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科举日常(穿书)》希闵

22、暗处小人长戚戚

　　李家村众人还围在院子外头。

　　这地儿偏僻，方圆十里，只这一家村子。

　　乡野之地又都不通学识，大多是蛮干之人。

　　听得自家村子里的闺女被外来户欺负了，哪能咽的下气，操着挖地的锄头就围过来，任由那些村妇们放声喊叫。

　　“芽儿，你快出来啊，娘在外头。”李家媳妇低声唤着女儿。

　　芽儿，想必就是李家姑娘的小名。

　　李芽儿抽噎着，听到娘的声音，伤心涌上来，更是放声痛哭，止也止不住。

　　声音幽幽地传到院外，李家媳妇心疼得很。

　　这下，院外的人慌，院里的人也慌。

　　“芽儿，你别哭，有啥事你跟娘说，你爹也在，让他给你做主。”李家媳妇还在哄着闺女。

　　院子里，许霖见李芽儿这哭泣不止的模样，叹口气，问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李芽儿掩在乱发下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她猛地抬起头，手指向林平。

　　她也不说话，只是坚定地指着林平，嘴里还呜呜哭着。

　　林平被她吓得忙往后退，生怕她冲过来找上自己，悄悄躲到林小二身后，心觉安全下来，才怒气冲冲道：“我都愿意纳你做妾了，你还要什么？”

　　李芽儿盯着他，死死盯着，良久，仿佛终于想明白什么，她大声向外头喊道。

　　是用那种隔了两座山相互打招呼的喊叫声。

　　“娘，他欺负我，还要逼我做妾——”

　　声音毫无阻碍地传到外头，李家媳妇一听，这还了得？

　　自家也算是清白人家，不是那等吃不起饭卖儿卖女的，女儿没的去给人做妾？

　　绝不可能！

　　她当即大呼：“不行，咱家不许做妾，只许入赘！”

　　李家媳妇拉扯着自家丈夫，怒瞪道：女儿都要被迫做妾了，你还发愣？

　　李三回过神，挥舞着锄头，势要和守卫院门的贺家镖师拼了。

　　院里众人听到那句“入赘”，当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可怜林平一路趾高气扬，如今倒是被一农家女压下气焰，还要被迫入赘。

　　稀奇至极，可笑至极。

　　林平怒气上涌，面色铁青，他紧紧箍住许霖手臂，心知此时此刻只有许霖才能护住自己。

　　他大声喊道：“让我入赘？你们等着吃官司吧。”

　　外头肃然一静，吃官司对埋头苦干的农民来说，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可惜林平心里头也慌得很。荒村野栈的，他想找衙门也找不着，若是他们强行让他入赘，林平也没办法。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许霖再看笑话也不好收场，只能带着林平，在车队众人的拱卫下出得院门。

　　好生和李家村调解一番。

　　院外，一阵鸡飞狗跳。

　　李芽儿是个精明的，只一味哭着。

　　李家村人多势众，许霖也不准备保全林平，只是尽量看顾别让他们闹出大事。

　　毕竟林平做错了事，得担起责任。

　　于是全场只听得林平和李家媳妇的对骂声。

　　“你这个混小子，欺负我闺女还逼她做妾，你心怎么这么黑啊！”

　　林平梗着脖子，也豁出去了，“你家女儿好没教养，大半夜地跑到外男房里行尽勾引之事，做妾都是抬举她了！”

　　李家媳妇被他一激，眼里火星四射，“哼，果然黑心，明明是你哄骗我家闺女，还想败坏她名声？”她吐一口唾沫，“想得美，我要你入赘我家！”

　　说着，就从一旁妇人手中取过一个大红包裹扔在地上。

　　林平也是个胆小的，连忙又退到许霖身后。

　　那李家媳妇越加得意，指使着一众男人，“快，给这小子换上喜服，我今日就要他入赘我家！”

　　李家村男人蜂拥而上，逮住林平就要扒衣服。

　　林平挣扎着四处逃窜，而李家媳妇早带着李芽儿回家梳洗，准备喜事去了。

　　许霖本不想管林平，奈何林平一直躲在他身后，跟浆糊似的甩也甩不掉。车队众人也只能被林平带着和李家村村民对抗起来。

　　现场乱作一团。

　　良久才静下来。

　　村民们成功抢到新郎，准备送去操办和李芽儿的婚事。

　　许家车队众人也松下一口气。

　　“那些刁民可算走了，林平那个粘人精也滚蛋了。”有人低声道，语气里满是庆幸。

　　却看到有人去而复返。

　　门口驻守的贺家镖师定睛一瞧，才发现是他们贺家镖师先出发打点行程的人。

　　他鼓胀着双眼：“你，你们不是去临津府了？怎么回来了？”

