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和乐曲》beanrice

2、第二章

　　再一次到达红尘时，已经过了好久好久。
　　世人都说人死则转生。其实哪有那么简单、迅速，凡是都会有个过渡期，但是偏偏死转生的过渡时间是最长的。那些死前的不甘、死后的不舍、眷恋全在漫长的等待中被消磨而去，所有的鬼魂本质上都是人死后的化身，如何能承受的了这样的慢性扼杀？这也就是为何鬼魂渡奈何桥时一定要喝下忘情水的原因。忘记，痛苦就会减少些。那些前世不必要的痛，且不要带入下一世。
　　“小名叫丫丫怎么样？丫丫，丫丫！”
　　“丫丫……好！就叫丫丫吧！”
　　在阴间鬼混了多年的我，再一次落世时听到了这样的话语。第一次睁眼，映入瞳目的是一对夫妻恩爱的人儿，他们的脸上挂着甜蜜蜜的笑容，像极了吃到蜜糖馅的孩提。
　　“那名字呢？叫什么？”那名长像清秀的女子询问到。
　　“我族世代姓苏，轮到她就是‘清’字辈了。我们粗人的也不好取，怕取的不好，所以就叫苏清吧。”
　　“嗯，都听相公你的。叫苏清！嘻嘻。”
　　“又傻笑什么呢？小笨蛋。”说着男子摸了摸女子的头发，眼底盛的尽是宠爱。
　　好一对新婚不久的夫妻；好一个卿卿我我的场面；好一把胡乱塞人的狗粮。
　　缓缓收起受伤的心灵，动动嘴巴，大哭起来。
　　没错，哭，死命的哭，哭的越大声越好，最好把全村人都吵醒。我看他们还怎么秀恩爱。哼！
　　一番哭闹使得俩人如热锅上的蚂蚁，到处折腾。看到他们着急的样子，我嘻嘻一声，裂开嘴没心没肺的笑了。
　　深夜褪去，朝阳初露。在这一晚的反复喧吵下，夫妻二人的脸上是挡都挡不住的困意。
　　待我玩够了，才突然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的转世竟是个女娃子，长大后就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好吧，果然孟婆婆她老人家的还是留了个心眼，让我的转成了一个软弱不堪的姑娘。这是多么不相信我吗……算了，好歹也没转入牲畜道，变成什么鸡呀，猫呀，什么猪牛狗兽之类的。这么说我还得好好谢谢她，长大后专门列个坊牌，祭拜祭拜她？嗯，也行吧。交易一场，也是缘分。
　　就这样冠着苏清的名字，我开始连带着前世的记忆和这一世的新人生度日了。
　　每天我要做的事就是哭，哭完就吃，吃完就睡。大概到了可以走路的时候，我就天天到离家几公里的街市去，去干吗去蹲点，找好将来要在哪里发呆。
　　约摸到了五六七岁时，我就开始在之前的蹲点处坐下，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干着自认为最恰意的事——发呆。
　　刚开始的时候，娘亲她十分不放心，爹他更是十万个不准。我又不想说一句话，于是在家时就望着大街的方向发呆；娘亲去街上买菜时，我就死命扯着她的衣服跟上她；娘亲买完了菜，我依旧是扯着她的衣服，之后一屁股的坐在地上，死也不肯走。刚开始我总会被硬生生的拖走，不过后来估计爹和娘看不过去了。于是他们白天便将我托付给街市的一户亲戚，让亲戚家的孩子与我作伴，待到饭点才会到街市里带我回去。
　　亲戚家的孩子认生，不大与我嬉闹，再加上我平日里只会愣愣地坐着，他们自然都不大理睬我，这正正和了我的意。
　　不无聊吗？难道就打算这样度过一生？
　　这个问题，在我仰头的时候都被自己问的烂透了。
　　其实吧，也并不说我就真的打算这一生都当个呆子。按照我在阴间当鬼时的想法，是打算在出嫁前先当个呆子外加哑巴，等嫁人了再慢慢开口，好让人以为我的哑巴病好了。之后就夫妻之间相互谅解，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幸福且美好的生活，厌了，就生个小孩逗来玩什么的。这样的生活较前世简直就完美至极。
　　当我第一想到这个答案时，得到的回应是自己嗤嗤的笑声。在外人看来，一个一动不动的小屁孩在自顾自的发笑，一定是有病，得治。
　　为什么呢？是什么让一个原本家财万贯、野心狂大的翩翩公子宁愿过这种恬静的小农生活？又没有什么金银宝藏。我想了很久，约摸觉得“世态变迁”是我现在所能做出的最好回答吧。

