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科举日常(穿书)》希闵

21、阴阴夏木啭黄鹂

　　前边林平家马车趾高气扬，后头许家车队只慢悠悠前行着。

　　连日来闷热的暑气蒸的人脑袋发晕，万事万物都仿佛失去本该有的活力。

　　一小片黄褐色的土垒房显露出破烂的边角，叫人瞧见总算打起些精神。

　　有人家了，就能讨些水乘凉休息片刻。

　　林小二是练家子，脚程快，便先过去敲门。

　　主人家是个皮肤黝黑脸上长斑的粗汉子，姓李行三，听得这一行人是之前约好的贺家镖局，连忙请他们去隔壁休息，自己小跑着去置办些吃食。

　　当真热情！

　　许霖和许楚楚下车进屋的时候，正好瞧见他拎着两只肥鸡回自家破旧的院子，土垒房里依稀透露出女孩子澄澈好奇的目光。

　　想来是李三家的女儿，被自家爹爹一瞪，连忙把头缩了回去。

　　见女儿老实躲回屋里，李三才拱手，有些不好意思道：“俺这女娃不懂事，大家伙先休息会儿，饭菜马上弄好了。”

　　他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听到动静看过来的车队众人移开目光。

　　只许楚楚略有些疑惑，“之前过来和你们商量的贺家镖师在哪儿？”

　　李三挠挠头，“那几个贺家老爷往临津府去了，说是要赶路。”

　　许楚楚点点头，跟上许霖的脚步往院中行去。

　　李三家破旧土瓦房隔壁是一座砖瓦房，很是气派，想来贺家镖师也花了些心思才定下这儿。

　　林平一家子早就厚脸皮地住进院子一角，众人也没理他们，只乐得歇会儿脚。

　　李三媳妇干活麻利，饭菜很快做好，大抵也是人手不够，这回李三一家人都出来端菜待客。

　　李三家只一子一女，女儿瞧着比许楚楚年龄略长些。

　　她端着一大盆土豆烧鸡，走得很是艰难。身形瘦弱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颤颤巍巍地挪到桌子旁。

　　桌上坐的是林平一家并林小二的几个下属。

　　没法子，林平脸皮厚，两个老人家又是真的身体弱，总不可能还让老人家忍饥挨饿。许霖和许楚楚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看不见林平便罢。

　　却说林平也是个怜香惜玉的，见这李家姑娘柔弱之态，又觉自家亲手迎菜有些掉价儿，便忙对同桌坐的林小二下属使眼色。

　　“还不快帮李姑娘端菜？”林平说得理所当然。

　　颐指气使的模样，十分引人侧目。

　　但在座都是大男人，没的叫个小姑娘端菜受累。懒得和林平计较，很快就有人起身接过李家姑娘手中菜肴。

　　这边的事情被李三瞧见，又是对李姑娘一阵怒瞪，把她赶回家，再没让她出来过。

　　李家人手艺不错，菜肴别有滋味，走南闯北的贺家镖师们都忍不住多吃了些，更别提一路上啃干粮的林平了。

　　他一边念叨着有辱斯文，一边手下抢菜却比谁都快。

　　吃过饭，大伙儿各自回房洗漱歇息。

　　大抵是路上着实劳累，众人回房不过片刻便传来鼾声阵阵。

　　田间蛙鸣刺耳，伴着如雷鼾声，交杂成一出再好不过的前奏曲。

　　重重声音遮掩下，谁也没发觉，一道细瘦的黑影悄悄溜进院落一角的矮房。

　　借着夜色掩映，黑影与夜幕混杂，越发纠缠不清。

　　***

　　许霖和许楚楚依旧占了院落中央的两间正屋。

　　黑甜梦乡袭来，许霖随即被拉进猩红色的梦境。

　　这已经是许霖赶考路上第二次做梦了。

　　他知道自己身处梦境，可怎么也没法醒来。

　　周遭都是猩红色，许霖茫然前行着。

　　他脚下踏的是墨黑色的河流，臭水沟似的。他下意识觉得恶心想要提步上岸，却怎么也没法挪动脚步。

　　便只好顺着河流，步步向前。

　　像是随风四处飘散的野鬼，许霖顺着河水漂流，去往归处。

　　河水越发污浊了，可河流还是看不见尽头。

　　许霖也看不见河水中到底有什么，只是偶尔有白骨冒出，如雪的亮光刺破这片黑红的天地，又转瞬消逝。

　　四野越发狰狞。

　　猩红的原野上，一道墨黑的河流穿行而过。孤瘦的身影停停走走，向着未知的方向远去。

　　向前，向前，向前！

　　猩红的兽口，静默地守在前方，等待远道而来的，猎物。

　　***

　　“醒醒，快醒醒。”

