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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他愣住了,抬首望向执着他手的女人。

      她松开了他的手,转而在他乱糟糟的头发上揉了揉,盈然的笑脸上分明有几分赞许:“做得不错。”

      这是在夸他。想到这里他忘记惊讶转而高兴起来,那高兴里带着一丝丝的甜,像她给他递过来的桃子般。

      那一刻他只觉浑身充满了干劲,想要给她盖房子的意愿更加强烈了。

      他挥舞着柴刀,心里默念她教给他的口诀,将桃树旁的土地整理平整。刚开始的时候,那柴刀时钝时利,用得多了才渐渐顺手。到后来,他甚至能用它劈开巨石,斩断大树。

      他从日出忙到日落,虽然只吃了半个桃子,却一点也不觉得饥饿。但他到底年纪小,而且只有一个人,忙了一天,也只是将周围的土地平整好。

      不过好在她也并不着急,看见天色已晚,便招呼他跟她一起躺在桃树下休息。

      他小心翼翼地在她身边坐下,不自在地伸手将落在头发上的草叶子摘下来。

      “真是个小邋遢鬼。”她望着他笑,伸手去擦他脸上的尘土和污渍。

      他紧张地连连后退,躲开了她的手。

      “怎么了?”她奇怪地问他。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只用蚊子般的声音低声回她:“我太脏了。”

      她伸过来的手指玉一般的白净好看,而他的脸上都是恐怖又难看的黑斑。劳作一天,汗渍和尘土沾满他的脸,他会弄脏她的手的。

      “过来。”她出声唤他,不容抗拒。

      他抬起头来看她,小心翼翼又犹犹豫豫地朝她的方向挪了挪。

      她不容分说地拉起他的手,将他带到面前,而后用指尖,一点点地轻抚他的脸。

      “确实太脏了。”她这么说着,却朝他笑得和暖,“所以你自己是擦不干净的,还是让我帮你擦吧。”

      “好了。”她替他将脸擦干净后,将他放开了。

      他呆呆地看着她,直到她的目光与他的目光对上。他慌乱地垂下眸,目光落在她粉色的长裙上。

      有风吹过,他仿佛又闻到了那股清甜异常的气息。他不受控制地在伏在她的裙裾上,似第一夜那样,枕在了她的腿上。

      “你……”她似乎有些惊讶,但却没有拦着他,只在微讶过后和用微带纵容的声音说道,“睡吧。”

      那以后他日日好眠,醒过来总是精神奕奕。

      他用变得锋利的柴刀砍下树林里粗壮的树木为她做房梁,割下茅草晒干了为她做屋顶。他在村子里做帮工时,那些大人们就是这么盖房子的。

      大多数时候,他在盖房子的时候,她就在一旁看着他。每当他做完一件事事情,她就会笑盈盈地夸他一句:“做得不错。”

      她的一句夸奖,足够让他高兴一整天。

      偶尔她不看他的时候,会望着远方无尽的苍穹,若有所思地发呆。那时风吹起她长长的裙摆,仿佛在等着她随时御风而去。

      他怕她真的被风吹跑了,便跑回她的身旁,拉住了她的裙角,忧心忡忡地问她:“姐姐,你要回天上去了吗?”

      她似乎被他问住了,愣了好一会才对他摇头:“不去天上了。答应过会一直陪着你的,我要留在这儿。”

      那以后她便不再一个人发呆,而是跟着他一起干活。

      他这才发现她一直呆在旁边看不是因为她不想干活,而是因为她不会。

      她可以单手将碗大的树木劈成好几截,可是完全不知道湿木头是不能用来生火的。她可以用碎石子轻易地砸死飞奔中的野兔,但却不知道烤兔子之前是要先把内脏清理干净。她爬树摘果子的动作飞快利落,可是根本分不清什么果子能吃什么果子不能吃……

      夜深了,他在架起来的火堆上烤着兔子,她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动作。

      兔肉烤好了。他把烤得焦香的兔肉切下一片,吹凉了送到她的面前。

      她拿起兔肉放进嘴里,细细地咀嚼、咽下,而后异常严肃地对他道:“这个好。我要学这个。”

      奇怪地,跟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片段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唯独那天夜里她说了这话之后他做了什么反应,他全然想不起来了。

      他只记得当时她望着他的眼睛清澈黑亮,比夜空里的任何一颗星星都要闪耀。从此以后,穷其一生,他都在追寻她眼里的光芒。

      房子盖好的第二天,村长就带着人来到他们面前。

      他们在山林里伐木打猎,被村里的猎人发现了踪迹。在这个小小的山村里,村里来了一个外人是件可以轰动整个村子的大事。

      他有些害怕,躲在她身后紧紧抓着她的衣摆。

      她不慌不忙,笑着迎上了诸多客人。

      “你从哪里来?”村长问她。

      “从东边逃难而来,实在走不动了,就打算在这里住下了。”她回。

      村长打量了她好一会,却不松口:“你一个小姑娘确实不容易,但是我们李家村惹不起事。你把你的户籍证明拿给我看看。”

      她十分哀怨地叹了口气:“我走到这里已是身无长物,除了这一身衣服和这一把柴刀,什么也没有了。”

      “你如果拿不出自证身份的东西,村里怕是留不得你。”村长发了话,看来是想把她赶走。

      “还有这孩子,”村长的目光转到他身上,“这是村里的孩子,你不能带走。”

      他急了,紧紧抓着她的衣摆,他不想跟她分开!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发,安抚他一会后才转向村长:“我会些医术,你要是许我留下,我可以给村里的人看病。”

      大夫对于他们这样的小山村是个稀罕物,村里的人要是生病的,不是胡乱吃些草药,就是要徒步走上十几里山路,到镇子上去看病。

      所以听她这么说,村长便忍不住心动了:“你真会看病?”

