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相逢》素昧

29、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秦季的伤好得比程奂之想象得快，五六天之后，他已经可以自己走着去吃饭了，只是仍旧使不上力气。
　　程老爷未必不记得秦季就是当年那个害他的古董被砸掉一半的混蛋，但是面对一个武功很高的混蛋，程老爷当年不敢说什么现在也依然不敢说什么。饭桌上也就不自觉地多了秦季的碗筷，像秦季这种远道来的客人，要是招待不周也不行。就算程老爷多么心疼，目光瞥了瞥挂在秦季腰边上的剑，也都忍住了。
　　剑，自然是宝剑。程奂之偷偷拔出来过一次，看着那隐隐发出寒光的剑身，他连笑容都快被那寒气凝住了。程奂之记得，之前秦季带来的不是这一把，不知道这把剑算不算天下无双的宝剑。宝剑自然是每个学剑之人都会喜欢的，程奂之用手指轻触剑身，总觉得比起这把，自己那把是不是该称之为废铁。
　　但如果他知道这把剑以前是付行云的剑，大概也不会那么好奇着去拔了，这却是后话。

　　自秦季能出门的第一天起，他就开始逼程奂之练剑，原因很简单——“就你这几招几式，还不如我们教里扫地的小徒呢！”
　　程奂之几欲吐血，心想虽然他武功不算太好，但四时剑法也终究是四时剑法啊。
　　“都不知道你这样算不算是会用剑。”秦季叹气。程奂之发现，一说到武艺，他这个师兄眼睛里都冒着光的，估计是个狂热的武痴。若不是他现在身上带伤用不了剑，恐怕会自己出马给程奂之露两手，告诉他什么叫做“会用剑”。
　　小时候程奂之见莫师父使过几次，但是记忆中莫师父好像总是用剑法雕屏风来着，就算年幼如他也感觉不到杀气的存在。但是大多数时候莫师父都懒洋洋地躺在树上睡他的大觉，指点已经很少了，更别提示范了。
　　“那莫师伯传你的无邪心法，你修炼到第几层了？”秦季看了程奂之的剑，终于对他的武学修为有了最直接的怀疑。
　　“第……第三层。”程奂之觉得秦季的目光跟针似的，特别扎人。要不是你把我师父喊回冥夜教，我放养了这么多年，我的武功一定比你好许多许多，程奂之在内心反驳。他甚至今天才知道自己修的这套心法名字叫做“无邪”。
　　“此心法名叫无邪，是需要人一心一意没有杂念地去修炼。我看不如从明天起你就闭关一个月，好好练练这套心法。”秦季淡淡地说。
　　“一个月！”程奂之张大了嘴，“闭关一个月？！”
　　“只有一个月，若是到时候你没有突破第五层境界，不如再增加一个月。”秦季觉得程奂之少见多怪，“若是能突破第六层更好，可见你资质还不错，莫师伯没有看走眼。”
　　“那个，秦师兄啊。”程奂之不安地挠挠头，“闭关大概是要……做什么啊？”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日三餐我会替你送进来，每天除了武艺什么都不想。”
　　这样被关在房间里一个月，暗无天日的一个月？没有王家牛肉面李家烙饼陈家绿豆粥魏家桂花糕的一个月？没有和林安阳东边走走西边逛逛的一个月？
　　程奂之觉得自己脸上都快冒冷汗了。
　　他是一个热爱四处乱跑的人，就连林安阳也觉得，程奂之怎么应该属兔子呢？他应该属耗子才对。可是当他看了看秦季脸上的严肃神情，想了想前两天自己还在秦季的病榻前答应了什么，再继续回想一下若是自己反悔秦季会用怎样坚忍不拔的意志对付他，终于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那个，秦师兄，”程奂之弱弱地说，“你看你现在伤还没好，我又去闭关了，万一有点什么人打搅我你也没法阻拦不是？”程奂之深知闭关这件事是躲不了了，但是他还是希望能拖个几天，让他把想吃的想看的想玩的都吃个够看个够玩个够。
　　秦季思索了一下，勉强点了点头，“那七日之后，你再闭关。”

　　“安阳……”程奂之拉着林安阳的手，哭丧着脸干嚎道，“再过七天我就要被关起来啦！”
　　林安阳吃了一惊，赶忙问了程奂之详细的情况。听说这是秦季的主意后，林安阳也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奂之，先生也说过的，做什么事情都要专心致志，学文尚需要专一，学武更不能马虎了。”
　　是啊，林安阳从小就特别会讲大道理，现在说的道理更让程奂之郁闷。
　　“可是我的好日子到头了，从此到头了啊！”
　　“若是武艺学成，不就是海阔天空？”林安阳微笑道。
　　程奂之看着林安阳的笑容，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心中估计还在天人交战吧。林安阳侧头看着程奂之仔细思索的面孔，心中的复杂慢慢淹没了脸上的微笑，他估计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特别奇怪，幸好程奂之看不见。