　　来人面色铁青，不发一言。

　　而院中，没法跟出去看热闹的许楚楚也沉默着走出来。

　　她身后跟着林小二和贺林，皆是大事不妙的模样。

　　方才一通闹，林平和许霖都不见了！

　　***

　　夏日蝉鸣催命似的刺耳。

　　许楚楚反复默念“许霖”无数次，又闷声喝下一大口凉茶，才终于冷静下来。

　　她坐在庭院中央，两旁站着林小二和贺林。

　　护送举子赶考，却把举子给弄丢了，这可不是小事情。

　　贺林面沉如水，眼尖地看见门口自家手下的身影，忙让他进来。

　　“怎么样？村子里那些人呢？他们怎么说？”贺林迫不及待地问出声。

　　手下似乎有些不敢置信，面色发白，摇摇头，“他们都不见了。这个村子，没有一个人。”

　　有镖师不信，“怎么可能？难道之前那些村民都不是人？”

　　手下想起之前所见，颤抖着不说话。

　　许楚楚扫一眼他，便知他没有说谎。

　　所以，那些村民掳走林平和许霖后，就不见了？

　　这事着实诡异，却也不是无迹可寻。

　　“我们上当了，”许楚楚沉声道，她整个人仿佛割裂成两半，一半焦急地忧心着，一半却又面无表情地下定论，“村民和林平是一伙的，他们就是冲着许霖来的。”

　　“林平？”有镖师惊呼出声。

　　林平之前的表现的确足以蒙骗过众人，他看起来就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酸秀才。

　　贺林却沉沉思索着，少顷，好似想到些什么，他抬头看向许楚楚。

　　许楚楚无声地点点头。

　　“他说自己被手下抢走银钱流落在外，但露出了两处破绽。其一是赶考路途艰辛，不该带着父母；其二，也是最大的破绽，林家的马车。”

　　是了，这年头一辆马车足以卖个几百两银子，谁家强夺钱财还会给他们留马车？

　　而林平外出赶考都要带着父母，可见是极孝顺的，但后面却没见他多孝顺父母。

　　已然是破绽累累。

　　有镖师听懂了，却又不解，“既然你们早就发现林平不对劲，为什么不早些把他抓起来？”

　　这回，连林小二都鄙视地看向他，吐出四个大字，“打草惊蛇。”

　　若是林平不在他们这个队伍，必然会引来更多谋算和杀机。

　　所以只能把林平赶到队伍前方，让他看不见车队在做什么，更没法在车队里做什么。

　　而许家车队，只需看林平反应，就能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待自己。

　　林平迫不及待进入李家村，早已引起怀疑。

　　只可惜千防万防，还是没料到人家整了一村子的人等着算计他们。

　　许楚楚抚摸自己袖上柔滑的布料，不慌不忙，“派几个人组队出去找，其他人全部留在院子，按我指的方位躲好。”

　　这回，连林小二都有些震惊地看向许楚楚。

　　许楚楚的吩咐，很明显是不准备全力寻找许霖。

　　却不知许楚楚内心的煎熬。

　　怎么可以不找？怎么能不找！

　　陪着一块儿长大的小孩，就这样丢了，让她怎么甘心！

　　许楚楚心痛得无以复加，眼前都恍惚出现了重影，支撑她好生坐在这儿的，不过是必将报仇的决心罢了。

　　终究，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

　　“林平，你不用装了。”

　　同一时间，黑沉沉的地窖里，被五花大绑的许霖，看着眼前的黑衣人，胸有成竹地绽出微笑。

　　黑衣人眉梢凌厉，明显不似林平那副畏缩模样，听得许霖这话，却是慢吞吞摘下面罩。

　　林平的面貌出现在眼前，但黑衣人的眼里仿佛生出了鹰的爪牙，不复之前懦弱，显得严厉凶狠。

　　黑衣人笑起来，是嚣张肆意的笑，“许贤弟，好久不见。”

　　你终于，落在我手上了。

　　许霖依旧微笑着，“林兄，才刚见过。”

　　“倒不知，我是哪里露出破绽。”黑衣人学着许霖，也微笑起来，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可配上他浑身凌厉的气势，总显得有些生硬。

　　许霖浑然不觉，他唇角微动，说道：“马车。”

　　黑衣人拧眉，思索良久才倏然一笑，他似是想像读书人般轻摇羽扇，才发现手边早没了扇子，只有挂满一面墙的刑具。

　　“贤弟果真聪明绝顶。”他嘴里说着夸赞许霖的话，眼角余光却飘忽到墙面上，似是在斟酌，用哪个刑具才好。

　　这样想着，便也说了出来。

　　林平恶趣味地盯着许霖，想看看这个八风不动的好贤弟脸上露出稍微一丝惊恐来。

　　可惜，林平失望了。

　　许霖举重若轻，他甚至饶有兴趣地观赏起墙面上的刑具，研判着好坏优劣，欲要和林平讨论个三天三夜。

　　“要我说，还是这钩鞭更好些，一鞭子打下去，鞭头的钩子还要钩掉一块肉，再淋上盐水，那滋味，啧啧啧。”许霖轻松自在地笑起来。

　　林平不耐烦了。

　　他阴郁地盯着许霖，沉沉笑出声来，“你笑吧，待会儿你就笑不出来了。”

　　很快，我就要夺走你最珍视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