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相逢》素昧

10、第十章

　　在秦季离开之后，云石镇也迅速的平静了下来。就算有人突然怀念起空中飞人，说起来的也不是总是被丢上天的秦季，而是说程家莫师父的武功真不赖啊，就好像秦季这个人从来没来过一样。
　　程奂之还是每天与林安阳同去学堂，顺带揣两个花卷给他当早饭。显然上次问了赵老先生某个问题，让他对程奂之留下了极坏的印象，从此视他是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同时他也更加警惕他的得意门生林安阳总和程奂之呆在一起的这件事了，生怕林安阳近墨者黑。
　　不过，就算是对于立志当一名君子的林安阳，赵老先生再怎么明着暗着警告他，那些话还是没有早上的两个花卷有影响力——这就是所谓食物的力量吧。
　　莫乘凌还是每天出入青楼挥洒银子，这段时间里他师侄孝敬的武器们全变成了青楼姑娘们的头上花耳边缀，要是秦季知道了，估计会气得跑回来吧。
　　而程家的人依旧当他们师徒俩是空气，对于不好好教程家其他三个孩子的师父，程老爷也不想管，更没法管了，只能放任着莫乘凌穿梭青楼——不过，只允许穿梭他们程家开的青楼。
　　莫乘凌对于这唯一的规定倒也配合，好歹没让肥水流进外人田。
　　十多天过后，程奂之也就理所当然的认为秦季再不会回来，这样的平静会继续持续下去。而这个世上的不如意事，却总是那么多……

　　这天程奂之依旧站在镇子北门口等林安阳一同去学堂，这个时间北门边已经开始热闹了，摆摊卖菜的，推车卖煎饼的，吆喝着卖茶叶蛋的，已经占了小半条街。
　　其实这个时候站在人群中的程奂之，并不太显眼。而人群混杂之中，他也并不能看见太远。
　　所以当有个人突然从他身后出现，挂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林安阳，你别闹了。”
　　他显然忘记了，自从受伤后，林安阳已经立志要当君子，君子当宁静而致远，这种瞎胡闹的事他已经很久没对程奂之做过了。
　　“呃……”挂在他背后的人呻吟了一声。
　　程奂之听出不对了，猛地转身，正好把身后面那个人给甩在地上，面门着地。这个人比林安阳高多了，还配着剑，而且这装扮怎么这么像……他伸手把地上摔晕的人翻过来，一张脏兮兮的脸出现在了眼前，仔细辨认，他的确是秦季。
　　“这不是……”这时候赶到的林安阳看着地上躺着的人有些惊讶，“你不是说他有急事赶回去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我怎么知道？！”程奂之这样说，心里却有些发虚：莫非是他发现自己师父没事，特地跑回来新仇旧恨一起报的么？若是这样，让林安阳快点跑回去跟管家说，让他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都藏起来，这还来得及么？
　　“师父……”躺在地上的人呻吟了起来，“师父……”
　　若是跑来旧愁新恨一起报的话，他梦中喊的应该是莫乘凌的名字，程奂之当时心中了然，拖上秦季就往家里走路，只留给林安阳一句话，“帮我给赵老先生说一声。”
　　拖着秦季边骂边往程家走的时候，程奂之甚至没有察觉，自己并没有去等林安阳说他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帮他做这件事。他当然也没有回头，所以并不知道当时望着他背景的林安阳，是一种怎样的表情。

　　回到程家之后，程奂之只能庆幸莫乘凌还呆在这里，不用他再出门找医生了。
　　“啧，怎么弄成这个样子。”莫乘凌拉过秦季的手把脉，“倒也没什么大碍，只是累到脱了力。”
　　“师父。”程奂之继续庆幸，“还好他没什么事，不然你差点骗出人命了。”
　　莫乘凌此刻正接过水来，用手指蘸了往秦季嘴唇上抹，听到这话竟然是苦笑了一下，“只怕到时候先没命的会是我吧。”
　　程奂之瞅了瞅秦季再瞅了瞅莫乘凌，好奇地问，“那付行云，呃，就是我师叔，是那么可怕的人么？”
　　“他啊，倒是不太关心自己的事，只是天性护短。若是有人伤了他的宝贝徒弟，他定会灭了别人满门不可。”莫乘凌这样说，语气里莫名地带上了一点宠溺。
　　听惯了莫乘凌损人，突然听到他用这种口气说话，程奂之猛地哆嗦了两下。他侧头去看认真照顾秦季的莫乘凌，忍不住开始想象那个传说中阴险毒辣的魔头付行云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了。
　　“师父。”程奂之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那秦季出来这么久，怎么也没看见我师叔出来找他啊。”
　　“是啊。”莫乘凌皱起了眉来，“我也觉得这事有点蹊跷。”
　　后面的话莫乘凌没有继续说，程奂之也问不出什么了。他看着莫师父难得这样细心的照顾秦季，回想前阵子还在把他到处乱丢的行径，真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判若两人”。

