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羁玫瑰》持尘

3、03

　　桃子的未婚夫叫马兵，是她大学同学。
　　我们一把行李放到酒店就马不停蹄地坐上马兵的车子往购物中心赶。
　　马兵把我们送至Shopping Center 就开车离开了。

　　Shopping Center 一如六年前那样繁忙与热闹。
　　站在人行横道上，对面刚好亮起了绿灯。顷刻间，如织的人流穿梭在这条宽阔的道路上，道路顿时变得拥挤不堪。
　　看着路上一个又一个行色匆匆的人，我的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绪，眼里掠过一张张陌生的脸孔，心里突然涌出一股股酸涩。
　　也许太久没有回来了，久得以为已经可以忘记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那么多年来，好几次梦到这里，然后哭着从梦里醒来。

　　有些人，有些事，即使经历了流年的变迁，却也终跨不过那道坎。
　　没有忘记，原来我一直没有忘记，只是不小心将它遗落在了角落里了而已。
　　慢慢闭上眼睛，深深吐出一口气来，我在心里轻轻说道，好久不见，W城。

　　我没想到江城的消息竟然这么灵通，桃子婚礼当天，我就接到了他的电话。
　　来电显示上江城两个字让我头皮发麻，我甚至生出直接切断电话的念头，可我不敢。

　　“喂？”我颤巍巍接起电话。
　　“你现在在哪里？”江城直截了当的问话让我一下子愣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如果说在家里，江城肯定不信，在没有得到十足的证据之前他是绝对不会这样问的。

　　我故意以一种无所谓的语调说道，“我和安华在L市参加一日游活动。江城，我本来想邀你一块儿的，可惜啊，你太忙了。”

　　“江沫，我现在正在开车，明天中午就能到你那里。”江城的语气里没有一点点生气的味道，平静的像是在叙述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一样。

　　我的大脑乱的“嗡嗡”作响，同时伴随着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他要来W城，明天中午就到……他是怎么知道我在W城的……
　　但很快我就不烦恼了。
　　只要是江城想了解的事情，那他绝对有办法和途径知道的，什么事情都瞒不了江城那双眼睛，除非他自己不想。

　　桃子的婚礼称得上气派。穿上婚纱的桃子比平时更加美丽动人。
　　婚礼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所有人都在默默祝福这对新人，看着新人脸上洋溢着的幸福满足的笑容，我的心里突然划过一阵轻微细密的疼痛。

　　酒宴上，安华拿着一只盛着红酒的高脚杯递给我，“今天江城不在，你也不要吃斋念佛了。”
　　我摇摇头，把杯子放到了旁边桌子上，“就算江城不在，我也不敢喝。你不知道，他是二郎神，这会儿指不定在哪里看着我我都不知道。”
　　安华朝我翻了翻白眼，“江沫，你一世的英明，这辈子注定要毁在江城的魔爪下。”
　　“麻烦一下，请帮我拿一瓶苹果汁饮料。”我转头对着刚巧经过我们身边的服务生吩咐道。

　　我想我还是爱着林萧远的，不然为什么会在听到他的名字的刹那间，从心底传来那样密密麻麻的疼痛呢？
　　我扭转身去，朝着声源，不断的用眼睛搜索着什么。

　　林萧远，我听到有人叫林萧远，可是当我回过头去却什么也找不到了。
　　或许只是幻听而已呢。纵使现在林萧远站在我的面前，我又该拿什么颜面去面对他？
　　心里空的厉害，喉咙里像堵了厚厚的一层棉絮一般压抑的痛苦。

　　恍惚之间，我听到有人喊我，我怔怔的回过头去，猛然间看到高中同学沈括。
　　沈括是林萧远的哥儿们，也是我的死党之一，我和林萧远的事情还是沈括撮合的。
　　沈括以前常常开玩笑说一定要以媒人的身份参加我们的婚礼。

　　待我回过神来，沈括已经走至我面前。
　　我微笑着和沈括打招呼。

　　沈括一直到现在还是怨着我的。三年前离开W城以后，他告诉我，林萧远舅舅的公司宣告破产，林萧远也退了学。那段时间林萧远过的很辛苦，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怨我，他一直辛苦的撑着，以自己的方式努力生活着。

　　所有的人都想方设法的瞒着我，甚至是安华都从未与我提起过半分，在这之前我以为我这一辈子都没办法原谅林萧远了，除非他先向我低头道歉，所以我才会心灰意冷之下答应江城回S城。

　　这一切都只是我一厢情愿的以为，以为我一定是对的那方，以为林萧远一定会先向我低头，以为……然而太多的以为终是葬送了我们的未来，等到时间飘逝，一切都再难逆转，才发现即使做再多的事情也无力挽回了。

　　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导致我和林萧远最终错过的始作俑者是江城，其中的真相也是沈括告诉我的。
　　那日他和林萧远去喝酒，几杯下肚，林萧远有些醉意，才将他舅舅破产的事情和盘托出。他说，江沫，所以我猜测整件事情都与你哥哥有关。

　　那日我疯了一般地跑到书房将江城书桌上的所有文件书稿全摔在地上。
　　江城坐在电脑前看报表，任由我撒野。

　　我扑到他身上又抓又打，“是你逼着我和林萧远分手，是你让他不好过，让他这样辛苦，让我这样误会他，江城，你这个大混蛋，这个强盗，江城，你不得好死，我恨你，恨死你了……”

