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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
      感慨过后正事还是要办的,我走在沈怀清前面,心中莫名的颇有底气,然而这份底气维持了没多久便打回了原形。
      我一脸茫然的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竹溪谷,这传说中的冥界入口到底在哪儿呢?我和角木在这里待了几百年,每一寸土地我们都无比熟悉,但是我从来都没察觉到什么……
      “话说还是竹溪好,从来没有邪祟鬼怪捣过乱。”
      “竹溪位置受冥界庇护,通常不会被邪祟发现。”沈怀清道。
      我恍然大悟,难怪我在竹溪从来没受到过邪祟的干扰,在苗岭却几乎成了家常便饭。
      “但是,我不知道入口在哪儿啊……”
      沈怀清没看我,表情并不惊讶。
      “前面就是竹溪村了,就在这里吧,不容易被人看见。”沈怀清环顾四周道。
      我也跟着看了一圈,却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所以你要怎么进入冥界啊?”
      沈怀清手中化出了一把剑,在地上画了一个十字,然后在十字的中心注了一道光,随即地表便开始剧烈的震动,很快便裂开了一道宽阔的地缝,里面有一段若隐若现、不见尽头的长阶。
      “就这样进。”沈怀清收起剑,悠悠道。
      “……”
      难怪我和角木从来没发现过。
      甫一踏到长阶上,眼前的景象便立刻发生了变化。头顶裂开的地缝消失了,长阶变成了陈旧的木桥,木桥下的水浑浊不堪,偶尔浮动一下,其中并无杂质泥沙,想来是因为水本身就是这个颜色的。
      “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黄泉吧?”我蹲下身子问。
      “嗯,我们现在走的就是黄泉路。”沈怀清负手而立,淡淡道。果然见过世面的人就不像我这样大惊小怪的。
      “原来黄泉路是一座桥啊。”我用手敲了敲木板。
      冥界的天空很暗淡,阳光很微弱,景色也很单一,大部分都很荒芜,跟天界比起来实在相差甚远。源源不断地已死之人被鬼差押过来,每个人的表情都是耷拉着脑袋愁云惨淡的,衬得这里的气氛也是压抑沉重。
      鬼差们见了沈怀清,都恭恭敬敬地作揖,道一句:“见过水神上仙!”
      沈怀清一一点头示意,我在一旁看的羡慕不已。
      “走吧。”
      下了桥,我们经过了一片彼岸花海,开的如火如荼。我不时的啧啧称叹,这大约是冥界最亮丽的风景线了。
      再不远就是忘川了,白素明显很激动,瓶子一直在颤动摇晃。
      沈怀清没有立即将她放出来,他走上奈何桥,来到了孟婆面前,像那些鬼差一样对孟婆恭恭敬敬地弯腰,俯首作揖。
      “婆婆。”
      我抬眼端详了一番孟婆,和人间描述的形象一点都不一样。眼前的女子一头乌发绾着朝云鬓,发间金钗步摇玉簪一个都不少,穿着一袭火红的嫁衣,上面用金线绣着精致的凤纹,丰肌秀骨,绰约多姿。
      孟婆含笑递给亡者一碗汤,一截皓腕从绯红色的袖中露出。
      “是怀清啊,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我抬头去看沈怀清的表情,发现后者脸色如常。孟婆直呼沈怀清其名,沈怀清却要叫她一声婆婆,可见孟婆此人的位分应当是比较高一些。
      沈怀清同孟婆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说了来龙去脉,期间我看着几乎望不到头的亡者队伍,心中感叹孟婆的工作还真是辛苦。
      “我明白了,既然是奉了天帝的口谕,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冥界也有冥界的规矩,你速战速决哦。”孟婆不停地重复着递汤的动作,头也不抬地对沈怀清说。
      沈怀清:“自然。”
      说完便转过身,从袖中拿出了瓶子,将白素放了出来。白素迫不及待的现出了身形,望着清澈见底的忘川河,未语泪先流。
      “守义,守义,我来了……”此时的白素同之前疯魔的样子完全不同,身形单薄,满眼期待的站在桥边,现在的她只是一个等候丈夫归家的普通女子。奈何桥上的亡者纷纷驻足,孟婆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回看。
      忘川河平如镜面的水面出现了一阵阵涟漪,继而一个身影从水中浮了上来,那身影骨瘦嶙峋、衣衫褴褛,已然看不清模样,但毋庸置疑,他就是孙守义。
      河上的人和桥上的人相对而望,白素和牛郎默默无言,对于他们来说,什么都不必说,心中早已坦然。孙守义模糊的脸看不清表情,他悬在半空,脚下是万千孤魂野鬼拽着他的双脚,让他不得离开。他就这样呆立着,无论水鬼们如何使劲,都纹丝未动,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良久,白素释然地笑了,在妖冶苍凉的彼岸花丛中化为了一缕轻烟,随风而逝。她百年的存在,只为了这一刻。
      孙守义在白素灰飞烟灭的一瞬间被重新拉入了忘川河中,河水渐渐地再度平静下来,清澈的几乎如同一面铜镜,但明净的河水下,聚集着千年万年都未消逝的执念。
      亡者的队伍又开始攒动了,我低垂着眼帘,心情复杂。
      “忘川的水有极强的腐蚀性,人在其中会逐渐被消磨掉面容、记忆,乃至灵魂,最终成为水鬼的一员。而这些被消耗殆尽的灵魂,就是彼岸花的养分。”沈怀清道。
      “明明是这样的结局,为什么人间却流传着圆满的传说”我忍不住问。
      沈怀清并没有回答我,孟婆走过来,轻轻道:“事情既然办完了,是不是该解决一下费用问题了?”
