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科举日常(穿书)》希闵

4、梅花香自苦寒来

　　许楚楚明白，糖人也就是新鲜这么一会儿。

　　一旦卖的人多起来，糖人价格必定会下降，反而糖价会趁势升高，这门生意一时之间也就变得利薄起来。

　　果不其然，许楚楚和许霖第二日再赶到县城时，早已有许多人推着锅炉走街串巷地卖糖人。

　　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的和许楚楚的糖人一样惟妙惟肖，只是人家会降价卖，一些只想买糖甜嘴儿又贪便宜的人自然去旁人那里买了。

　　好在许楚楚手里剩下的糖也不多，旁人降价她却不降，有些注重品质的还是会到她这儿来买。眼看快到正午，二人手里的糖也卖得差不多了。

　　许楚楚和许霖一边收拾着摊子，一边商讨，想要各自去寻些事儿做。

　　正当这时，一个做丫鬟打扮的人拎着帕子走近，“你们还卖糖人吗？我们小姐有请。”

　　听这语气倒是有几分傲气，但通身气质比县城里的好些员外小姐都要强，像是大户人家的丫鬟。许楚楚和许霖二人对视一眼，跟着丫鬟走到大路一端的马车旁。

　　“小姐，做糖人的就是他们俩。”丫鬟恭敬站在马车外边，即便里头的人瞧不见，还是屈身行了礼。

　　“嗯。”马车里那人好似十分不耐烦的样子，只是轻应一声，便恹恹问道：“听说你们做糖人的技艺十分不错，但我想要式样更复杂更好看的糖人，你们可会做？”

　　另一旁的丫鬟补充说：“我们家小姐是从京城回乡的，你们得拿出拿手绝活才行。”

　　并不清楚许楚楚的水平，许霖这下子心真好似在火上炭烤一般了。

　　京城来的权贵一般不好惹，做好了自然能得大笔赏银，但做差了可绝对会被严惩。

　　这些人，才不管你是自己贴上去求表现，还是被强迫到不能不做。

　　许楚楚却是满脸镇定，她的确只会吹一些简单的糖人，但她对自己的作画能力有信心。

　　复杂精致的糖画么？

　　许楚楚微微笑起来，瘦小枯黄的脸上绽出自信的光辉。

　　见到她这般笑容，许霖心便安定下来。

　　许楚楚捏了捏许霖紧握的拳头，低声道：“别怕，我们还要挣很多钱，让你去读书考科举，好让我变成大小姐呢。”

　　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呢。

　　许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在被蚂蚁啃噬，又酸又痒，又甜又疼，他不知自己怎么了，但眼睛却紧紧黏在许楚楚身上，一动也不动。

　　许楚楚上前一步，应道：“我们兄妹俩手艺是从祖上传下来的，只是遭逢大难才流落到这里。”说完，还抽噎一声，才继续道：“向前那些不过是市井求生之计，幸得小姐赏识，我们兄妹俩定为小姐献上家传绝技。”

　　南边儿的旱灾早已全国闻名，听得许楚楚这话，那丫鬟倒对她改观许多，想也是经过难的，只是好声好气道：“你放心，只要你们做出来的东西够好，我们家小姐便绝不会亏待你们。”

　　马车里的人低咳一声，丫鬟便会意，让许楚楚和许霖先跟着马车去他们暂住的府上。

　　一路上经丫鬟介绍，才知道这家人暂住在县太爷府邸隔壁的林府上。

　　却说这林府也的确是清水县第一大家族。

　　林氏一族祖上曾出过一位阁臣，官拜工部尚书，追封为一品太师。虽然后代官途不算顺利，但家风良好，早已在京城建立家族基业。林氏为积厚之家，每一代都能出好几个进士，举人更是数不胜数，清水县的县学学官亦是多由林氏族人担任。

