《不羁玫瑰》持尘

4、04

　　江城突然决定要去纽约，并且要带上我一起。
　　吃饭的时候我问他，“去纽约做什么？”
　　“你江伯伯想你，让你去纽约陪他几天。”

　　我用叉子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盘子里的牛排，继续问道，“那你去纽约干什么？”
　　“参加活动，顺道和你一起走。”
　　他的话刚说完，我眼睛一亮，从他的盘子里叉起一块他刚刚切好的牛排，还不等他抬起头来看我，我便飞快地将牛排塞入嘴里。

　　“江沫……”他无奈地看着我，然后转过头吩咐站在桌旁的厨师道，“把小姐的牛排切好拿上来。”
　　被我拒绝了，“江城，我要你切给我吃。”

　　江城拿我没办法，吩咐厨师下去，拿起刀叉熟稔地把牛排切成一块一块的，推到我面前。
　　我眯着眼睛看着他，戏谑笑道，“是不是每次和女人出来吃牛排，你都会这么殷勤周到？”

　　江城看了我半秒钟，淡淡道，“你是唯一一个。”

　　刚吃到一半的牛排突然卡在喉咙里下不去，喝了一大口红茶我才把它咽了下去。
　　江城似乎注意到了，轻笑了一声，揉了揉我的头，“快点吃，吃完我们就去机场。”
　　我咬着叉子，迷惑地望他，“可是我都没有准备行李，你也没通知我，这样走是不是太匆忙了。”

　　江城把剩下切好的牛排推给我，“你只是去住几天，不需要准备行李。”

　　老实说，我真巴不得快点离开江城，所以在听到他说江伯伯让我去纽约住几天时，恨不得马上插上翅膀飞到纽约江伯伯的身边，然而他接下来的那句“顺道和你一起走”，无疑是将我从云端直接击落到了深渊。

　　江城不可能会让我轻易脱离了他的掌控范围的。

　　我靠着皮质椅背，盯着对面那个看不出情绪的男人半晌，终于还是理不出半点头绪，挫败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站起身来。

　　S城的机场一如往昔般繁忙。
　　跟着江城走进安检的那一刹那，突然有一种无与伦比的喜悦涌上心头。
　　再有十几个小时我就能见到江伯伯了，想想我的生活中还有比这个更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看了看此刻正坐在我身旁的江城，我不禁幻想起来，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可以永远摆脱江城的受制，安安心心地在纽约和江伯伯快快乐乐地生活。

　　十几个小时的机程是难捱的，而江城似乎永远也闲不下来，一刻不停地处理着各种事务。他那样的忙，也没有多的精力顾及我。
　　当我第二次从洗手间出来走回座位时，他从电脑屏幕前偏过头来问我，“不睡一下？”
　　我摇摇头。

　　他看了看时间，动手把电脑放好，然后起身说道，“还有五个小时，你去那边沙发椅上睡一会儿，我看着你。”
　　“不用了，我也不困。你忙吧，不用管我。”

　　江城似乎没听懂我话里明显拒绝的意思，继续说道，“靠着我肩膀睡一下，到了叫你。”
　　“哎呀，我不要了。”我终于有些不耐烦了，江城是怎么了，我都说不要了，他还在执着些什么？

　　“江沫，我不希望你江伯伯看见你憔悴的样子。”他依旧平静道。

　　“对啊，我就是要让他看到我憔悴的样子，好让他知道你并没有照顾好我。你说，如果他知道了，还会放心把我交给你？”

　　不知为什么，我的怒意一下子上来了，虽然有明显的压抑，语调里仍旧掩盖不住满满挑衅。
　　也许我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对江城的不满，即便他的确已经对我足够好了。

　　江城并没有马上接上我的话，而是微垂了眼眸，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气氛沉寂起来。

　　“江沫，你还在生我的气。”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的漫长，江城的声音传到了我耳边。
　　“没有。”只是简单的两个字，我却愣是将它们卡在喉咙里，挤着牙齿缝生硬艰难地吐了出来。

　　生气吗？我也曾经这样问过自己，然而答案却是不知道。

　　曾经我也以为自己一定恨死江城，恨他的自作主张，恨他那样残忍地拆开了我和林萧远，恨他那么多那么多，这些所有的恨加起来远远地超过了他对我无数的好。
　　然而事实上我却恨不起江城来，即使是知道他瞒着我做了那么多事情的后来。
　　也许是我对林萧远的爱意还不够深，也可能是我太过自私，离不开江城，放不下新宇大小姐种种尊贵的待遇，以种种理由搪塞，来为江城做辩解。