　　我哭着叫着，拳头像雨点般的砸在他身上，他一动不动的坐着任由我捶打着，叫骂着，好久，才平静地说道，“沫沫，我是为了你好。”

　　“是的，你为我好。江城，这就是你对我好的方式？江城，不，你这个恶魔，从今天开始，我要远离你。我和你一点瓜葛都没有不是吗，你既不是我的哥哥，我自然也不会是你的妹妹，请收起你的虚伪，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也不要你对我好。我只想远离你，不要再和你有任何关系！”

　　我冷冰冰地说出最后一句话，然后踏过一地的纸稿准备走出书房。

　　“江沫，离了我，你将什么都不是。”在踏出房门的一刹那我听到江城异常平静的说道。

　　——江沫，离了我，你将什么都不是。

　　这也许就是这么多年来我始终无法离开江城的真正缘由。离不开他，就必须受他摆布。

　　江城就是我在这个世界的全部，新宇就是我的家，我甚至连自己是谁，来自何方都不知道，一个没有过往的记忆的人，又有什么权利去挑三拣四呢？至少我现在还离不开江城。

　　沈括看了看我手里的杯子，打趣道，“哟，都什么年代了，江沫同学，你还喝饮料啊？”
　　我不在意的“嗯”了一声，倒是安华在旁边帮我说道，“你别说她，她是准备一辈子喝饮料为生了，谁劝都不听。”

　　桃子没有和我提起过林萧远，我自然也不敢问，却是期望能在哪里遇上他，可又不知遇到了能说些什么。
　　沈括大概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低下头问，“你在找他？”
　　我一愣，不知该如何回他。

　　沈括说：“他来是来过，不过刚刚已经走了。”

　　我“哦”了一声，心里似乎落下了一块巨石。其实我是害怕见到林萧远的，因为毕竟当年害他成那样的人是我，而我却又在事情过去很久以后才知道真相。然而我又是那样期盼能见到他，至少让我看看他，知道他现在过得好。

　　可是见到了又如何呢，江城明天就到，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做得了什么呢？

　　（二）
　　第二天九点半我接到了江城的电话，三十分钟以后，他如约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着实把我吓了一跳。他的眼睛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渣，整个人带着倦意，西服沿边处有些褶皱，领带也歪歪扭扭凌乱不堪。
　　我看着他，甚至不敢相信这就是我认识的那个江城，那个永远镇定自若，注重装束的江城。老实说，认识了江城这么多年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江城。

　　还未来得及等我反应过来，江城突然抱住了我，低哑的嗓音喃喃叫着，“沫沫，沫沫…..”
　　我被他吓了一跳，想要挣开他的怀抱，然而他锢得我太紧，说话的气息吐在我的脖颈处，痒痒的。

　　我拍了一下他的背，埋怨道，“江城，你抽风了，抱我抱得那么紧，想勒死我啊？”
　　他终于放开我，慢慢地站直身体，像是忽然清醒过来，熟门熟路地向卧室走去，边走边说，“两点一刻叫我。”
　　我连忙答应，然后打了一个电话给总台要求送水上来。

　　江城是开通宵的车过来的，在他睡觉的时候没敢打扰他。
　　江城睡得很沉，我无聊至极，搬来一张椅子放在床边，偷偷看他的睡颜。

　　这是我从小便很爱做的事情，每每在江城睡觉时趴在他身边看着他，然后偷偷地数他的睫毛。
　　江城的睫毛很长也很好看，密密长长的总会在眼睑处留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我趴着看他，用手指一点一点地描画他脸部的线条，眼睛、鼻子还有唇，心里却想着，一个男人长这么好看，又不能当卡刷。转眼又一想，江城这张脸其实是可以当卡刷的，也难怪有那么多女人要往这个火坑里跳。

　　我光顾着胡乱的想着，竟没有注意到江城已经醒过来了。他的眼睛略微眯起，语气慵懒带着他独特的磁沉，“江沫，你在做什么？”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我竟以无比暧昧的姿势趴在他的身上，我的脸和他的脸相距不到五厘米，手指还贴在他的脸上。

　　我整人一下子条件反射似的从床上跳了起来，尴尬地咳嗽了几声之后，把刚刚服务生送来的饮用水递给了他。
　　他从床上坐起来，接过我手上的杯子。
　　我只感觉脸上烫的可以煮鸡蛋了，在心里一个劲的埋怨自己，故意清了清嗓子道，“江城，两点都还没到，你就这么早醒过来了。小心睡眠不足会提前衰老。”

　　江城斜睨了我一眼，然后淡淡道，“我再不醒过来，恐怕被你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我一口口水咽不下去，直接进了气管。剧烈地咳嗽着，还不忘呛他道，“你以为你是花样美男啊，这么老的男人我还不稀罕下手。”

　　回家的路上，江城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江城的车子，副驾驶的座位自然是我的，然而车开到了一半，江城让我坐到后面去。

　　我很不乐意，不想跟他去后面挤，撅着嘴说，“凭什么你叫我坐到后面我就得坐到后面去。”
　　江城显然没有太多的精力与我浪费口水，只说，“听话。”

　　我有些懊恼，却又碍着司机的面子不好发作，只得遂了江城的愿，硬着头皮坐到了后面。
　　抵达S城已经是第三天凌晨的事，我已经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抱着我，很踏实也很安全的感觉，整个身体悬在空中，似乎一直有人在我耳边呼唤着我，可是眼睛却总也睁不开。
　　那时候我就想如果一直这样，一辈子都不要醒来该有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