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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我缓了缓神,站起身来,瞪着大家嚷嚷:
      “我刚得到一个消息啊,虞师座已经打过怒江了,歼敌数万啊!
      正率领着他的精兵,直扑密□□啊!”
      我自己也不信,我就那么干坐了一会儿,消息从哪儿掉下来的?
      烦了是个读书人,他知道师座就算过江也该去哪儿。他看着我,那眼神和我小时候被家人盯着一样:你果然是个路痴。
      我小声凑过去,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密□□大捷么!
      他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我:……那又是什么。
      算了,不和他解释了,要是他真明白,那他肯定穿越了。

      我的兵正与欲逃的兵推搡扯皮,情势忽然失控。
      我们只好拔出枪来死堵。
      有个兵挤出人群骂我:我日你仙人的川军团!
      我杀了他。
      我记得他。活生生的那一个。
      现在,他死了。
      虞啸卿,你看看你带来的乱子!我恨声道:“虞啸卿指挥不当,死不足惜!”这话你们不可以说,我可以说!
      “你们这么乱哄哄的,跑乱了编制,还想再进野人山吗!”
      我端起枪瞄准对面的士兵,喝道:“调回头去,川军团死顶!”
      看大家稳住了阵势,我口气稍缓:“你们看我们打得怎么样,再决定上与不上。”
      虞啸卿啊虞啸卿,你再不回来,就算打到剩我一个人,我也要一个人守住这边。

      一辆军车分开人群,停在我们面前。
      完好无损的背影。哼哈二将何书光张立宪。
      他说:“临阵逃脱,格杀勿论。”
      他停在了我们这边。

      吩咐完何张二人组织反击,带走了军心已定的兵,他扭过身来,仔细地看了看我。
      他再重新审视我,也在找昨天的记号。
      我藏得很好,他端详了半天,也没看到昨天的证据。
      大家都很纳闷地看着他。
      我笑笑,他还在看,把我的笑给吓回去了。

      “刚才,嚷嚷什么啊。”他开口问到。
      大家都改成偷偷看我。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群众的眼睛也是乱晃的。

      他看我一脸猥琐,顿生感慨,做小诗一首:
      “你有逆流而上的勇气。
      也有漏船载酒的运气。
      做人倒做得如此晦气。
      何不赚个爽快?”
      我开始时还欢欣:啊,这里面有我师傅的话。最后却不太开心:最后一句你说的不押韵。师傅说过,这不是诗,这是三句半。
      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了九九八十一看,还想赖皮蒙混过去,却看他面色真的很不善。不是生气,是在为难自己。我心底一凉。
      不关他生死,可到底有事发生。

      他见我答得尽是诨话,板着脸从车上迈下来,径直来到我面前。
      我先挡脸。迅速!
      竟然没打我。尴尬……慢慢把手挪下来。做娇羞状。
      他一定是被我魅惑了。因为他开口说的是:“放掉你的川军团,来我主力团做团长。”
      本来,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会给他驳回去。我依然有一张概率计算表,由于太反复就不说了。
      除了这句。
      可他就说了这句。他真是个小概率人才。
      我的嘴张了又张,也没说出话来。

      他默默把掌心示我。手套上有血。
      我一惊,顿时很羞涩:我已经归你了这种事不用摆在手套上带出来示人吧……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跟着你去主力团的。
      抬头刚想嘲笑他,撞上了他的眼神。他的眼睛在求我,求我给他点什么让他抓住。
      不对。
      那不仅仅是我的血。
      那里面也混杂了我的血。
      他翻手看了看,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犹豫温柔。
      “前主力团团长,我的胞弟慎卿,临阵失惊。我刚去弹压,把他给砍了。”
      他深深嗅着手套上鲜血的味道,神情茫然恍惚。
      上面混杂着我和他骨肉同胞的血。

      “不对,我砍人从不沾血。”
      “我手上的血,是抱慎卿时沾上的。”
      他把手背到身后去。
      “是的,按你说法,慎卿无大错,只是太信他只练兵不育人的老哥了。”
      他的心在说:我该把你带在身边。