　　当然逃避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七日之后该闭关的还是得被关。秦季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可怜巴巴的程奂之，没有丝毫犹豫地就把他房间的门关上了，还加了一把大锁。
　　凭什么啊！程奂之蹲在自己床上很郁闷。这里是他家，他才是程家的少爷，就算不太被长辈承认，但他也算是主秦季也算是客。凭什么主人要被客人锁在房间里，还美其名曰“闭关”啊！程奂之虽然很想给秦季面子，但是秦季给他面子没有啊？就不能不在家里闭关么？这要是以后出了关，程羕之还不得笑话死他？
　　只不过，程奂之素来是“既来之则安之”的人，都已经被关了，再去怨念秦季有什么用呢？顶多也是怨念舒逸云嘛。
　　舒逸云，想起这个名字程奂之心里就觉得空荡荡的。他虽然嘴上答应要陪秦季回冥夜教报仇，但其实他的心理渴望的，却是这件事情的真相。为了他人闭关很痛苦，但是为了自己的好奇心闭关就显得没那么艰难了。这样叹了一口气，程奂之终于盘好腿端坐了起来。

　　屋外坐在台阶上的秦季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依旧是蓝的，但是却比在冥夜教的时候显得低了不少。前两天上街，街上的热闹与噪杂让有很有点不习惯。大概是因为他在山上呆的太久了吧，师父惯着他，莫师伯又都听师父的，这让秦季有足够的理由养在冥夜教里，与江湖武林的危险远远隔开。而这次下了山，秦季甚至忘记了在外面吃饭是需要付银子的。
　　他手指轻抚着师父赠与他的宝剑，冰凉的剑身让他觉得清醒，让他清醒地记得自己对舒逸云的仇恨。但他这次被迫下山，真的是一件坏事么？秦季自己也有些动摇。
　　毕竟他已经二十岁了。二十岁的人，已经不会像十五岁的他那样任性了。有的时候站在冥夜教总堂门口，他也不由会想，自己若是下了山是不是也能闯荡出师父那样的威名来？但每次他看见师父那略显苍白的脸色，又觉得自己非得陪在师父身边不可，不然怎么能保护现在这个内力全无的师父呢？
　　舒逸云此次反叛，却未必没有给秦季一个机会，也未必没有给他身后屋里的程奂之一个机会。
　　想到这里，秦季突然站起，右手一挥，天下无双的天玄宝剑已然出鞘。剑舞人动，剑影与人影合二为一，连成一片，没人分得出那一部分是剑，那一部分是人。那正是付行云震惊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九玄剑法。
　　一套剑法使完，秦季只觉得全身的伤口都在疼，只有心里是舒坦的。他知道，他一定能凭这套剑法报仇，报舒逸云击伤他师父的仇，报舒逸云囚禁他师父的仇。
　　“秦……秦兄。”秦季收剑思考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个声音在喊他。秦季回头，看见的却是个意想不到的人——程奂之他四弟。
　　其实程家几个兄弟的名字秦季有点搞不清楚，他生来就不擅长记人名字，他甚至连冥夜教五堂主的名字都记不全。不过还好程奂之只有这一个弟弟，秦季还是有办法喊他的。
　　“程四公子。”秦季冲他微微点了点头。
　　“秦兄。”程羕之有点紧张地走上前来，“我有件事想问你。”
　　秦季又冲他点了点头，示意让他问。
　　“秦兄，莫师父他……是不是很厉害？”程羕之这样问。以前他是没见识过高手，之前在陆州城，当他听说他三哥一个人就可以灭掉整个封家堡的时候，心中不免有了疑问。
　　秦季淡淡地看着这个本应该与他毫无干系的人。程家四公子和程奂之长得不像，程奂之似乎说过他长得像娘，似乎还说过他娘不是现在这个程夫人，但是秦季却觉得程奂之和其他几个兄弟最不像的是眼睛。程奂之的眼睛总是特明亮，跟黑夜里的明灯一样，生起气来更显得咄咄逼人。秦季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特别仔细地观察程奂之，也可能是前几天卧床的时候闲着无聊只能看看程奂之吧。
　　“厉害？”秦季抬了抬下巴，“在我看承认的人里，他算是第二厉害的人。”
　　程羕之瞪大了眼睛，“那你们到底是……是什么人？”
　　“知道的事情太多，总是不好的。”秦季摇头，“这件事，我还不能告诉你。”
　　程羕之走近了些，抬头看着秦季的脸说，“不说就不说，我只是想知道，你过来是不是想带我三哥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恭喜冥夜教，你们的心法终于有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