      我愕然地回过头,“我们……还要付钱吗?”
      “是呀是呀,此路是我开,此花是我栽的呀。”孟婆微笑着点点头,一脸纯良。
      沈怀清见怪不怪地拿出一沓子银票递给了孟婆,我定睛一看,居然是冥钞!
      孟婆眉开眼笑地点了点数,然后心满意足地抬步欲走,却被沈怀清拦住了。
      “婆婆且慢,我还有一事。”
      孟婆看了一眼沈怀清,然后目光落到了我身上,“好说好说,你叫阿缨对吗?跟我来一下吧。”
      我我莫名其妙地指了指自己,不明所以,沈怀清也没料到,表情微微一怔。我与他对视一眼,然后犹犹豫豫地跟上了孟婆。
      孟婆带我走下奈何桥,来到了一间酒馆。酒馆很大,看上去并不是新建的,布置的很精致,有点天界的风格。店门上面并未挂牌匾,只有一面从二楼垂下来的幌子,上面印了两个字:忘忧。
      孟婆领着我径直走了进去,酒馆内人声鼎沸,几乎每一桌都坐满了人,每一桌都放着一坛酒,每个人都在笑,也不知道在说什么高兴的事情。
      “辛追,等下拿一坛酒到我房间。”孟婆对一女子吩咐了一声。名叫辛追的女子应了一声,转身去拿酒。
      我跟着孟婆上了二楼,走过一段长廊,期间我忍不住朝下面看了一眼,发现在这里喝酒的人,衣服的背后都印着一个差字。
      原来都是阴间的鬼差吗?也难怪,普通的亡者来到这个地方,怎么可能被允许随意走动……
      来到了长廊尽头的房间,孟婆“吱呀”一声推开了门,转头示意我进来,我探头瞧了瞧里面,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
      房间布置的倒是很简单,只不过墙上的挂画、床角上的葫芦穗子、烛台上繁复的花纹、梳妆柜上的熏香、窗台上的盆栽以及檀木桌上精美的茶具,都体现着孟婆小女儿家的心思。
      “坐吧坐吧,跟着怀清很辛苦吧?”孟婆笑吟吟地招呼我,给我倒了一杯茶水,然后把装糕点的盘子推到了我面前。
      我闻言噎了一下,这是不是话里有话啊?毕竟每天被他嘲讽确实是挺辛苦的……
      我咧嘴礼貌地笑了笑,扯开话题,“婆婆怎么知道我叫阿缨的”
      “神无所不知,别因为我是冥神就小瞧我哦!”孟婆冲我眨眨眼。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是刚刚那个叫辛追的女子送酒来了,女子低眉顺眼的,把酒放下便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婆婆,您叫我有什么事吗?”
      孟婆的表情居然很惊讶,“我以为你知道的”
      我:“”
      我应该知道什么
      “方才我都说明白了呀,此路是我开,此花是我栽,要想从此过……你懂吧?”孟婆手撑着下巴“暗示”我。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沈……啊不,水神大老爷他不是已经给过了吗?”
      “那怎么一样?”孟婆秀眉一挑,“他是他你是你,你又不是他的附属品,自然要各算各的。”孟婆眯着眼睛,一副精明的样子。
      我仔细端详着她,眼神复杂。没听说孟婆是这样的性格啊?冥界很缺钱吗?可是做神仙不都视钱财如粪土么!再说她长得这么好看,不应该像人间市侩那般斤斤计较吧……
      “可是……”我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可是我走得急,忘记带钱了哈哈哈……”
      总不能让孟婆也知道我被断了香火和供奉吧……这样丢脸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孟婆闻言倒并不惊讶,“没关系,婆婆也不是不好说话的人呐!”
      “真的吗?”我喜出望外。
      “对呀,你可以先欠着嘛。”孟婆一脸认真地点点头。
      我:“……”
      没办法,胳膊拗不过大腿,螳臂当不住车轮,虎落平阳被犬欺,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更何况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那好吧……”我垂头丧气地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心想角木不知所踪,沈怀清又肯定不会那么好心帮我,这笔钱怕是要永远欠着了……
      孟婆麻利地拿过桌上的酒壶,翻过一个酒杯倒了一杯酒,我见一杯酒忽然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孟婆,“这是?”
      “喝了这杯酒,你这欠条就算打上了。”孟婆举着酒杯,眼中疑似有计划得逞的狡黠。
      我犹豫地垂眸瞧了瞧,杯中透明的酒散发着一股又一股的醇香。
      “可是我从未喝过酒啊……”我有些为难。从前和角木出去玩的时候,他总说酒是乱人心神的东西,所以从来不让我碰。
      “你放心,我这酒喝不醉的,你只喝一口便可以。”孟婆一摆手怂恿道,把酒又往前举了举。
      我只好顺应着抿了一小口,酒入口是甜的,顺着喉咙流了下去,所经之处却是烫人的辛辣,我皱了皱眉头咂咂嘴,下一秒几乎差点吐出来,这酒的回味居然是苦的!
      “婆婆,这酒叫什么名字啊?好难喝……”
      孟婆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因为下一秒我就失去了清醒的意识。眼前的孟婆“对影成三人”,然后我的视角便开始天旋地转,大脑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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