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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生死交际 ...

  •   “陛下,您的病疾已无大碍,侯爷的伤口也已处理,只需静养即可。”

      “可为何,朕的病,便突然痊愈了…?”

      “这…恕臣无能,臣…许是…许是陛下为国事操劳而突染了些心疾…但您为国为民的心诚为上苍所见,天佑我大梁……”

      “您为人医者,却只能归于鬼神之说?若仁医个个如你们这般,我大梁岂非前途忧矣?”

      “陛下息怒…臣无能!只是这病…着实是鲜为人闻,即便是神医,也不曾找出过病因及痊愈之法……但陛下您大可宽心,前些时日您患病时虽未曾察觉过甚,但脉象有异,臣虽不知是这般奇症,只作气虚劳累过甚所致…如今陛下龙体康健,臣确保无虞!”

      “罢了罢了…记得嘱咐那江与庭,照料好安乐侯身子,不可出任何差错!退下吧。”

      “臣告退……”

      那双狭长的眸略微露出一些黯淡的光,缓了缓心神,脑海中渐渐清明起来的,是耳边嘈杂难静的话语声,是手腕处传来的尖锐痛感,是浑身不知何处不断蔓延的疼痛。

      “咳咳咳——”

      君怜忍不住嗓间的急促咳了几声,手却被人小心翼翼却又迫不及待地包裹进温热之中。

      “阿容,你醒了?渴不渴?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伤口…可还疼得厉害?”

      耳边的声音终于清晰起来,定睛时,他的双眼却已是湿润一片。

      幸好,他总算是赌对了一次。

      “公子。”君怜艰难地勾勒出一个浅淡的弧度,“你无事…便好。”

      李恪握着那只被紧缠着布帛的微微渗出血色的手,搁在自己脸旁,轻轻呵着气,本欲温热那手,可是却朦胧了自己的双眼,垂眼看着那隐隐的血色,落下一句叹息:

      “阿容…你无事,才便是好。”

      君怜的笑意霎时淡薄了许多。李恪却没有发现,又叹气道:“你怎么这般傻…怎么可如此轻视自己的生命…你不知…当我睁开眼看到我与你尽是满身是血时,不知有多慌乱…我怕,你因为我丢了性命……”

      李恪难以忘记,当时醒来时,他的嘴里不知为何满是腥气与鲜血,再定睛看时,却看到一只正往外涌着鲜血的手垂在他的脸庞,以及——面色惨白的君怜。

      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昏暗。

      “阿恪为何要瞒我?还假借托辞公务繁重。”君怜只觉得胸口的疼闷愈来愈重,几乎压的他要喘不开气来,“你的病……”

      “痊愈了。或许…是你救我回来的。”

      李恪看着他,目不转睛。

      “什…什么?”君怜一时有些慌张,不知所措。

      李恪见他神色慌张,双目闪过一丝茫然与疑惑,“其实我亦不知为何病便突然痊愈了…许是…阿容对我的情意,感动了上苍罢。”

      说完,他笑了,君怜亦微微扬起了眼梢,可是笑的有些苦,有些僵。

      李恪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欲言又止地开口:“阿容,司尘他……”

      “公子,我乏了。”君怜打断了他的话,别开眼去不看他,“阿恪,我想…睡一会儿。”

      李恪抿了抿唇,重重地点了点头,“好…睡吧。待你稍稍养好伤,我带你去临安散一散心,这些往事…便都过去了吧。”

      君怜没有答语,只是转过脸去,便合上了双目,似乎是真的倦了。

      李恪看着那张苍白消瘦的面容,双目中闪过一丝心疼与自责,便起身离开,只余下一声轻轻的叹息。

      *

      “侯爷,您当真要自己一个人去吗?”乐儿拦在马车前,担忧地看着身形单薄的君怜,“您这才养了七日,伤还未痊愈,没有个人在身边照顾着,奴婢不放心……”

      “好了好了,姐姐,嫂嫂可是跟着皇兄微服……皇兄——那可是当今陛下!更何况,有我在身边照料,你便不必担忧了。”

      李予砚扶着君怜,肩上是一个包袱,不知是君怜还是他的,神色似乎有些急不可耐,亦有些心虚。

      乐儿因着他是皇储,这才忍住了白眼,可依旧放不下心来,“侯爷…奴婢……”