　　朦胧的天光不断晃荡，许霖睁眼看到许楚楚近在咫尺的面颊，一时之间有些怔忪。

　　她甜笑着，像清凉甜净的泉水，兜头淋下把许霖唤醒。

　　“平时你都起得早，今天倒是睡了好一会儿懒觉。快起来，要吃早饭啦。”按常理，许霖这时候早该温习功课，可许楚楚早上醒来发现他不在，才发现许霖还在睡觉。

　　这些日子舟车劳顿，许霖好不容易睡个好觉，手下人不敢打扰，许楚楚也没打搅他。

　　还是手下人都起来做早饭了，她这做妹妹的才慢悠悠过来叫许霖起床。

　　昨晚迷蒙混沌的梦境好似气泡，被许楚楚清脆的喊声刺破。

　　许霖一下清醒过来。

　　他眨眨眼，还带着初醒的迷茫，见是许楚楚，又乖巧地听话起身，“我这便起来。”

　　语声平静，神态自然，一副临危不乱的模样，老道成熟的像个小大人。

　　只是昨晚睡得熟，发髻上一撮小呆毛翘了起来，耀武扬威着，让小大人添了几分活泼，有些少年人的朝气。

　　“噗嗤，”许楚楚眼睛笑成月牙儿，却给他面子地没指出来，转身出门，给许霖留下换衣梳发的空间。

　　许霖晃晃脑袋，不知许楚楚在笑什么，心中微赧，头上呆毛翘得愈发厉害。

　　许楚楚出得门来，方见庭院中央早已摆好餐桌。

　　李三行事妥帖，他今日须得出门做农活，昨夜置办好晚饭后另送了些食材，好让车队里的人自行做饭。

　　昨夜风平浪静，大家难得睡了个好觉。

　　林平那厮到现在还没起身呢。

　　他不起身，自然也没人把饭送到他房里去。

　　许楚楚摇摇头，不愿对此人多做评价，专心等着用饭。

　　微风轻摇，宁静的院落，却忽地爆发出一阵尖叫。

　　尖叫声撕心裂肺，伴随着女子凄厉的哭嚎。

　　正当此时，门口也传来怒骂和争吵声。

　　贺家镖师有人挡在门口，派人过来禀告，说是李三家媳妇儿在外头哭闹。

　　许楚楚凝神一听，眉头微皱，示意林小二踢开那传来女子尖叫声的房间。

　　小院角房，林平一家人缩居的地方。

　　农家门锁不算严实，林小二又是练家子，一脚踹开木门。

　　打开门，便见得里头一男一女衣衫不整，女子发丝凌乱埋头哭泣。

　　男子则是林平。

　　林小二也是大家族伺候过的，心知这样的场景不该让没出闺阁的姑娘瞧见，连忙挡住许楚楚视线，又让人把许霖叫过来。

　　许霖刚洗漱好出房门，就听得这么一桩事。

　　好在实则和自家关系不大，他和林平关系也不好，心中有了成算，便大步走过来。

　　女子此时已经披上遮羞的外袍，她伏跪着，泪眼婆娑地抬头。

　　泪水迷蒙，柔弱可怜，虽然皮肤有点黑，可也没遮住她端正的五官。

　　众人定睛一看，果真是李三家的闺女。

　　这事儿，有些麻烦。

　　外头李三媳妇儿也不闹了，转头就走。

　　不知是回家拿家伙什继续来闹，还是去找人求助。

　　她一走，许霖得以专心处理林平的事。

　　“让人先扶李姑娘起来，”许霖打量着二人脸上表情，才一脸严肃地看向林平，“林兄，你这是？”

　　要说林平，他是真的冤啊。

　　“许贤弟，你得帮我啊，这女人昨夜里偷偷摸进我房间，还对我百般勾引，我才中了她的招。”林平满脸愤恨，都不屑瞧李姑娘一眼。

　　林平这话倒有些可信度。

　　也是，他一个即将考上举人的秀才，哪里瞧得上乡野村姑？

　　那李家姑娘却是哭得可怜，呜呜咽咽的，只低声哭着。

　　许霖皱眉，他也不好过分为难一个女子，只好继续逼问林平，“如今事情已成这般，倒不知林兄意欲何为？”

　　“还要如何？最多给她些银子，”林平怒得口不择言，“就当我招了个妓子。”

　　这话一出，李家姑娘哭声更大了，明显是不满意。

　　没办法，这是人家的地盘，人家有依仗。

　　许霖揉揉眉心，这人生地不熟的，林平想欺负了人就跑？

　　没门！

　　许霖不会帮他，更不会给他连累自家车队的机会。

　　林平还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却听许霖不疾不徐道：“林兄，读书人，修身养性也很重要。”

　　意思是，您这欺负了良家妇女，还想给点银子就跑，是不是太不道德了？要知道，现在这个年代，读书人只要传出一点子不好的名声，动辄就是罢黜功名。

　　无论如何，这回的事都是林平自身处事不端惹出来的。

　　林平闻言一愣，犹豫许久，才有些不情不愿道：“既如此，我愿纳她为妾。”

　　他的确可以纳妾，可对将来娶妻的影响会很大。

　　李家姑娘哭声稍停，似乎有些满意了，可旋即，那哭声又断断续续传来。

　　而外头动静也越来越大。

　　是李家媳妇儿并李三带了村里壮汉来闹事。

　　人山人海地围住小院儿，还有吹唢呐的闹得人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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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林平：完了，终日打雁，竟被雁啄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