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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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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家里逃出来了。挑出王大夫给我的解药里镇静安神的草药成分,混入了娘的茶水里。等晚上她就醒了。
娘,对不起,人各有命,但我把他从恶的命救出来过好的命,这也是命。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一定保护好自己,
如果到了性命二选一的关头,我一定舍弃少爷的命,保自己的命。
我用尽最快的速度跑回宅子,上山的路我走得都是人迹罕至的小路,对浮陀山我可比那群黑衣哑巴人熟悉多了。
等我快到的时候正值黄昏,天还亮,但即将黑了。我顺着爬出来的路想要进宅子里去,却发现路已经被封上了。一定是哑巴人发现我没了,为防止少爷和我一样逃跑就毁了出口。其实根本没这个必要,少爷都被毒两个月了,没准内脏都快毒穿了,他病怏怏地怎么可能从那么高的树上爬下来,一个意外就摔死了。
我让自己镇定下来,突然眼前猛烈一道闪光,顺着光看去,原来是少爷在窗前用镜子吸引我的注意力。
他用口型对我说三个字,我努力分辨终于看懂,他说的是“地下道”。
在少爷的指引下我轻松地在一片茂密的林木里找到了地下道的入口。
地下道不能爬进去,因为它是个洞,洞口打小刚刚是我这种孩子体型能进入,能看到底,高度不高也不低,我估计了一下,下去是安全的。
我抬头看了一眼少爷,他皱着眉头好像说了句什么话,太快了,我根本没看清。
我用口型问他刚刚说的什么,他只是看着我,又不说了。
从洞里进去,很容易就到了宅子的地窖,真气派,连地窖都这么大。冬天能屯多少大白菜啊。
地窖上面有窸窸窣窣的声响,我吓得躲起来,听见什么被掀开泥土抖落的声音,“小锁,是我啊,少爷,那边有木梯,你搬过来爬上来。”
见到我的少爷在我回来救他之前都还没被毒死,我内心的复杂已经不能用言语表达了。
蹭蹭蹭我就爬到了少爷的房间,少爷马上抱住我,头才到我的下巴颏。
“小锁啊你终于回来了哇……”看他张嘴就要哭我连忙堵住他的嘴。还嘴硬说不怕呢。
“嘘嘘嘘,小点声,不能让他们发现我回来了。”
我的苦命天真的少爷一脸人畜无害地用疑惑的眼色讯问我。
我用手示意他靠近一点,“有人在饭里下毒害你啊!”
小少爷顿时一脸不敢置信的惊恐,算了,还是不要说很可能他都被下两个半月毒甚至更长时间了。
“没事的啊,我就是来救你出去的。”接下来我详细地跟他解释了我那天为什么急匆匆跑下山,又是怎么误打误撞毒发被发现的。少爷听了基本就懵了。
唉,这事搁谁谁不疯啊?我们家少爷就算打小不是众星捧月长大的天之骄子,那怎么说也是货真价实娇生惯养的太傅长子,才十岁哪见过这么阴险的阵仗。
呵忒,我都要替少爷唾两口,不要脸。
看少爷这失魂落魄一时间没了少爷风度的样子,我也不指望他能计划逃跑策略了。
“少爷啊,这几日就委屈你了,现在连通我的房间的门都被锁上了,没地方睡啦,就只能跟你挤一块啦!”少爷委屈巴巴地点点头。咦,我这还挺有快感不太好吧。
“少爷啊,逃跑之前送来的饭可都不能再吃了,我给你带的桂花糕,桂花糕不容易坏,偷我娘的钱买的,等我娘醒了,我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掏出胸口包好的桂花糕,一脸炫耀地打开,结果都碎成渣。
“瞧我这脑子,买什么不好非买桂花糕。”
“你气自己也别打脑子啊,多损脑子啊。”少爷替我揉揉脑袋。
“那就凑活吃,捏着吃?”我问。
少爷一脸:不然嘞。
解决这一顿后,我和少爷商量,“那个地道从外面进得来,从里面却爬不上去。不过也简单,我们只要编足够长的绳,绳头拴上能勾住外面杂木的东西,就能爬得上去!”少爷点点头。
说干就干,我去扯窗帘,少爷说:“扯了窗帘外面的看守就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了。”
我去扯被,少爷说:“要是没有被山里夏天的夜里凉,会寒气入体得大病的。”想想他这个病躯,万万是不能打被的主意的。
最后我们就只能用少爷的衣裳,奈何一个堂堂高家少爷加上他身上那套,居然只有两套单薄的不能再单薄的衣裳!身上那套又怕他着凉还不能脱。
所以现在能做成绳索的只有他的一套单薄衣裳,我身上的一套烂衣裳,不仅要逃跑还是光腚逃跑,真给我娘长脸。
“你一个大少爷怎么衣服少成这样?”他摇摇头也很无奈。
他这样我看了就更心疼了,“这样吧,少爷你看,晚上肯定不能跑,什么都看不见又不能打着灯笼,根本跑不远,而且山脚封山,跑出宅子也会被逮到的。”
少爷认真听我说,安静极了,平时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说白了还只是个十岁的小孩。
“所以我们只能白天跑,今晚你让哑巴人给你添被子,我夜里编绳,用烛台当绳头的重物,明天等哑巴人送过早饭就行动。”我说一句,少爷听一句。
天基本全黑了,我把仅有的被子给少爷裹紧了。
少爷让哑巴人送背过来,不一会送到了。
山里的夜太静了,除了蝉鸣和蛙叫,根本没有人的声音,如同我二十天前初来这的那晚。
我的动作不敢大声,所以编绳的速度也只能是极慢的。我困倦地打了几个哈欠,毕竟我也中了毒,又担忧好几天耗光力气。
少爷说让我睡他来编,我说夜里太凉,你要是着凉了烧得不知东南西北我们还怎么逃?