      如今安乐侯身边只剩她一个算是贴心的服侍人,若是放由他一人离开,出了何事,她亦愧对黄泉下的思奴。

      “乐儿,你这段时日,便好生待在这凤栖台,有何事便拿着令牌去寻易祁师兄。若是闲来无事,便去寻江太医,帮我顾好这边的事。”君怜看着乐儿,最后一句话加重了些语气,乐儿这才不得不应下来,心有不甘地让开了道。

      “侯爷,您万得照顾好自己。”

      君怜看着乐儿忧惧不已的神色和发红的双眼,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我会的。”

      乐儿转过身去,没再看上了车离去的二人,因为她知道,自己被留在这里,亦有重任在身。

      车子缓缓向宫门驶去,虽然装饰朴素,看起来与寻常富贵人家一般无二,可是只有身居其中,才会发觉其中的精妙绝伦。

      “呼——嫂嫂,你怎么留了这么个孩子在身边?她简直比我的父亲还要啰嗦。”

      李予砚摸了摸眉心,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

      “孩子?乐儿可是比你年龄还大。若是我把她拨去留给你,可好?”

      君怜浅笑着道。

      “不必不必,我的贴身侍卫,可便是一尊大佛,深得我父亲亲传。整日在耳边这不可那不可……”说完,李予砚似乎有些后怕似的,掀起帘子环顾外面一圈,又拍了拍胸脯,舒了口气。

      “你的侍卫?裴疏年?”

      “可不是么……”

      “吁——”

      “奴才参见陛下——”

      “平身平身!”

      一阵脚步声匆匆掠过,夹杂着马鸣蹄声,马车稳稳当当地停下。

      门被轻轻打开,入目便是李恪浅笑的面容,“阿容……”

      忽然看到君怜身边人时,面色一转。

      他冷冷地看着李予砚,而被紧紧盯着的人不由得往君怜那边缩了缩,“皇…皇兄……”

      全数没了当初独当一面的皇储风采。

      “李予砚?!我道你清早去了哪里,原来是躲到了你嫂嫂这儿!怎么?皇兄说的话,你也竟敢不听了么?”

      李恪神色有一丝不悦,拨开紧挨着君怜的李予砚,自己取而代之。君怜虽略有惊讶李恪竟然此时便过来同行,却也没寻得时机问,只好继续听他们争论。

      “皇兄…定是姓裴的寻你告的状!”李予砚愤愤不平地坐到一侧,“您竟然信他,也不信我。”

      说着说着,眼睛便红了一圈,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君怜笑意深了些,“怨不得殿下催促着我启程。”

      李予砚眼眶红的竟然又厉害了些,似乎二人再多说句让他下车的话,他便要哭出声来似的。

      倒有些…像极了李恪少时模样。

      李恪见状,摇了摇头,笑的有些无可奈何,“我留与你的课业还未完成,你便要出宫,哪里有一国之储的担当?”

      君怜见李予砚似乎着实有些委屈巴巴的模样,心尖一软便圆场道:“阿恪,若他想去,不如便让他放肆一次。我见他清瘦了不少,许是前段时间,也甚是劳累。”

      李予砚很是赞同地捣蒜似的点着自己的头。

      李恪抱着胳膊,沉吟须臾,故作勉强地点点头,“记住,这是你嫂嫂的功劳。”

      “嗯嗯嗯!”

      李予砚舒了口气,一时欣喜正要一把拥住君怜,却忽然发觉李恪警告的目光,霎时缩回自己的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

      “咳…皇兄,其实你留的课业,我也曾思考过。我认为…你可以利用贤妃,削弱左相。”

      李予砚肃了肃神色,有意无意地在把玩手里的玉骨扇,那副神色,倒和他的面貌不相称。

      他见李恪不答,又继续道:“贤妃是一个险棋,若是匆忙撤去,恐怕左相沾染不了多少。若是稍待片刻,再缚紧二人间的干系,即便是不能一击致命,也定能扯掉一层皮肉。”

      李恪却只是点点头,斟了盏茶,亲手送到了君怜唇边,“来,前些时日听你有些咳嗽,这是专门请江太医配的花茶。”

      君怜抿了抿唇,接过杯盏,可指尖触到李恪温热的手时,竟然有一丝不适之感:“谢…谢谢公子。”

