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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荧荧 ...

  •   自从任重衡收到颜无悔的回讯,称他们接了扶风失魄案后,一路查去了绍山,心中就惴惴不安起来。原本他挑了这个案子,就是看在足够寻常,何况还是在大城里,出不了什么错。

      然而,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案子徒生蹊跷,恐怕并不会顺利。

      他现在归心似箭,面上却瞧不出半点焦急的神色,唯有手指一下一下地扣着案面,“嗒、嗒”的声响回荡在空荡荡的厅堂里。

      天色愈暗,他心愈沉。

      突然,门外传来又急又沉的脚步声。任重衡听到这不应该出现的脚步声,眉间突突地跳了两下,手掌一撑,旋风似的出了厅堂。先前见过的那名弟子着急忙慌地跑过来,偏巧与出门的任重衡装了个满怀,他抬头一看正是要找的人,急急拱了拱手,快速道:“请少阁主随我来。”话音未落,任重衡便道:“走!”

      任重衡随弟子从前堂绕过前山往后山去,整个后山有无数个禁制,他只能紧跟着弟子通过一个又一个结界。要去的地方十有八九是流云门禁地,而带他这个外人入禁地,必然不会是小事。

      任重衡暗暗希望此事与绍山千万不要有任何关系。

      在经过了一个奇门阵之后,他眼前出现了一个重兵把守的山门。守门的四名弟子修为最低的是金丹,不知道什么样的东西值得这样的阵仗。

      带路弟子显然修为并不高,一路急行让他上气不接下气,这时他咽了下口水,强行将进气压下去,为了能完整把话讲出来:“少阁主,里面关的东西十分凶险,请务必跟好我。”任重衡揪起眉头,嗯了一声,依言紧跟着他进了黑漆漆的大门。

      待他们进入,身后的门又被关上了。然后左右两侧各亮起了一排长明灯,照亮了一条长长的通道。这条通道有四人宽、两人高,全部用石板严丝合缝地砌成,联结处连一根头发丝也插不进去。

      他们拐了三个弯之后,前方出现了一个宽阔明亮的大厅,光亮不仅来自于墙上的长明灯,还有从头顶上方洒下的月光。

      满月当空。

      陈景行从旁走上前来,神色凝重:“失礼了,这么急请你过来。是我没料到情况会变得那么严重。”任重衡没有多话,用眼神示意陈景行继续说下去。“弟子三日前带回来一个人,状似中邪,原因不明。我们想了很多办法,依旧无解,颇为蹊跷。这也是原先请少阁主来相助的原因之一。”

      “后来有何变故?”任重衡迅速地理解了陈景行的意思。

      陈景行做了个“请”的动作,带任重衡往一扇铁门走去,一边解释道:“我方才离开前堂,是因为弟子来报说,这个人死了。” 若只是死了,就不会关在铁门后了。任重衡此时双眼重重一闭,深吸了一口气,最差的情况莫过于此。

      “少阁主应该猜到了,就是刚才,这个人死而复生。”陈景行示意弟子打开铁门上的小窗,叮嘱任重衡道,“请不要靠得太近。”

      任重衡走近铁门,从小窗向里望。一个人形的东西被铁镣锁住了四肢,垂着头无力地挂在里面。如果说他曾是一个人的话,现在已经披头散发、衣不蔽体,满身血污简直不能称之为人形。任重衡转过头,疑惑地看着陈景行,眼神中似有质疑。陈景行见状,赶紧解释:“并非是我们将其折磨成这样的……”

      待任重衡再次转回头去,那人已经抬起了头,双眼竟浑然赤色,一种怪异的低吼声从他喉间发出。

      突然,这人绷紧了全身,居然能清晰得听到骨骼发出的“咯、咯”声。任重衡甚至担心他因此而筋骨断裂,但随后,他意识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这人是在用尽全力,发出一声嘶吼,吼声惊怖,犹如来自地狱。更可怕的是这一吼声的威力,居然足以隔着铁门将任重衡震退三步。

      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惊得任重衡闷嗯了一声。虽然铁门将攻势挡住了,但他胸口仍隐隐生疼。他惊愕地看向陈景行:“这是什么东西?!”而陈景行的神情除了惊愕之外,其实与任重衡一样写满了迷惑:“我们三个金丹弟子才能勉强将其制服!没有杀气、没有真气、没有魄,这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而是一个杀人的武器!”