　　每天放空自己思维（装呆子）的同时，我还要做出小孩的天真与无知。
　　“丫丫，这是什么呀？”娘亲笑的甜甜的，连语气都沾染上了甜味。她手里还拿着一个黄橙橙的果子。
　　废话，当然是橘子啊！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
　　好吧，我错了。
　　“是橘子哦，记住这是橘子哦。”
　　“……”在内心翻了个白眼。
　　“丫丫，你爹爹真狠心，竟然忍心就这样抛下我们出去卖大米。”娘亲哭的梨花带雨，连语气都拌着浓郁的伤感。手上拿着白素掩面。
　　“……”他不出去卖大米，怎么赚钱养家糊口啊！怎么能给你零钱买漂亮衣裳啊！
　　“呜呜呜呜呜……”
　　我在心里狠狠的翻了个白眼，眼珠差点回不来。
　　家族中的姐姐哥哥的大部分都出去干活谋生，抑或嫁人成家。就我和两个大我六七岁的兄弟姊妹还留在家中。我爹爹在家中排行第三，属他辈最小。我有个大我好几岁的哥哥，不过刚出生就夭折了，因为早产。我理所应当的成为了家中老幺。爹娘因为只有我这一女儿，万分疼爱呵护我，爹还因此受到他大哥的好几次责备。
　　人家的孩子五六岁大的女孩子都要帮着家里干点小活，端端菜啊什么的；男孩子家的就上书塾，念念书，将来好当个官；再不接济些的，也会去做一些店家、门店的学徒，学得门手艺，将来好在偌大的社会生存下去。我这样就成了异类，天天被别人说闲话。好在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心大着呢，哪里会去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
　　记得有天，爹把我举的高高的，一边转一边笑。看他笑的那么快乐，我也不大好意思，便跟着一起傻乎乎的笑起来。
　　转了几分钟，爹爹累了，他把我放在他的肩头，喘着气问我。
　　“将来丫丫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啊？”
　　将来？不就是嫁人养家吗。我坐在爹爹宽大的肩膀上，看着眼前的广阔的竹海，密密麻麻，随风舞动。
　　“或者说，丫丫没有什么梦想吗？”
　　梦想……闯荡江湖吗？还是说蔽世隐居？我感觉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境，现在又被这样的一句话搅拌的激起了浪涛。
　　我呸，真没骨气。
　　“……”缄默不语。我抬头，天上是更加庞大辽阔的云海，夏日燥热的微风袭来，将它们吹拂向远处，总给人一种轻飘飘的感觉。
　　“丫丫，你记住了，有什么想做的，有什么梦想一定要去做，一定，好也罢，坏也罢，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的。”说者语重心长。
　　我低头，映入眼里的是爹爹些许发白的发根，和衰老的模样。

　　怀着之前的想法，做出相同的举止，时光慢悠悠的来到我的七岁，撬开我七岁的乐园，带我回到了现实。
　　我同以往一样坐在麻婆街古东巷口发呆，看着小恬镇的人流，待风袭我发梢，听某只五音不全的鸟乱哼调，倒也不厌其烦，惬意的刚刚好。
　　“呆子！你往后挪一挪，不然待会我们打着你了，可不怪我们。”是亲戚家的小孩，二蛋。
　　“对啊，对啊。你快挪挪，不然小心泥球把你砸晕过去。”是平时跟二蛋鬼混的小跟班，牛四。
　　看着他们叽叽喳喳的样子，我感到烦躁。老子坐着好好的发着呆，你们吃饱了撑着来打断我思考就算了，还叫我挪个地。不知道这是风水宝地，吸收日月精华的好地方吗？比人家五音不全的笨鸟还烦人。玩泥球不会换个地玩啊！比这空旷的地多的去了！
　　“二蛋啊，怎么还不开始啊？你到底行不行啊。”娇脆的童音从另一端传来。想必是二蛋这帮浑小子讨好献殷的女娃子，柳子。
　　“喂！你到底挪不挪啊？”二蛋听到心上人的呼唤，显得更加不耐烦了。小拳头攥紧，一副要干架的作势。
　　我寻思了会，看着地上的树荫，恍然大悟：妈呀，二蛋这小子真精，竟然还会体贴到找个阴凉地玩球。既能乘凉，大家又能玩的尽兴，最重要的是能讨的女神欢心。再说了，这儿树高，阴影又比较偏离大树本身，简直是个夏日玩球的好去处。这么一比倒是我这发呆的白白糟蹋了这地儿。
　　想到这，我感叹式地摇了摇头。
　　“呆子不会是呆子啊……”
　　“是啊，连二蛋老大的话都不听，真是无法无天了！”
　　看来二蛋这小子这几年收获不小嘛，竟还成了这条街上的小霸王。
　　“柳子她们都等了好久了吧……”
　　……
　　嗐，真是烦啊。挪就挪吧，瞧你那样。我大丈夫的，能屈能伸。今儿大发慈悲的挪个地儿，给你追妹子。要是你这还追不到，可别怪着我。
　　闷声地往一旁挪，继续发呆。
　　“哼！”二蛋见我挪了，感到威严仍在，倒也不说什么。
　　很快小屁孩们就玩闹在了一起。
　　泥球在空中飞来飞去去的，溅的周围的路人齐齐抱怨。小孩们那会在意，继续玩耍。
　　“二蛋，球！”“别怕！我接着。”“看我的无敌旋风煎饼球！”“哈哈哈，我的超级无敌雷霆滚滚球……”
　　嗯，怎么说看着一帮小孩在一旁“打打杀杀”的实在是令人发笑。我没忍住，噗呲的一声笑了出来。声音不大，仅仅附近的几人听的到。二蛋便是其中一个。他跟柳子在一个阵营。他听到我这么一笑，耳根子瞬间由上到下的红了个透。
　　突然，只见他一侧身，一个泥球朝我的右脸迎面砸来。
　　我有些蒙蔽。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身上的衣裳脏了好几处，脸也糊上了泥，活脱脱的像个跳梁小丑抹了浓厚的胭脂粉。旁边摆着摊的店家，只当这是什么小孩之间的恶作剧，愣了愣，便继续吆喝着卖东西了。
　　嘴还是裂开的，笑容在脸上僵住了，任我怎么扯都扯不下来。缓缓地站起来，眼前一阵阵的黑，是因为坐太久了。扶了扶额头，拍拍身上的泥灰，看了眼面前的二蛋，余光瞥见了那些小跟班们毫不掩饰的偷笑。我转身慢慢地走进古东巷子的深处。
　　眼不见，心为净。
　　巷子深处飘来的是哪家的酒香，淡淡的，却令人眷恋。
　　看着眼前长满苔藓的古墙，我后脑勺传来“嗡”的一声，世界便失去了最后一抹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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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发文，文笔不好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