      李恪张了张嘴,没有说什么,又转头自己斟了一盏,瞧了眼君怜微掩住的腕间刺眼的白色,抬头看着李予砚道:“我病卧床榻的这段时日,欧阳羽动作频频,倒不像是个老实的。他野心太大,留不得。”

      君怜闻言心神一凛,便漫不经心地饮茶,一边留了个心眼听着。

      李予砚点点头,看了眼似乎正深思的君怜,又试探地开口道:“蓝羽卫查探过了,当初…那掺了凌霄花的桂花糕,是贤妃命昭仪娘娘的服侍婢女替换的。虽然皇兄当初卧病,但人已经被偷偷拿下了。”

      “嘭——”

      杯盏掉落打碎,发出刺耳沉闷的声响。

      “陛下,可有何事吗?”

      付瑾扣了扣车窗。

      李恪见君怜失神,抿抿唇沉声道:“无事,打碎了一个茶盏而已,不许任何人接近马车,出了宫,也切忌唤朕陛下。”

      “是。”

      “嫂嫂……”

      李予砚看着君怜,心里也不甚好过,毕竟他亦听闻,君怜养病的时日,夜夜梦魇疯魔,须得靠药物入眠恢复神智。

      李恪召见江与庭时,他在旁边听着看着,可是得到的答复只有——这是心病。

      心病不除,药石无医。

      君怜却只是看着李恪,转眼又一把握住了李予砚的手,“殿下…您说——是贤妃下的毒?”

      “我……”

      “是不是?是贤妃下的毒?!那司尘…司尘是无辜的?!是不是!你告诉我,他是被冤枉的,他是枉死的……你说…你说啊!你说啊……”

      “阿容!”

      君怜被人紧紧锁进了怀里,可是唇边依旧喃喃着,有些歇斯底里。

      “阿恪…你听见了吗…司尘是无辜的…他是无辜的…他是枉死的……”

      “阿容!”李恪抱着他,耳边执着的破碎的像是哀求的声音犹如利刃一般凌迟着他,“阿容…阿容…你冷静一些…这件事和你没有干系,和你无关…这一切的一切,包括司尘的死…都与你无关……”

      “阿恪…阿恪…谁是真凶…谁是真凶你定要让他伏法,让他给司尘偿命…阿恪……”

      “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把这一切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只是,这些事,在盖棺定论之前,必须有十分的把握……”

      哀求声戛然而止。

      君怜的神色渐渐平静下来,他本抓着李恪肩膀的手,慢慢地无力地滑落下来,他退出了李恪的怀抱。

      手腕因为拉扯而又有一丝尖锐而剧烈的疼痛,而他的记忆又随着锥心的疼痛回到了那个火光漫天的夜。

      “司尘,司尘——”

      “吾…心悦君兮……”

      他静静地看着李恪,静静地扯着嘴角,便下意识地笑了下,“嗯。”

      笑对他而言,似乎已是一种惯常的面具。

      “阿容…我……”

      李恪看着他无波无澜的面容,想要解释,想要抓住他的手看方才是否扯到了伤口,可是君怜却了无痕迹的避开。

      君怜摇了摇头,还是在笑:“我知道…我知道你的难处。阿恪…我有些不适…去一旁缓一缓。你们不必担忧我,继续说罢。”

      马车有些颠簸,他扶着车壁起身,而那落下残疾的腿随着颠簸阵阵发疼。最终,他落座到了马车的角落,满目被这红墙绿瓦,碧云卷舒慢慢填满时,心中的不安才得到了一处宁静归宿。

      李予砚心下不好受。他与李恪二人本谋划着将这一点线索告知君怜,却不成想,无意办了错事。

      他们似乎都小瞧了那枉死之人在君怜心中的地位。

      李予砚看着君怜,正欲开口,却被李恪制止,叹了口气,满是痛苦与压抑,“……继续说罢。”

      李恪心里明了,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快给君怜一个交待。

      只有这个交待,才能稍稍消去他心底如深渊一般无底的绝望。

      “我知道你的难处。”

      君怜看着窗外的缭乱繁景,用无人听得到的声音喃喃。

      可你可曾明白我的痛苦……

      君怜笑了笑,听着身侧人的谋论,静静地想着。

  • 作者有话要说:  卑微高三学子压榨更文,立志能更一点是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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