      任重衡突然像被雷电击中一般惊愣了一霎那,“没有魄”,同样的描述出现在颜无悔发回的符讯里。他立刻强迫自己识神清明过来,伸手一把扳过陈景行的肩膀,急声道:“是在哪里发现他的?”他另一手极快地摸进怀里抓出符,重重按下,直接祭出一个信号。

      陈景行感受到有更棘手的事情发生,万分审慎道:“绍山。”

      轰鸣声在任重衡的识神中震荡,在心头盘桓的那道雷最终还是劈了下来。他愣在那里,纹丝不动。

      在场没有人敢说话,也没有人见过如此失态的少阁主。

      一息……两息……三息……

      符篆没有反应。

      任重衡不敢细想,一把将符篆塞回怀里,往外冲出两步,又立刻折了回来,急道:“何秋与任谨就在绍山查案,烦请陈门主引路!”

      陈景行万万没有料到会是这个局面,二话不说,拉起任重衡,疾风一阵飞出了流云门。紧跟在他们身后又马上出现了十几个光点,浩浩荡荡往绍山方向去了。

      山间起了夜雾,映衬着月晕如虹。

      洞窟内值守的一个人往外探头看了看月色,转进洞里跟他的同伴道:“马上要起风了,晚上还是凑合在里面蹲着吧。”另一人伸手拦住了他,不耐烦道:“你哪儿那么娇贵,出去看着!今天那三个人修为不低,留点心,别出什么事儿。”

      “他们可不早就走了嘛!你说引谁不好,偏偏引来几个厉害的修士进村……”洞里那人抬起一脚作势要踹,他赶紧退到洞外,“行、行,可说好了,一个时辰换一次啊!”

      他们说的那三个人正是何秋一行,这番对话也正好被守在峭壁寮哨里的这三人听入了耳。

      “什么?”颜无悔已将探知到的洞中情形告知任谨言,他惊恐道:“你说那些中毒的村民可能没死,被打穿了琵琶骨吊了起来?”他缩了缩脖子,不由自主地动了动自己的肩膀。

      此时,颜无悔当时一直无法确定这些人为什么要先下煞毒,再将村民都关起来。但当他看过洞中情形之后,心中隐约有个猜测。

      “中毒村民的情况都不太一样,如果将他们集中关起来就能方便观察,等毒发到一定程度,就带到这里……”颜无悔说到关键处便停了下来,看向何秋,“何公子,你怎么看?”何秋心中也有此想,一对上颜无悔的目光,便道:“他们是在做尝试……也就是说,那个煞毒,他们也未能全然掌握?”

      “虽然不知道那个煞毒是什么,但即使在我眼中,这些人就是邪魔,除之后快!”阿星的声音出现在他们身后,语气间压抑的愠怒和冷酷。

      “阿星?!”三人异口同声地低声喊了出来。

      阿星轻描淡写道:“疏楼让我来看看。”

      在断定村民并不是因为疫症而蒙难后,阿星本该和柳疏楼一起已经离开了绍山,此时又出现在这里,何止只是为了看看。任谨言四周看了看,好像要找什么,然而什么也没找到,问阿星道:“柳姑娘呢?”

      “我已将她送上官道,先行去驿站了。”阿星唯有提到柳疏楼时,阴沉的眸色才会变得柔和。他走到他们站着的地方,向下俯视,然而又转过身凑近他们,吸了吸鼻子,疑惑道:“你们这是掉到哪里去过了?”

      他们以手附额,背过身一言不发。

      任谨言颇合时宜地抛出个问题:“你怎么找到我们的?”阿星俯视着下方唯一一处明亮的地方,道:“你们忘了?地图我也看过。一路上他们的人都是被击晕的,不用想就知道,定是你们这些心慈手软的名门正派所为。”

      此话颇有些不屑之意。颜无悔苦笑道:“彼时并不知他们的勾当。”

      “现在,里面的情况知道了吗?”

