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缚尘缨

11、第 11 章

　　晕着晕着，我一睁眼，眼前居然站着角木！
　　只不过这个角木怎么失踪了几天，表情比沈怀清那厮还臭屁？嫌弃的表情简直和他如出一辙。不过我也没多想，几天不见，我真是太想念角木了，肚子里一大堆苦水正愁无处诉说。
　　“角木啊呜呜呜！你怎么才回来啊呜呜呜！我这些日子过得好苦啊，那个沈怀清，简直嗝！简直是太讨厌了！整日、整日嗝！嘲讽我呜呜呜……你说我一个小散仙，论修为论地位哪里比得上他嘛嘤嘤嘤……他得了便宜还、还还还卖乖！我都这么卑微了还欺负我嘤嘤嘤！不仅让我成天嗝！成天睡地板，还毁我名誉到处跟人说我傻呜呜呜……”
　　我越说心里越觉得委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胡乱抹着，睁眼一瞧却见“角木”脸色更难看了。一定是被沈怀清惨无人道的行为给吓坏了！
　　“角木”一旁站着一个人，模模糊糊地看不清，刚想问那是谁，忽然那人影说话了。
　　“她似乎对你怨气很大啊？”
　　嗯？声音好像孟婆。我使劲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果然是孟婆正笑吟吟的站在那里。
　　“你怎么给她喝酒了？”好像是“角木”说话了，声音有些微怒。
　　“我怎么知道她是一滴醉啊。”
　　“你们……”
　　我刚想坐起身问角木怎么和孟婆在一起，却听见了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紧接着孟婆的笑容凝固了。
　　“我的青花五彩斗彩金彩珐琅彩红釉粉青釉霁蓝釉松石绿釉三阳开泰博古九鼎吉庆有余丹凤朝阳太平有象仙山琼阁蟠螭纹瓷瓶！”
　　孟婆尖细的声音瞬间放大了两倍。
　　我刚想问她方才说的那么一长串是什么意思，一甩手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又一阵碎了的声音。
　　对面的两人愣住了，我的手悬在半空不敢动了。一阵极其恶心的感觉在我的胃里翻腾，然后一路涌到了嗓子眼，我连忙捂住了嘴巴，余光瞄见“角木”走了过来，似乎想扶我，我朝他大力地摆摆手，却不想因此恶心的更加厉害，“角木”不明所以，犹豫着走了过来，而我再也忍不住，“哇”得一声吐了出来。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我终于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声音了……
　　这一晚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很多人，有我认识的陵光君、孟婆，还有只有一面之缘的素女上神，更多的是陌生的面孔，看不清表情。
　　还有沈怀清，他站在最前面，还是那样清越的令人不可逼视，只是他的胸口，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剑，剑身淌着殷红的血。
　　画面一转，一根天柱上盘着一只青色的龙，几乎遍体鳞伤。天柱上绑着一个女子，看不清面容，我只是远远的观望，都感受到了她心如死灰般的绝望。一人一龙共同承受着天柱下烈火的舔舐，不时有雷电落在青龙身上。
　　我总觉着那女子眼熟，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是谁。
　　第二日我醒来的时候，只觉头痛欲裂，身上也觉得不太舒服，感觉手和脚都好似不是我的一般陌生。我挣扎着坐起来，晃悠到桌边倒了杯水喝，一扭头看见了铜镜中的自己，簌然睁大了眼睛，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
　　“怎么了？”孟婆推门而入，身后跟着辛追。
　　我怔愣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难以置信。
　　“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镜中的女子二八年华，眸清可爱，春桃拂面，新月笼眉，瞳色似秋水空灵。长发及腰，不施粉黛，肌肤如玉般通透白皙，浑像个天上的仙子一般姿色天成，又似个未经世事的孩童一般天真无暇。我低头一看，发现自己一夜之间竟蹿高了不少，身体也比从前丰润些。
　　“好看吧？”孟婆冲我挤挤眼睛，得意道。
　　“不是，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孟婆：“怀清说你的魂魄受损，导致生长和修为都停滞不前，要我帮帮你。喏，你现在的样子就是你的本相。”
　　“这样啊……”我又瞧了瞧自己，镜中的自己不再是瘦瘦巴巴的小女孩模样，确实是好看了许多，可我心中却没有多大的波澜。
　　《金刚经》里曾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自幼便对皮相一事并不看重，好看与否，说白了不过是取悦他人，与我有何关系？