　　不过莫乘凌当然不会让程奂之观赏太久他的另一面，把秦季安顿得差不多了，他就转手把他扔给程奂之了。
　　“你可要好好照看了，要是他落下什么毛病，我师弟发起飙来可是要灭满门的。我倒是有自信能接他两招，只怕你……哼哼。”
　　他临走前丢下了这样一句狠话。程奂之自然不知道付行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最确信的只有付行云是毋容置疑的天下第一这件事，所以哪敢不好好对待秦季。可怜程三少爷最近不知走了什么伺候人的运，伺候过了林安阳伺候莫乘凌，伺候了莫乘凌还要伺候秦季，他这辈子都没有端茶倒水这么多次过。
　　这样一直从上午伺候到了下午，眼看傍晚时分夕阳西斜，秦小侠才总算睁开了眼睛。
　　“师父！”他睁开眼就用撕心裂肺的呼喊把程奂之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惊醒，然后又用一种要拔剑杀人的姿态把程奂之从床边给推到了地上。可是对于才醒转的他来说，只是下了床就两腿一软，直接把程奂之当了肉垫。
　　“秦……师兄……”这是程奂之喊他名字喊得最艰难的一次，“你……你师父……他……他没事……你能……能下来吗？”
　　“什么？！我师父他没事？”秦季听见这个消息一激动，狠狠地往下一锤。若是平时那是床板，可是现在那是程奂之的胸口。程奂之只觉得嘴里一甜，眼前就一直发黑。
　　“秦……师……兄……”程奂之很快就发现了什么叫做没有最艰难，只有更艰难，“你能……下来……吗？”
　　“呃，”秦季在程奂之身上撑了几撑，又都栽了回去，“我手上没力，起不来，你扶我一把。”
　　“我……我恐怕被你打出内伤了……扶不动，”程奂之也很无奈，他现在能做的，也只能勉强把秦季推到一边而已，却是谁都站不起来。
　　“你刚才说我师父没事，真的吗？”躺在他旁边的秦季追问。
　　“恩，前两天我听师父说，明月使又来信了，说你师父已经转危为安。”程奂之为了不让秦季追问莫乘凌骗他这件事，赶紧撒了个谎。
　　“那就好……那就好。”秦季说这话的时候都带了哭腔，“不枉我这半个月来日夜赶路。”
　　“秦师兄啊。”
　　“啊？”
　　“有个问题我想要问题你，你既然半个月来日夜赶路，怎么又走回来了呢？”

　　秦季这半个月赶路的血泪史说起来就漫长了。当时他是骑着一匹马离开云石镇的，但是急切之下认错了路，走到了一个他从没去过的地方。好不容易找了个城镇，他用身上所有的银两去买下了一辆跑得最快的马车。跟车夫说他要去冥夜教，人家车夫肯定是不敢载他去的，秦季这倒是清楚，所以他就说了一个距离冥夜教最近的城镇。然后走在半路上，秦季突然用剑指着车夫说要该方向，要去冥夜教，不去我就杀你。
　　不过恐怕天下说书人说的冥夜教都是一副模样，车夫看了看脖子上的剑，再看了看遥远前方一个叫做冥夜教的十八层地狱，他竟然眼睛一闭一口气没上来，吓死了过去。
　　所以说秦季没有经验啊，他用剑指着车夫的地方，正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车夫吓死了，那马车只能够他自己赶。而他又何时会赶马车了？当他把全部的焦急与怒气都发在马身上的时候，马比他更先发飙了。秦小侠就那样被马甩下了山坡，甩在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这一切的后悔综合起来，就成了秦小侠日夜赶路回到了原点还累脱了力。
　　“命苦不能怨车夫啊。”听完了秦季一连串的抱怨后，程奂之伸手拍了拍他的胸，“全怪自己不认路吧。”
　　“可我带了地图了。”秦季解释。
　　“是啊，你东南西北都能认错，再精细的地图对于你都是白搭。”程奂之冷冷地说道。
　　“你别说得多傲，出了云石镇天大地大，我看到时候你丢得我比我遥远呢。”秦季哪忍得了比他年龄小的人嘲笑他，自然要顶回来。
　　“哦，你说这个我想起来了。你身上没银两了，还能离开这个云石镇吗？好好讨好我吧，我可能还能借点银子给你。”
　　“讨好你？一点盘缠我难道不会用自己的手去赚啊？我看就凭你这点武功，以后要讨好我的时候才多着去呢。”
　　“我看你们都应该讨好我吧。”屋梁上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接着有人衣袂飘然地落在地上，也不知道莫乘凌是什么时候跑到屋梁上去的，“不讨好我，谁来扶你们俩起来？”

作者有话说

　　呃，先致歉。本来想在北京时间的昨天更新的，但是有事耽搁了，回来发现反正也不可能在北京时间成功更新了，就磨洋工了……
所以今天会努力尝试双更的。
距离“时光荏苒转眼X年”不远了，终于快写完童年记事了。说真的，还有谁记得程公子今年九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