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相逢》素昧

30、第三十章

　　面对程羕之的追问，秦季有点语塞。
　　在秦季的记忆中，程奂之应该是没有兄弟的。可是来到云石镇这几天，他才发现自己好像是记错了。程奂之不止有兄弟，还一口气有三个兄弟。
　　秦季本来还以为程奂之会跟他一样，把师门当成自己的家，把师父当自己唯一的亲人。可是明显这件事他也想错了。程奂之在这边有家有兄弟，有父母还有林安阳这个密友。
　　程羕之说，他才没没有把程奂之当哥哥，他只是欠了程奂之一份情而已。但是之前他喊的三哥难道是秦季听错了？可是当他打听程羕之到底欠了程奂之怎样一份情的时候，他又被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程羕之瞪了，“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待程羕之溜走之后，秦季回头看了看那被他锁紧的房门，觉得关在里面的程奂之一定不知道自己拥有的远比他想象得多。想到这里，秦季就羡慕到有点嫉妒。
　　晚上的时候，林安阳也来了一次，远远地看了看程奂之没有点灯的房间，什么都没说又走了。秦季抱着剑看到在花园外踌躇着的林安阳，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喊他来说说话。
　　秦季在冥夜教的时候，身为教主的宝贝徒弟，也算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了，一挥手谁不听他的？好吧，莫乘凌不算。可是如果真的掰着指头去算，他还真的没有所谓的朋友。甚至在教中的时候，他连个凑在一起说话的人都没有。这样想想，当时他看着落寞离开的林安阳的背影，心中的感情应该是羡慕居多的吧？

　　被关在屋里的程奂之，自然是不知道外面竟然有这么多关心他的人。闭关的第一天，他坐在床上运了一阵气，只觉得通体舒泰，然后他就这样舒泰地一觉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他对着秦季那双瞪圆了的眼，有点难为情地挠了挠头。
　　但是难为情也只是暂时的，闭关实在是超过他所想象的无聊，而他这种一天到头就满城乱跑的小鬼怎么能忍受整日的闭门不出？中午的时候，他又一头睡着了。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晚饭时分，让他再次被秦季揪着耳朵拽起来。
　　“你到底有完没完？！”秦季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今天下午他在后院练剑，只觉得自己的武功距离舒逸云足有十万八千里，心中正是惶惶，回头看见自己唯一能找到的帮手只会睡大觉，他就算再有好脾气，这时候也该炸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程奂之挠了挠头，“就是莫名很想睡觉。”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师父还在舒逸云那个混蛋手里，你要是再不勤快点，师父他们就……”秦季捏紧了拳，好几次都想敲在床栏上。
　　“我倒是觉得你不用太担心。”程奂之此刻也想得明白些了，“舒逸云他要是想害我们师父，早就动手了，何必关起来那么麻烦？”他深以为，就舒逸云那张口闭口乘凌如何如何的，绝对不会做出伤害他师父的事。而且他那个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师父，不会只有躺在树上睡觉一个本事的。虽然舒逸云的性格够糟糕，但也一定是因为他有莫乘凌这个榜样在前头的缘故。
　　“关起来也可能是因为舒逸云打算折磨他们两个！”秦季捏紧的拳头还是狠狠地砸了下去，“我只要一想着我师父还在那混蛋手里就寝食难安，更何况，我是亲眼看见他打伤我师父，师父他还吐了血呢！”
　　程奂之还深深的记得，六年前秦季为了给他师父报仇，甚至心甘情愿被莫乘凌一次一次扔上天。师父这两个字就是秦季的死穴，要是跟他再争论师父这个问题，他可能会被暴怒的秦季丢上天。小不忍则乱大谋，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动口不动手。
　　“可是……可是这心法这么难练。”程奂之挠头说，“要不你帮我讲解一下？”
　　看着程奂之那双满含恳求的眼睛，秦季虽然还有点生气，但也终究心软了。他搬了张凳子在程奂之旁边坐下，叹气道，“莫师伯当年因为我匆匆离开，没有指点你的武功。如今你武功不好，也都是我的错。有什么不懂的你尽管问，我尽我最大可能地帮你。”
　　程奂之看着秦季满脸的认真与执着，本来只是想跟他说话解解烦闷，这时候也稍微收心了些，认真了些。
　　师兄弟两个就这样答疑解惑谈论武艺到夜深，程奂之忘记了自己似乎没有吃晚饭，秦季忘记了自己晚上还没有练剑，而那扇忘记被锁上的门，也被一个人偷偷推开了一道缝。林安阳看着里面那两人认真的模样，依旧什么话都没有说，又关上门离开了。