      “当然。”她笑着应下,同时将他推了出去,“他不就是最好的例证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病是什么时候好的。短短几天,他脸上的黑斑全都消失不见了,咳血的毛病早就好了,身体也变得强壮轻盈。

      村长是见过他病恹恹的样子的,当下就信了她的话:“好,我让你留下。”

      双方达成共识,他还没来得及欢喜,村长就让人把他从她身边拉走了:“这孩子的病既然已经治好了,也该送他回家了。”

      他挣扎着想回到她的身边,却听到她淡定地回了一句:“好。”

      他只觉这句“好”像一桶冰冷的凉水,哗啦一下倒在了他热切的心脏上。他难受地大声哭喊:“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你骗我!”

      没有人理会他的哭喊,他很快被送回了原来的家。

      父母见到他,看得出惊讶却看不出太多的喜悦。父亲上前摸了摸他的手脚,确定他恢复了健康,便让他去睡了。

      家里的大通铺上,他曾经的兄弟姐妹排排睡着,他却睡不着。他蹲在地上抱着自己,心里像被针扎着一样难受。

      熬到夜半,等所有人都睡了,他便悄悄摸出房间,朝山上走去。

      他要去找她。

      幽暗的树林里辨不清方向,但是他知道,向着光走,就能找到她。

      他终于走到两人初见的地方。桃树下,她靠在树干上,望着漫天的星辰发呆。

      “姐姐。”他轻声唤她,泪水不争气地流下了。

      她的目光从漫天的星辰移向他:“你怎么回来了?”

      他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扑进她的怀里,抱着她哭:“姐姐,别不要我,求求你了。”

      他不想跟任何别的人在一起,他只想跟着她。这世上她对他最好,只有她能让他一整天都高兴。

      他听见她拥着他轻声叹气:“就算你回去了,我也在这里守着你的。不过你既想断了凡尘俗缘,我帮你断了就是。”

      她说完,将他抱了起来,带着他走到河边。

      她将他放在水中,掬了一把河水,淋在他的头上。

      他虽然听不懂她的话,但是明白她不会赶他走了,只好奇地问:“姐姐,你在做什么?”

      她一边洒水一边回他:“替你洗去凡尘。”

      他并不明白凡尘是什么尘,但是姐姐说洗,那就洗吧。

      她细细将他从头到脚洗干净了,在他晾干头发的时候,还贴心地想替他把身上的衣服洗干净。

      只是洗了小会她又拿着衣服回到他身边,奇怪地问他:“我看河边的村姑都是这么洗衣服的,为什么我只洗了两下,你的衣服就变成这样了?”

      他愣愣地看着她向他展示已经破成布条的衣服,许久许久,突然“噗”地一下笑出来。

      “姐姐,”他仰首看她,“以后还是让我帮你洗衣服吧。”

      “好吧。”她有些可惜地扔掉了手上的破布,走到他的身旁,摸了摸他洗干净的发,替他绑了两个小小的发髻。

      天已经亮起来了,他伸头往水里看去。看见自己的脸上干干净净,头上扎两个小团子,有几分年画里捧着金银的小仙童的模样。

      姐姐打量了他许久,似乎不太满意:“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哦,对了!”

      她想起什么,伸手摸了摸自己额上的红色印记,然后将它拿了下来!

      他愕然地愣住了,他一直以为她额上的红色印记是胎记,没想到她居然把它拿下来了。

      却见她摘下头上的红色印记后,将印记放到了他的额上。

      做完这些,她终于满意地朝他点了点头。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印记所在的地方并没有凸起的手感,仿佛已经渗进了血肉之中。

      “姐姐,”他不知怎的有些不安,“你把印记给我了,你怎么办?”

      “这个好办。”她左右张望一阵,在河边找到一朵红色的花,摘了花瓣揉碎了,而后用草杆做笔,对着河边的影子一点一点地描绘额上印记。

      她刚刚画好,村长和父亲就带人找到了他们。

      “跟我回去。”父亲的脸色很不好,气冲冲地对他道。

      她将他护在身后,对上了众人:“你的孩子昨天我已经还给你了。这个是我的双生弟弟。”

      “姑娘。”村长本着尊重大夫的态度,将愤怒的父亲拦了下来,和声对她道,“这孩子确实是我们村里的孩子,既然他的父亲来要人,你就放人吧。”

      “他真的是我的弟弟。”她信誓旦旦地指着自己额间的印记对众人道,“这个印记就是证明,这个是出生时娘胎里带出来的,错不了。”

      “这……”村长看了他一会,转向父亲,“你家孩子额上,确实是没有胎记的。”

      父亲怒气未消,拽过他便恶狠狠地擦他的额头,“随便画个标记在头上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吗?过了几天好日子就以为自己是谁了?”

      可惜的是,不管他怎么用力,他额上的印记却怎么也擦不掉。

      村长也有些不可置信,伸手在他通红的额上抹了抹,最后下了定论:“确实是胎记。”

      “这真的是你的弟弟?”村长转向她,“怎么昨天没见他?”

      “我们之前走散了,昨天才找到彼此。”她是如此淡定自若,仿佛一切就是如此。

      “那你弟弟叫什么?”

      “我们的父亲姓花,母亲姓木,所以我叫木里花,他叫花里木。取自《我侬词》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典故。”

  •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支持我的小可爱!
    这篇文没有存稿,预计一周更2-3次,有榜随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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