　　这也使得清水县学风不错，出了不少秀才举人。

　　听到这里，许楚楚更是激动了。

　　之前她说要让许霖去考科举绝不是说笑，这年头，朝廷重农抑商，无权无势的平民，唯一能摆脱困境提高地位的方式，就是科举做官改变阶层。

　　更别提看许霖的样子，像是小时候读过书，甚至基础极佳。

　　若是这林府当真作风不错，那他们干脆就在清水县安定下来。

　　进了林府，就有小丫鬟直接把二人领去点心房。不得不说，大家族的确更有底蕴，不仅专门分出了点心房，各色材料和工具也都很齐全。

　　此时点心房早已空无一人，想是他们考虑到家传秘技，竟是特意清场。

　　说干就干，许楚楚一边支使着许霖熬糖浆，一边却是用各色馅料调起了色。

　　挑、抹、勾、融，先挑糖做好糖架子，再用调好色的糖泥儿上色填充，细细的弯丝勾勒出袅娜的枝叶，淡妆浓抹下深红浅红花瓣层层叠叠。

　　许楚楚手中糖面儿翻滚，银丝勾勒出翅膀，轻轻降落在花上，颤颤巍巍惹人怜爱，生怕动静太大打破这安谧的画面。

　　许楚楚手下功夫不停，一旁的许霖也在不断调试，力求做出口感最好的糖粉。

　　良久，许楚楚和许霖几乎同时停住。

　　许楚楚长呼一口气，用盖子盖住装糖画的托盘，打开房门。

　　门外早已候着来取糖的小丫鬟，许楚楚指点着她们把托盘抬起来，一定要注意保持平稳。

　　另一旁，林府小姐也已经得到通报，她懒懒起身，不抱希望地坐在大厅等待评赏。

　　托盘已摆在大厅中央的桌子上，许楚楚示意丫鬟取走盖子。

　　一幅梅林盛放的景象瞬息间呈现在大众眼前。

　　棕褐色却显得遒劲有力的枝丫，深红浅红的朵朵梅花次第盛放，偶有几片绿叶潜藏在花林中，为这火红艳丽的花海点亮一片春的翠意。

　　座上的林小姐已然看得目不转睛。寒梅图她也画过，正是因为画过，才知道梅树想要画好似易实难，更别提从平面图到立体实物的转变。这梅林糖画当真绝美，不仅描出了梅树的傲骨风姿，就连梅花的风华万千也似近在眼前。

　　闭上眼，她甚至感觉到自己嗅到了梅花儿的香味儿。

　　不！不对！和梅香好似还有些差距，可到底是什么呢？林小姐睁开眼刚想问，却发现许楚楚从许霖手里接过了什么，然后……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方才还在怒放的梅林整片陷入白雪的世界，却依然有那不屈服的梅花，在白色的幕布上渲染出血红的风采。

　　对了！就是现在这样，梅香那种冷调，加上白雪方才圆满。

　　也是，自家家训中便有一句“梅花香自苦寒来”。迎春之梅，怎敌凌雪傲梅的熠熠光辉？

　　林小姐再睁开眼时，双眼中满是复杂的光芒。

　　她原本只是和其他闺阁小姐斗气，想找些稀罕玩意儿比过她们，但真正看到这幅糖画儿时，她却觉得它更适合另一个人。

　　这个时候的许楚楚才开始慢慢讲解自己这幅糖画，“小姐，这幅画整体材料全都是点心房的糖料儿，既可观赏，尝起来亦十分美味。”

　　林小姐却不等她再具体讲述糖画儿的含义了，画入人心，是因为它合观看者的心意，而并非是因为欣赏作画者的心思。

　　林小姐今年十六，又为家中长女即将出嫁，自幼随母操持家务，为人处世自是不必多说，见许楚楚和许霖二人极为瘦弱又年纪尚小，不由怜惜道：“你们二人做的糖画我很喜欢，可有什么想要的吗？”

　　一旁的嬷嬷想要劝阻，却被林小姐不耐烦地摆摆手拒绝。

　　许楚楚和许霖却也有自知之明。于许霖来说，自己并没起到几分作用，这提要求的好事儿，自然该许楚楚来。

　　许楚楚则是思量片刻，而后回道：“小姐，我兄妹俩自南方流亡而来，心中唯一所求便是能让哥哥重入学堂。”

　　这要求并不过分，尤其是对于把持清水县县学的林家来说，这下子嬷嬷也不再多说了。

　　林小姐却是更喜欢这兄妹俩了。

　　“也罢，既然你想让哥哥重入学堂，那我就帮你们一把，若将来科举上想更进一步，我亦能帮你们推荐进更好的书院。”

　　说完，让嬷嬷包了五十两银子，并把这事儿吩咐下去，才让人带许楚楚兄妹俩出去。

　　还是来时领着他们的丫鬟送他们出去，这一次态度却热情许多，毕竟有本事的人儿在哪儿都很受尊敬，更别提这兄妹俩表明将来要走科举之路，可比她们这些做奴仆的要好得多。

　　“你们放心，入县学的事儿，咱们小姐打声招呼就行。你们可真幸运，得了小姐的青眼。咱们小姐可是京城林府本家的嫡出大小姐，又要嫁给平阳侯府世子爷，就是你们想去京城的书院，咱们小姐也能帮忙想办法呢。”

　　平阳侯府世子？这不是男主的身份吗？

　　许楚楚心中有些疑惑，却因为今天一次性解决许霖入学和赚钱过冬两大问题，而高兴地将疑惑抛之脑后。

　　同样她也没注意到一旁许霖心中骤起的波澜。

　　许霖不仅没想到许楚楚的糖画技艺如此高超，更没想到的是，许楚楚居然会把提要求的机会用在自己身上。

　　她好像真的，真的，很好的样子啊。

　　如果她一直都是这样，我会把她当成妹妹的。

　　做了妹妹，就不许离开我了呢。

---

作者有话要说：　　许霖：认她做妹妹，绑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