　　其实林安阳清楚，程奂之是真心想仗剑江湖的。记得年少时只要莫师父说要指点他武功，程奂之眼睛里就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那激动的火焰烧啊烧。在那灿烂的火焰里，当然容不下一个林安阳。
　　走得很远了之后，林安阳又回头看了看，离得这么远就连程奂之的屋子他都看不见了。一年前他也经常和程奂之一起呆在那里，读书读得通宵达旦，那时候程奂之脸上的表情总是带着点不耐烦与无趣，哪里比得上现在他那一副认真仔细的模样。林安阳回头眺望的时候，心好像被谁狠狠拽了一下，晃晃悠悠地让他又疼又难受。
　　不过林安阳还是一个理智的读书人，这一下的难受很快就过去了。他还清楚地记得，程奂之许过他，就算成了大侠之后还是要和他在一起。
　　林安阳是相信缘分的，他觉得他们俩纠纠缠缠了这么多年了，就算是断也没有那么轻易。这样想想，他也就安心了下来，甚至觉得自己应该替程奂之高兴，因为他很快就要成为真的武林高手了。

　　闭关后面的日子变得有趣多了。经过秦季的指点，程奂之很有些茅塞顿开之感，那心法的进展也跟飞起来一样迅速，五天练到第四层，十天练到第五层，等到秦季终于同意把他放出来的时候，程奂之正好突破了第六层的瓶颈。
　　秦季抱着剑看着程奂之满屋子的乱跳。内力精进的同时他的身体也轻盈了不少，以前他要是再屋里跳来跳去大概是皮球，现在大概像片柳絮，这就是差距。程奂之自己也觉得自己和以前大不相同，蹿了一阵蹿到秦季面前，程奂之抬头一笑灿烂似骄阳，“秦师兄秦师兄，你觉得我如今是不是大有长进？”
　　秦季似乎也被他那种喜悦带动了，忍不住也笑了起来，顺手还摸了摸程奂之的头，“是啊，的确大有长进。”
　　程奂之长这么大还没几次被人摸过头，本应该不悦的，但这次可能是太高兴了，竟然也没有发脾气，甚至觉得这感觉还不错。
　　“秦师兄，你的剑借我用用。”说完他趁秦季没注意，顺手一抢，那把无时无刻不被秦季抱在怀里的宝剑就跑到程奂之手上去了。秦季自从得了这把剑之后，就没被人夺走过几次，这次也应该发火的，但是可能是被程奂之感染了，他竟然没有动手抢回来，还在内心感慨：内力精进就是不一样，这出手也快了许多。
　　程奂之借了剑就蹿到了花园里，手腕一抖就比划了起来。只见他身影飘动，剑影闪动，好一套四时剑法。这威力和一个月前也大不一样，只见他一套剑法使完，花园就都秃了……
　　程奂之站在那随风飘落的树叶碎片中迷惘抬头，还在寻思这花园里的阳光怎么比平时充足，就听见远处有下人焦急的喊，“老爷，老爷你怎么晕了，老爷醒醒啊！”

　　当然，有秦季在程奂之是不会被程老爷责打的，顶多下次见到的时候多赏几个白眼。于是后面几天程家的饭桌上出现了这样一幕，每每程奂之与秦季过来吃饭的时候，程老爷和程夫人就开始翻白眼，一个往左翻一个往右翻，等一边翻累了再翻另一边。程奂之从小习惯了不被待见，也没什么感觉，不过秦季还以为程家二老得了眼疾，还跟程奂之商量要不要去请个名医。
　　程奂之出关后发现的第一件事是，他的兄弟们少了两个。他大哥，不见了。
　　“你大哥娶了亲搬出去住了。”秦季解释。
　　他四弟，也不见了。
　　“你小弟去京城赶考了。”秦季再解释。
　　“哦。”程奂之恍然大悟地点头。虽然一直和几个兄弟没什么交情，但是陡然少了几个人的程家饭桌上，的确是冷清了。程奂之埋头扒饭的时候，觉得身边少一个人讥笑一般瞪着他，都觉得挺不是滋味的。
　　不过人生在世有相聚就有别离，就算是血缘兄弟也在所难免，程奂之也已不是当年的小毛孩子，走了师父就失落老半天。如今他心里就算有点空落，吃两块干爆鸡辣上一辣，心里就舒坦了。
　　不过还有一件事他觉得不对劲。在第三天他练完剑偷吃绿豆糕的时候，这个不对劲终于让他爆发了。
　　“秦师兄，这阵子你见林安阳没有？”

作者有话说

　　决定不拖情节了，目标是这文要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