　　沈括曾经对我说，如果你还爱着林萧远，你就应该离开江城。

　　天知道我是多么多么希望离开江城，去拥有我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世界。
　　希望离开江城，却并不是因为生他的气，更不是因为恨他，只是希望能离开他，再也不要受他的摆布，他的控制。

　　大概没有听到我的回应，江城深深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然后是长久的沉静。

　　（二）
　　我高中时代三分之二的时间是在W城度过的，也就是在那里我遇上了林萧远，开始了我人生当中的第一段恋情。
　　高二第一学期初，作为班委的我应邀参加了由学校举办的新老生交流会。
　　活动在大礼堂举行。其实所谓的交流会也就是几十个人坐在一起吃吃喝喝说说笑笑，顺便再听听主席台上领导们的发言讲话。

　　林萧远这个名字，曾多次听人提起，然而见面却是第一次。
　　老实说林萧远长得很好看，至少对于那个时候情窦初开的少女来说，他也确确实实符合了她们眼里帅哥的标准。
　　可是纵使再好看的男生，对于我来说也只能算是普通而已，就如安华常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天天看着江城，对帅哥早产生了抵抗力了。

　　“怎么样？江大小姐可否满意？”沈括探究似的看着我，似乎想从我的脸上寻到答案。
　　“只能说还算过得去。”我低下头继续玩着手机。
　　我听到沈括夸张的“啊“了一声，我以为他还会说些什么，却听不到他的下文了。

　　过了没多久，沈括站了起来，我抬起头，看到他对着过道口的男生招手，“阿远，这里！”

　　一直到后来，我和林萧远交往以后，沈括才告诉我真相：其实林萧远高一的时候就喜欢我了，找了一个时机让沈括牵线，才有了那天会上的不期而遇。

　　说实话，我已经记不清那天的细节了，只隐隐约约记得一些零碎的片段：我们经过沈括的介绍相互打了招呼之后，他便与沈括闲聊了几句，而他又因为是学生会主席，没过多久又让人叫去处理其他事情了。
　　这便是我们的初遇，没有浪漫的场景，也没有误会疏离，只是很平常的经人介绍后的相识，微笑过后又开始了各自的忙碌。

　　他从来没有对我表白过。至于我们为什么在一起，是怎么在一起的，一直到现在我都还是糊里糊涂的。

　　只记得那天傍晚放学回家，突然下起了很大的一场雨，黎叔请假回了老家，而江城恰好临时有事没法来，于是派了助理接我，可是没想到车子竟然在半路抛了锚，不能及时赶到。

　　我在学校等到人都走光了，也没等到江城，失落感和孤独感齐齐压了过来。当我看到手机显示屏上江城跳动闪烁的一瞬间，火气突然之间蹿了上来，把手机狠狠地砸在地上，手机重重地跌向地面摔出去半米多远，伴随着飞溅而起的水花。

　　望了望面前雾霭弥漫的马路上只有零星的车辆还在大雨中奔驰。我站在雾气之中，伸出去的手臂有些微微的发麻了。
　　没有一辆车子愿意停下来，准备靠着脚力走回家，因为这样大的雨是压根打不到车子的。

　　“乱发脾气是解决不了任何事情的。”破裂的触屏屏幕，还有不知何时已被擦得干干净净的机身，此时正静静地躺在男生的掌心中。

　　我把雨伞抬高了一些，看到是林萧远，他清澈的眸子里盛满真诚，心里不觉一动。可是到了嘴里的话却完全变了味，“反正破了，我也不要了，你喜欢便拿去。”

　　他突然朗声笑了起来，我感到被冒犯，瞪着他，“干嘛笑啊，看到我这么狼狈，你也要跑来取笑？”
　　刚才那颗才被温暖了的心，现在又逐渐冷却了下来。
　　男人没有几个是安了好心的，江城是，林萧远也不例外。

　　“不是的，其实我刚才在车上看了你好久……我是想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坐我的车。”
　　林萧远认真解释的样子让我觉得很可爱。

　　心情莫名被治愈，我捂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车子在哪儿，你不是要送我回去吗？”

　　林萧远大概没想到我会笑，显然愣了一下，然后才从怔忪中恢复过来，带着我上了他家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