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宫女升职记》酸菜鱼与馋嘴猫

5、第 5 章

　　跟随小柳和张嬷嬷来的管事姑姑也姓张，是御膳房的副总管，品级远在梅苑管事姑姑何姑姑之上。大老远何姑姑一瞧见走在人前的紫衣人，脸色就变了几变，等看清楚来人的具体细节后，那张平日里拉得老长的马脸直接变得惨白，耷拉眼皮的三角眼转了一转，用左手压住了正跃跃欲试的腊梅。

　　有句话怎么说的呢，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腊梅一张脸兴奋地涨得通红，衬着这本来偏黑的肤色，到真应了“女张飞”这一称号。还没等何姑姑开口，腊梅操着铜锣一样的大嗓子直接嚷嚷起来。

　　“姑姑呀，您可要为我做主！这贱丫头为了一口吃食一条被单就能拿着菜刀来杀我和小顺子，天理何在啊……”

　　那声音可谓包含委屈，简直闻者伤心，听者流泪。脑子稍微好使一点的小顺子站在一边，一面揪住腊梅的袖子使劲扯，一面看着何姑姑锅底一样的脸色冷汗直流，还不断眨眼睛，试图给腊梅使眼色。但是很可惜，小顺子眼睛都有抽筋了，对方还是沉浸于表演无法自拔。

　　“腊梅姐姐，这就是你冤枉我了，这宫中制度严格，菜刀只有御膳房才有。而且，那吃食和被单，好像是十六皇子殿下的呀，姐姐你硬是要自己用，我怕坏了规矩才和你们抢的啊。”

　　小柳不慌不忙地从张姑姑身后站出来，皱着眉头朗声打断了腊梅的诉苦，小模样看上去似乎真的是为对方好一样。

　　腊梅一听，眼睛瞪得铜铃一般，直接挣脱了小顺子的手，气势汹汹地走到小柳面前，指着小柳就破口大骂：

　　“我呸！颠倒是非的贱蹄子，菜刀我和小顺子可都见过，你还想抵赖！？”

　　小柳往正在皱眉的张姑姑面前稍微挡了挡，似笑非笑地说：

　　“你那口水喷得一丈外都是，你可别冲撞了御膳房的张姑姑。而且凡事都讲究个眼见为实，你现在就去我那里搜，搜的出菜刀我柳儿一句多话也不会有。”

　　腊梅先是听到紫衣人是御膳房张姑姑脸色白了一瞬，不过被小柳后面一句话一激却又得意起来，连忙嚷嚷道：

　　“好呀，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们现在就去搜！”

　　搜东西由张姑姑带来的小宫女亲自动手，其他人都等在门口，小柳低眉顺眼地站在张姑姑旁边，强忍着不要笑出来。就腊梅那个憨憨才会上当，菜刀小柳一大早就拿去了御膳房藏起来，这时候就是把地翻了一番也找不出半块铁来。

　　何姑姑似乎也早就猜到了真相，脸色青白交加，看着腊梅的眼神仿佛要把对方生吞活剥了。腊梅这个憨憨还一脸兴奋地往小柳房间了伸头，似乎下一秒就能找出一把菜刀。

　　小柳的房间非常空旷，翻了个十来分钟也就翻完了。在腊梅不可置信的目光里，小宫女走出来，对张姑姑摇了摇头。

　　看着张姑姑紧皱的眉头和不善的眼神，腊梅慌了，大声辩解道：

　　“谁知道着贱蹄子把东西藏哪里了，我现在就去其他地方搜，一定……”

　　“你还没闹够吗！这里是皇子的住所，是你一个奴才想搜就搜的吗！”

　　何姑姑一巴掌把腊梅打了个趔趄，尖利的声音刺得人耳朵疼。打完腊梅后，何姑姑立刻满脸堆笑地转身看向张姑姑。

　　“是我管束手下不严，腊梅着死丫头平时横贯了，怕是想给新来的一个下马威，这才闹了那么一出，我亲自打她二十大板。”

　　张姑姑也给了对方台阶下，微微点了点头。

　　小顺子立刻一把抓住腊梅，用出吃奶的力气把她直接摁在了地上，腊梅一边挣扎，一边不可置信地看着何姑姑，还没等她出声，小顺子就麻溜地塞了一团破布在她的嘴里。

　　张姑姑的小宫女立刻取来了一根扁担粗的木棍，何姑姑接过就往腊梅屁股上打去。

　　小柳看着木棍落下的角度，皱起了眉毛。她是挨过打的，也看过其他人挨打。这何姑姑，是在放水啊。

　　二十棍很快就打完了，腊梅居然还能哼哼唧唧地呜咽，小柳叹了口气，想着就这样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就在小顺子去扶腊梅起来时，一个出人意料的身影冷不丁出现在了闹哄哄的偏殿门口。

　　十六皇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他睁着黑亮亮的眼睛，拿着一个杯子站在众人后面，直勾勾地看着在地上的腊梅。