      颜无悔嗯了一声,用剑鞘在地板上虚画了几条线,给他讲解道:“外门守两人,内门守四人,皆佩刀;内门厅无人,但有巡守三人,每一又四分之一柱香巡视一次,用剑,或有暗器;右侧有门洞,放着他们从村子里抬出来的村民,生死不明;左侧甬道后像是……牢房,吊着的人就在里面,守两人,用刀。这些人都有些修行基础,筑基或炼气,没有特别厉害的。”颜无悔所述与何秋所知基本一致,“唯有一处。”他指着门厅之后的区域补充道,“这里我觉得有个不小的空间,但看不出是否有关,还是小心为妙。”

      这已经相当详尽,就差做一个沙盘出来摆在阿星面前了。阿星抚着下巴,边听边点头,末了,他问道:“那还要等什么?”

      任谨言一本正经地指了指天上:“等……月黑?”

      “刀够快就不用等。”阿星哼笑了一声,翻身出了寮哨。须臾,窑洞口两道寒光闪过,一个身影悠然走进月光中,向他们挥了一下手。三人飞身下峭壁,与阿星汇合。

      阿星的身手极为敏捷凌厉,手起刀落也甚是干净利落,任谨言心中疑惑已久,未曾多想就伸手搭在阿星的肩上,传音于他:“阿星,你不会是杀手吧?”阿星因惊异而愣了片刻,但立刻就恢复如常,做了一番手势,留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这番手势任谨言和颜无悔都不识,一脸茫然。何秋却认得出,他传音给任谨言:“他说,既然你已知道,就该珍惜自己的手臂。”

      任谨言骤然缩回了搭在阿星肩上的手,转而传音何秋:“你认得手势……文心阁里这种书也有?”

      “自然有。有时间你该多看书。”

      阿星从死人衣服上撕下一条布,将刀上的血迹细细地擦干净,再送刀回鞘。他朝着何秋又是一顿手势:开门后,我杀人,你们救人。

      何秋传音于他:“留活口,要问话。”

      阿星:牢房两个归你。

      两厢谈妥了分工,何秋示意大家退后。他抽出月影往门前站定,横起一剑便挽风破门。洞门“轰”一声大开,随之灌入狂风,将门后的灯火悉数卷灭。

      他们毫不费力就找到了各自的目标,而门后的人却因突然失去光亮而方寸大乱。在乱作一团的对方人群中,忽然射出一支暗箭。颜无悔此时恰巧落在月光之中,此箭正是向他而来。他机敏地侧身让过,第二支箭紧接而来,这时他已避无可避,甚至来不及挥剑去挡。暗箭贴着他的胸口擦过,爬过一丝薄薄的凉意。

      颜无悔不敢在原处停留,赶紧顺势退入阴影中。因为他已经听到第三支箭呼啸而来的风声。

      他退到一边,才空出手来查看胸前。低头发现衣襟已经刮破了,赶紧探手进衣服里摸索,随即心里一沉,暗道:糟了。与任重衡联络的符也被刮破了,真应该在破门前先给少阁主发个信。

      任谨言看见了刚才一幕,喊了一声颜师兄,便飞到他身旁,问道:“有没有事?!”见到他衣襟破了,伸手便扒拉着要查看伤势。颜无悔拍掉他手,才留意自己的伤口,露出的皮肤只有浅浅的一抹血迹,便道:“没事,擦破些皮,没有毒。”

      阿星正与七八个筑基修士缠斗,竟也没有落于下风。兵器相击一声紧过一声,两个身着官差服的人依稀认出了闯进来的四人,其中一人喊道:“就是他们!他们去过村子的!”另一人不阴不阳地冷笑道:“好好的阳关道不走,放了你们还回来送死,那就成全你们!”他的冷笑就这样僵硬在了脸上,脖子上一条细细的红线中突然喷出温热的液体。待这句话音落下,此人已经瘫软倒地。

      阿星环顾剩下的几人,阴鸷道:“话多的先死。”这些人立刻闭了嘴,又马上反应过来了什么,恼羞成怒,向阿星围扑上去。

      在周围各种声响中,何秋破开了左侧甬道的结界,他喊道:“谨言、颜师兄,快去右边救人!我去左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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