少爷说他就编一小会,他编容易编的单薄的衣裳,我还是编被子。看执意拗不过他,我也就随他去了。反正这才酉时刚过,热浪还没来得及消失。
“你说你叫罗suo,但不知道是哪个suo”少爷问我。
“嗯。”
“那我帮你定一个字,这个。”少爷拿笔在纸上给我写了个字,他说这这个字念“锁”。
“这个锁,就是门上的那个锁。”少爷在微弱的烛光下给我解释我的名字。
“难道还有别的锁?我一直知道我叫锁门上的锁啊。”
少爷盯着我看了一会,问:“所以的所是哪个suo ”
“门上的锁啊。”
“绳索的索是哪个suo?”
“门上的锁啊。”
“那琐碎的suo呢?”
“当然还是门上的锁啊,因为全天下只有一个锁啊。”
少爷盯着我看,盯得我毛毛的,因为他那双小姑娘一样水灵灵的眼睛露出有点深沉的眼神的时候,有点恐怖。
“是啊,全天下就只有你这一个锁。我给你定这么个字是为了纪念我们一起被锁在这宅子里的日子。”
“好,那就这个锁嘛。”
少爷继续编他的衣裳,很快就编完了,我让他躺回床上养精蓄锐。
他说我离他太远了他害怕,让我近点,我很无奈地笑了笑,还说不怕啊这个小屁孩,没有我他可怎么办啊。
我在床头编绳,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说话。我感到今天少爷格外悲伤,遇上这样的事,谁又能不悲伤呢。他还这么小。
“小锁啊。”
“嗯。”
“小锁啊。”
“嗯。”
“小锁哥哥。”
“嗯啊。”
“你为什么不听你娘亲的话,非要回山上救我?”
“因为只有我能救你啊。”
“其实你可以给我爹爹写信的,不用亲自来。”
“你都写那么多信了,高大人有回信吗?也不知道中间被谁截了胡。等高大人知道你被人下毒的时候,你都不知道死几轮了。”
“那你可以到官府找你们蓝庙镇最大的官帮忙啊。”
“官再大能有我们青天高大人官大?这个人他都敢给高大人的儿子投毒了,找哪个官老爷能管得了?”
“那你管得了?”
“嘿嘿,我当然管得了。我胆大包天。”
“切,也不知道是谁第一次来吓得屁股尿流。”
我放下手里的活,打算掐死这个碎嘴的少爷,才发现少爷泪流满面。
“我的少爷啊,你怎么哭得跟泄洪了一样。”
“小锁,要是你救错了人,或者发现根本就不该救我呢?”
“救都救了,哪有什么该不该啊。”
后来少爷就不说话了,要不是过两个时辰突然冒出来一句话,我以为他早睡着了。
“小锁,你自己逃出去吧,我不出去了。”
“你有病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什么都准备好了你不逃?你不想活啦?”
“我想活,可老天不让我活。逃不掉的,我一个人逃不掉的。”
“怎么不让你活?我出现就是让你活的!”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取完早饭以后我们就下了地窖。把东西向上抛还要勾住够坚固的地方实在不容易,试了很长时间终于成功了。
“快,少爷,您马上就要出去啦,踩着我的背,哎对……要小心千万小心……注意别摔着了。”
少爷终于出地道了!我兴奋地要跳起来。
“少爷,快把绳抛下来,别愣着快啊。”
少爷坐在洞口全然没有被解救的愉悦,痴傻傻地看着我,“我的少爷哦,怎么这时候犯傻?快抛下来啊。”
少爷跟我说:“那天你在地道外我就跟你说,别救我了,你非不听,这都是你自找的。”
我听不明白我的少爷在说些什么。
但当洞口不见了天光,泥沙往下滚的时候我就什么都听懂了。
连同昨天夜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