　　小柳率先对他行了礼，紧接着除了地上的腊梅和正在扶她起来的小顺子，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地向十六皇子问了好。

　　就这时候，小柳的余光瞧见，何姑姑似乎有点不对劲。明明就不算热的天气里，这个瘦削中年女人满脸冷汗，抖抖索索的几乎站不稳，看着十六皇子的眼神充满恐惧，仿佛在看一只索命的恶鬼。

　　十六皇子安安静静地看着挣扎着爬起来的腊梅，突然举起右手，狠狠地将手中的粗瓷杯砸向对方的脑门，那种狠度和准度，和他瘦弱的外貌丝毫不相符。

　　腊梅发出了杀猪一样的惨叫声，她双手捂住正在快速渗血的额头，趴在地上大叫着，满脸是血的模样看起来甚是骇人。

　　十六皇子看着面前的闹剧，黑黑的眸子里却是不悲不喜，嘴里缓缓地吐出了一个字——“杀。”

　　那声音像被砂纸磨砺过一般嘶哑粗噶，听起来十分骇人。

　　何姑姑终于撑不住，直接软到了下来。

　　在所有人里唯一面色如常的张姑姑转身问那个看向小柳，清冷的声音里暗含威严。

　　“皇子身上的袄子不合规矩吧，怎么回事？”

　　众人这才注意到十六皇子身上针脚粗糙，颜色艳丽的缎面小袄。小柳吓得抖了抖，才对张姑姑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奴婢前两天刚领了调令搬过来，见十六皇子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秋衣，腊梅姐姐也不告诉奴婢主子的份列在哪里，只好改了自己的冬袄给皇子暂时穿上。这时奴婢的疏忽，请姑姑责罚。”

　　一席话倒是说的滴水不漏，还间接告了腊梅的状，张姑姑的脸色变得耐人寻味起来，她似笑非笑地绕过正搀着小顺子的手神情萎靡的何姑姑，直接看向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地腊月，不急不缓地说道：

　　“看来奴大欺主啊，有人的房间里怕是有不少好东西。”

　　一直低着头的腊月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在看见前方腊梅的惨状后，苍白的瓜子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奇怪的笑意。

　　“回姑姑，皇子的份例都是腊梅姐姐在管，其他人并没有资格经手。”

　　地上还堵住嘴的腊梅闻言突然激烈地挣扎起来，那张黑红的脸上血水和冷汗混着泥土糊了满脸，嘴里“啊啊啊”的不知道在叫喊些什么。

　　何姑姑终于扶着小顺子站了起来，平日里面对小宫女高高扬起的头颅微微低着，脸色有了几分灰败，她抖抖索索地张开涂着鲜红口脂的干瘪薄唇，像是妥协了一般说道：

　　“是我管教不严，看在腊梅从小在我身边长大的情分下，只求姑姑能将她交由我处理，皇子这边的缺，我会安排人立刻补上。”

　　最后到底也没讲罪证齐全的腊梅送进慎刑司。两个姑姑的博弈似乎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或许接下来何姑姑不得不忍痛割肉来求得张姑姑不将这件事往上撺掇。不过能达到这样的结局小柳已经是喜出望外了。毕竟她也是接触过社会的成年人，明白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并不是非黑即白，宫里错综复杂的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底下的奴才伺候好“该伺候”的人，其他地方只要过得去，上位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有愣头青直接跳出这种潜规则，怕是还会招致祸患。小柳不喜欢这些东西，但是她也清醒地知道，在自己成为上位者之前，只能接受，利用规则做到范围内的最好结果。

　　腊梅被拖走了，十六皇子早在砸了她之后就趁乱跑回了主殿里。小柳和张嬷嬷再次向张姑姑鞠躬道谢，张姑姑冷淡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的小宫女跟自己离开。在走出前门的前一秒，她微微侧过身子，瞟了一眼送她出门的腊月。

　　“去给赵姑姑带话，就说我说的，把你的东西送去菊园那里罢，前几日菊园的管事姑姑正巧跟我提到院子里缺个人手，我瞧着你挺机灵的。”

　　一番话喜得腊月连连磕头，小柳呆呆愣愣地看着那个远去的紫衣背影，心里突然有些复杂。

　　如果一辈子不能出宫，她有一天，也会成为这样的人吗？

　　送走赵嬷嬷后，这个本就空旷的院落里就只剩下小柳和十六皇子两个人。小柳拿出没几根毛的扫帚，试图将腊梅的血迹弄干净。血黑红黑红的，染脏了一大片，小柳没有仔细看腊梅的伤口，但这时也能猜到对方大概真的毁了容。一个毁了容的宫女会被送到哪里？小柳不知道，也不敢猜。

　　整理完乱糟糟的院子后，小柳突然想起刚刚听到的小皇子沙哑的声音。那声音不像是感冒或者太久没说话造成的，倒像是声带受伤。回忆起每次给小皇子倒开水对方都是等待水凉透了才去喝，小柳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想。

　　难道小皇子之前被人灌过开水烫伤了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