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相逢》素昧

9、第九章

　　这一夜过得却比想象中的平静，又住进程家的一个武林高手，并没有闹得他家鸡飞狗跳，真是让人庆幸。
　　起先程奂之以为秦季是知难而退，忘记了报仇这件事，所以没有夜里偷袭。但他所不知道的真相其实是，昨天晚上莫乘凌上青楼了，秦季在程家找了他一宿，愣是没找到。
　　第二天一早，程奂之挺高兴的跑去找秦季，想问问何时安排他上路。可是秦季的反应却是眉毛一竖，眼睛一瞪，“我何时说过要回去？！”
　　师仇未报他绝不会回去的，怎么也得对得起他这半个月的路费吧。
　　“可是，你打得过我师父么？”程奂之问。
　　“打不过也得……”
　　话音未落，他突然右手一样，两枚银闪闪不知何物的东西就向着程奂之身后飞去。程奂之飞快地回头，正看见莫乘凌打着哈欠从门外走进来。暗器飞去的时候，莫乘凌倒是没有躲，只是随便用手扇了扇，掌风一至，竟让暗器失了向前的力道，两个小玩意一齐落在了地上。
　　莫乘凌弯腰把银色的暗器捡起来，掂量了一下，笑，“不愧是师兄的弟子呢，暗器都是纯银的，奂之啊，你说着两个东西能换几个钱。”
　　程奂之接了过来一看，傻了，递回莫乘凌说，“师父你不用换了，这就是碎银子。”
　　“哦我就说嘛，我记得师弟不玩暗器的。”莫乘凌点了点头，把碎银子往怀里一揣，对秦季展颜一笑，“多谢你了师侄，正好师伯没钱买酒了。”
　　秦季气得嘴都要歪了，手一拍桌子站起来，不回头就跑了。还好程家的桌子都是红木的，经得起折腾，不然今天程奂之怕是没早饭吃了。

　　坐在饭桌前啃花卷，程奂之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师父，你为什么要离开冥夜教啊？”
　　“你不是听秦季说了么？我伤了我师弟，也就是教主，所以不得不逃了。”秦季说得云淡风轻。
　　“那你怎么伤了教主啊？”程奂之继续好奇，“你的武功比他还高么？”
　　莫乘凌叹了口气，认真的说道，“那夜我与师弟，也就是教主两个人喝了点酒，想起了当年我们冥夜教是多么强大，我们师兄弟之间是多么和睦，不由颇为感慨。只是往事已过去多年，不能回首啊，一回首断人肠啊人凄凉啊。所以我们就断肠且凄凉的喝了好几坛酒，然后他栽了我晕了，我扶他上了床，他却偏要与我共练几招。我伤他，那也是为情所迫情非得已情难自禁啊。”
　　“师父，太长了，能简短点么？”程奂之听得头大。
　　“哦，简单说来就是，酒后乱性，我上了他。”莫乘凌依旧说得云淡风轻，程奂之的豆浆却一口喷了出来。
　　“冥夜教教主……是女的？”
　　“长得像，其实不是。”
　　“那你……你……”
　　莫乘凌摸了摸他徒儿的头，和蔼地说，“奂之，你真是太天真了。”