　　不过她方才说，魂魄受损阻滞了修为，那也就是说，我现在的修为也比从前高了？
　　“多谢婆婆！”我开心地谢过孟婆。
　　“不必见外，小事小事，来来来，把这套衣服换上。”孟婆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然后招呼辛追走近，我这才看见原来辛追手上捧着一套青衣白衫，便依言换上了。
　　难怪我起来时觉得束手束脚的甚不灵活，原来是因为先前的衣服不合身了。
　　换好衣服后，我当着孟婆的面转了一圈，表示衣服很合身。
　　“既然你的问题解决了，那现在就来谈谈我的问题吧。”孟婆笑吟吟地看着我，绯红的嘴唇衬着苍白的面色，如同一条美人蛇。
　　“婆婆……有什么事吗？”
　　孟婆意味深长：“你昨天喝醉了酒，撒酒疯可是弄坏了我不少宝贝啊……”
　　我当即心头一凉，昨天昨天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辛追，把列好的单子念与阿缨。”
　　辛追应了一声，从袖中拿出一张叠好的纸，将其展开缓缓道:“青花五彩斗彩金彩珐琅彩红釉粉青釉霁蓝釉松石绿釉三阳开泰博古九鼎吉庆有余丹凤朝阳太平有象仙山琼阁蟠螭纹瓷瓶一件，粉彩青蓝釉茶具一件，以及彼岸花若干。”
　　我听的瞠目结舌，“这些……都是我喝醉了打碎的”
　　“人证物证俱在，怀清也看见了，要不让他来亲自跟你讲”孟婆正欲吩咐辛追去叫沈怀清，被我极力制止了。
　　“不不不，不用了，那彼岸花又是怎么回事？”
　　孟婆:“你喝醉了吵着闹着要去天女散花，然后就像脱缰的野狗一般跑到了忘川河边掐了我好几朵花。”
　　我一个头四个大，完了完了，这下沈怀清不知要怎么样变着法的嘲讽我了。
　　最终，我只好让孟婆在我那本就价格不菲的过路费上又添了浓墨重彩的几笔，这下是真的死也还不清了……
　　“对了婆婆，昨天有一个小道友跟你在一起吗？”我依稀记得好像看见角木了。
　　孟婆意味深长：“他在酒馆外面等你哦。”
　　我应了一声点点头，跟孟婆打了招呼后便下了楼，远远看见沈怀清冷着脸站在酒馆门前，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奇怪？不是说角木在这里么……也不知道昨晚的事，孟婆都告诉他没有……
　　我硬着头皮走了上去，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笑道:“水神仙上早啊！昨晚休息的好吗？”
　　沈怀清睨了我一眼，凉凉道:“那是自然，睡床当然比睡地板强多了。”
　　“……”
　　这是什么情况？我怎么感觉他语气怪怪的？
　　“呵呵呵，上仙真会说笑，那个水神大老爷，你有没有看到角木啊？就是上次你在云影山见过的那位道友，我听孟婆说他在酒馆门口。”我厚着脸皮问道，一边问一边左顾右盼地张望角木的身影。
　　沈怀清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他已经离开了，说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办。”
　　“这样啊……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我失望地撇撇嘴，没想到这么多天后再见角木，居然是在我醉酒失态的情况下。
　　冥界的清晨有些凉意，我裹紧身上的衣服，深吸了一口气，“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去阎王五殿。”沈怀清道。
　　我闻言一怔，吞吞吐吐道：“我、我以为，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沈怀清斜入鬓角的长眉一挑，“你的名字是我赐的，身份是我给的，你觉得你的任务完成了？”沈怀清字字锥心，最后一句甚至故意拉长了语调，带着刻意的不悦。
　　我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暗自腹诽：当初你赐名的时候也没问过我的意见啊？怎么现在倒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然而表面上还要保持微笑：“清楚明白。”
　　似乎是见我笑得勉强，沈怀清又淡淡地补了一句：“你既入我座下，修为渡劫一事，我自不会坐视不理。”
　　我两眼瞬间亮了起来，“真的吗！你是说我还有救？”
　　沈怀清：“事在人为，修身在己，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揣摩着，他这意思就是在说我的修为还可以再精进些吧？算了，既然现在有个高深的上神肯助我，就不妨顺其自然地欣然接受吧。
　　沈怀清：“另外，别再唤我大老爷上仙之类的称呼了。”
　　“那唤你什么？”我抬起头，对上了沈怀清的眼眸。
　　后者眼神一闪烁，撇开了目光，随即道：
　　“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