      那么,换我有什么用。
      如果你真的死了,你看不到刚才的我。
      那么无所畏惧,那么嚣张跋扈。
      如果我只是一界区区凡人,不能卜人生死,刚才得知虞啸卿死讯的一刹那,我是否也会如此恍惚崩溃。

      你说,你是我听到的,大叫反攻的第一个人。
      我想,那是因为你还可以听到。

      我说:我还是信得过川军团。

      一个讨债的跟我说,我欠南天门一千座坟呢。

      他掐住我的脖子。领扣在撕扯中敞开,露出了昨夜的痕迹。
      那是他给我的痕迹,永远都只能像凡人一般慢慢愈合。
      青紫斑驳,昭示着他昨夜如何要我,如何撕下我淋淋血肉,饥不择食地吞咽,吞到自己的心里填补黑嗔嗔的洞。
      我静默地承受。我最后支离破碎不成腔调地哀求。他是如何餍足地叹息。心已看似完整,轻轻一触,接痕流出冶红的色彩,在柔软的地方艷醴流光。
      一时间我们谁也不知该怎么办。
      师座眼睛瞥向别处,慌乱地用手去把衣襟塞回去。
      纠紧着我领子的手慢慢松开。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他也沉默了。
      他垂下眼帘。
      大概他在想,我竟然在他如此孤单的时候,选择离开他。
      可是他还是同意了。
      “好吧,你和你的川军团共存亡。”
      转身离开。
      如果我只是爱着他,我可以用他的主力团,给他一路南下,收复失地国土。
      如果他只是爱着我,他也可以给我的炮灰团人手和武器,达到同样的效果。
      可是我们谁都没有更进一步,谁都不肯退让一步。
      不爱未必是恨,不恨未必是爱。爱与恨之间有太多东西。就像是非与对错之间,还有太多可能。
      一母同胞的弟兄,该是比出生更早的血脉相连吧。看看他们的名,嘯与愼都是十四划(算八字姓名时,心字旁按“心”计入比划),那都是烈火钢钢的字眼,慎字比啸字更加爽直,少了些柔肠百转,多了些血气方刚。那个孩子不仅蒙了姓氏的荫,也在闪烁燎原,其中包含了多少父辈的慈爱与希望。
      他死了,他的兄弟活着,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该如何面对父母亲人,如何面对自己。

      我扬扬眉毛。
      那好啊,竹内呼地一下过来,我们这些破烂货,呼地一下把他们盖到江里去,那些不是破烂货的一看,呼地一下就打到江那边去了。
      你看,这排比,多有气势。
      他看着我,纠结眉头,倒好像拿我没办法一般叹了口气。他想开了。
      不管我是什么团长,他都还拥有我。他嗅了自己骨肉同胞的血,却已咽不下。他的血和我的在我们唇齿间早已交融。
      好吧。他说:川军团,祭器坡。
      宁滥毋缺吧。
      真吉利的名字,一听就是个先被开刀的地方。我又抢上去提醒他:我没物资啊。
      他的背影一哆嗦。

      我是真的气到他了。
      天底下,有些人,很难伺候。
      有些事,方法很简单。
      我也不想总惹他恼火。惹到他了,夜里睡得不安稳,还要潜到他身边去看看他。
      但是,发火总比伤心好。
      他回头想冲我发火时,我欣慰地冲他笑了笑。
      于是,一笑倾人囊。简称虞笑倾。
      坐车,司机,车上的机枪。真的归我了。
      再也不用等破车往返了。再也不用靠法术开车了。再也不用被黑豹牵着跑步了。
      这样我也就不怕再用自行车了。

      虞啸卿只好现征了运输营的卡车做临时作驾。
      那有什么,反正你不怕颠。

      烦了问我,为了炮灰团,得罪一个翻了脸就能随便把自己亲弟弟一刀两段的人。
      谁说剁了两段?
      我张了张嘴,我想说,那不是随便。
      随即我意识到,在天平的这一端,我没有立场说这种话。
      我有点心虚。干笑几声。看着自己现有的力量:
      一个半营的溃兵,一条狼狗,一个神仙。

      劈柴多了做篱笆。
      师长夫人就是大爷我。
      黑豹真勇猛可爱。

      ……篱笆、女人、狗。

      我大笑,带着这群炮灰冲上江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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