　　这是当然，程奂之今年才多大啊，你当然不能强求一个九岁幼童知道男与男是怎么做的。但同时，你也无法强求一个九岁幼童不去好奇男与男是怎么做的——孩子的天性是好奇嘛。
　　为了不让莫乘凌觉得他是一个过于天真的小鬼，程奂之决定勤学好问。
　　莫乘凌是断然不会告诉他的，不过程奂之还有另一个师父。于是今天云石镇传开了一个消息，程家三少爷问了赵老爷子□□之事，气得老爷子在学堂上发了病，云石镇的学生们停学七日。
　　而引发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却在下了课之后直奔林安阳家，卷起袖子来路出刚才被赵老头用戒尺抽青了的手臂，哭丧着脸问他，“我做错了什么？只不过是勤学好问，这也有错么？”
　　“那你问了老师什么？”林安阳问。
　　“我只是问了他，男人与男人怎样交欢于床间。”
　　可怜的赵老爷子啊，他的学生连向他询问“男人与女人怎样交欢于床间”的没有，就直接有人问了他一个更高难度的，不能怪他被气得心口疼。
　　而林安阳听见了这句话，更是涨红了脸，一半是被程奂之气的，一半则是害羞。
　　“你问先生这句话做什么？！”他气恼地说，“要是赵先生被气出什么毛病来，看我以后还理你不？！”
　　程奂之在他眼前挥了挥那条有好几道淤青的手臂，不甘心地说，“喂，他就算没被气出毛病来，我也该被打出毛病来了啊！”
　　“活该。”林安阳说完，还在一道淤青上狠狠地按了一下，疼得程奂之直嗷嗷。
　　“被一个七老八十又不会武功的老爷子打成这样，亏你还算是星云使的徒弟。”在他们头上，突然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
　　程奂之抬头一看，秦季正趴在屋顶上呢。你说冥夜教的人怎么都爱往高处呆着，莫乘凌喜欢在树上睡觉，他师侄喜欢在屋顶上呆着。
　　“你，你怎么在这里？”
　　“以为跟着你会找到你师父。”
　　“别做梦了，他整天不见人影。”程奂之叹气，回想起当时那人是想来程家当院师的，有这种每天就到处乱跑乱逛不见人的院师么？
　　“有这种师父么？！”秦季从屋顶上飘然落下，轻轻地落下他们面前，“还有，你问那个问题做什么？”
　　程奂之斜了他一眼，却为了防止秦季听到真相会爆发，还是忍了回去。
　　见程奂之不回答，秦季倒是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抱怨着云石镇这个没有那个没有什么都没有，莫乘凌怎么会愿意留在这种破地方。
　　“既然这个没有那个也没有，你干嘛不快回去？”程奂之问，“你真觉得你可以伤的了我师父么？”
　　“就算是偷袭，也一定要让他见一回血！”秦季咬牙切齿。
　　“但背后伤人不是君子所为。”林安阳这是第一次插嘴他们的对话，声音有点小，但还是让他们都听轻了。
　　“反正都是行走江湖舞刀弄剑的，还管什么君子不君子的。”秦季有点不屑，“反正我们冥夜教的人，早被看做邪门歪道了吧。”
　　林安阳讲理不成，只能闭了嘴，不再吭声。他终于明白为何莫乘凌会愿意收程奂之为徒了，这就是所谓的气味相投吧？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莫乘凌的身边真可谓危机四伏。秦季不放弃任何机会地对他出手，从当面袭击到背后偷袭，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却全然无效。
　　而他却不知道，莫乘凌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就算他是教主的徒弟，也不代表莫乘凌会一直容忍着。一开始他只是没收一些暗器啊兵器之类，再后来要是再遇上秦季出手，他就领着秦季的领子外面丢。有一回程奂之在前院看书，一个时辰间就看见秦季进门四次，估计都是被丢着出去的。
　　总之那段时间，云石镇上空经常有人影飞过，一天来上好多次，比飞过的燕子还多。镇上的人一开始还要围观一下，慢慢习惯了，也就顶多是抬头看见了感叹一声，“秦小侠又被丢上天了啊。”

　　程奂之也劝过他，自讨没趣这种事有什么好做的？但是秦季的韧性显然超过了程奂之的估计。不过反正他们俩一个愿丢一个愿飞，还关他什么事？
　　最后想明白了，程奂之就不再搭理他这个一根筋师兄了。那段时间，林安阳的腿好了，果然真如莫乘凌所说，他一点毛病都没留下，不瘸不坡，跟以前一样。
　　程奂之一高兴，就去请他师父吃饭。福禧楼的好菜全上了，满满地摆了一大桌子，但是莫乘凌还是嫌不够。
　　“那师父你到底要多少菜啊！”程奂之心疼自己的月钱。
　　“你这么几个菜，只要有一个人来了，就会全没了。”莫乘凌感慨。
　　“是……”，那个“谁”字还没有问出来，眼前的桌子就倒了下去，莫乘凌早有准备，正好捞到了桌上的那份红烧熊掌，其他的菜全部落地。
　　程奂之看了一眼持剑出现的秦季，正打算张嘴开骂，却见莫乘凌一脚就把秦季提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格外优美的弧线。
　　坐在下首的林安阳看着眼前的一干变故，悠悠叹道，“我才知道，原来不当君子也这么难啊。”
　　程奂之跟着感慨，“可我也才知道，原来不当君子，这么浪费钱啊。”
　　这一顿饭又没吃成，但莫乘凌好歹还捞了一个熊掌。程奂之不止饿着，还得付钱，这真是让他郁闷不已。而事实上，看着地上碎成木片的桌子，福禧楼老板才是最伤心地那个人。

　　秦季带来的骚乱，一直持续了一个月。一个月是多么长的时间啊，长到程老爷发现自己的宝贝花瓶不见了，宝贝砚台不见了，宝贝字画不见了，宝贝屏风不见。但是他知道秦季武功高强，除了莫乘凌，整座云石镇会武功的人都敌不过他，只能把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
　　终于有一天，秦季不见了。
　　对着坐在饭厅悠然吃早饭的莫乘凌，程奂之很是激动地问他秦季是不是不回来了。
　　“至少这段时间不会回来了吧。”莫乘凌点头道，“我让冥夜教明月使给他写了一封信，说他师父病危，他急得赶紧跑回去了。”
　　“师父啊……”
　　“啊？”
　　“你这一招这么有效，怎么不早使出来？”
　　“明月使那个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啊，我哪知道他跑到哪去了？”莫乘凌感慨着，目光微扬，一副看向远方的样子。不过程奂之知道，他这个角度也只能看见饭厅的屋梁。

作者有话说

　　好废柴的一章，一次性3200字写得元气大伤……好……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