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缅》千岁兽

83、封闭

　　孟何病了，没有一点儿征兆。
　　谢勉去了公司，那些佣人没什么事就不会来楼上，偌大的二楼空空荡荡，静得叫人难受。

　　孟何靠在床头，手边是一杯快要凉掉的水和一包药。
　　他眉眼低垂，小半晌后，拨通了孟卓远的电话。

　　“有事？”对面声音很冷，“我现在很忙。”

　　孟何张了张嘴，心里的话变了几变，成了一句讷讷的“那你先忙吧”。

　　电话那边的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微微拔高音量道：“我从刚才开始要一直很忙，比你那谢勉还要忙。”

　　孟何噎住，空着的那只手死死捏住被罩。

　　“你有什么事快说，等会儿我要上飞机了。”孟卓远不耐烦，这学期他请假回家的次数实在有点儿多，这次请假的时候，导员已经委婉地跟他说了频繁请假的后果。
　　他现在急赶着回学校。

　　他恶声恶气的一句话在孟何听来却好像赦免令，他吐出一大口气，急急忙忙地开口：“你昨天跟我说的那些话......真的是真的吗？”

　　“......他说是意外，我哪儿知道。”孟卓远顿了顿，“回头再说吧，我登机。”

　　电话被毫不留情地挂断，甚至没给他留出说一声一路顺风的时间。
　　孟何扯扯嘴角，把手机轻轻放在了床上。
　　孟卓远走了，那医院那边就没人看着了，他强撑着头晕，掀开被子，准备换衣服去医院。

　　“叩叩叩”，卧室门被敲响，一个女声在外面道：“孟先生，先生叫我提醒您吃药。”

　　孟何应了一声，眼睛看向那包药。
　　谢勉真的很了解他，知道他不会好好吃药，还专门叫人催。

　　“您要是吃了，先生还交代您跟他说一声儿。”
　　那女佣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二楼重新恢复寂静。

　　孟何顿了顿，接着就加快了动作。
　　孟卓远走了，他要去医院照顾何秋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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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秋萍恢复的很好，要不了一周就不用再住院了。
　　可经过这一遭，她的记忆却发生了倒退，停在了她十八九岁的时候。
　　她总是喜欢发呆，嘴角噙着笑，红嫂说，她爱抓着自己的手，真的像青春期的小姑娘一样，苦恼着对孟振国的心思。

　　是的，孟何看着睡梦中的何秋萍，听奶奶说，他们在没结婚之前，感情特别特别好。
　　结婚......
　　孟何的思绪一下子跳到谢勉身上，他也说要和自己结婚。
　　领结婚证。

　　孟何闭上眼睛，慢慢靠在椅背上。
　　他们的感情岌岌可危，但是自己却不知道要怎么去改变。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孟卓远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短信内容是一处地址，除此之外再没有一个字。
　　可是孟何却感觉心肺骤停。

　　他激动而克制地站起来，在病房里如无头苍蝇一般转了几圈，最后重新坐回椅子上。
　　红嫂出去打饭还没回来，何秋萍跟前不能少人照顾。

　　等待的时间里，孟何一直盯着那条短信，目光灼灼，恨不得把手机都烧出一个洞。
　　就仿佛静止了一样，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时间流逝的这么慢。
　　终于等到红嫂回来，门堪堪被推开，孟何就攥着手机往外冲，那架势把红嫂都吓了一跳。

　　“小何？你这是有急事？”红嫂看他闷头炮弹似的往外冲，赶紧侧身给他让道儿。

　　她的话绊住了孟何的脚步，他转过身看了一眼红嫂，低低“嗯”了一声。
　　红嫂“哎呀”了一声，道：“那你快去，快去，这儿有我照顾着呢。”

　　孟何抿了抿唇，看了她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孟何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手指尖微微用力往下摁，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窗外。
　　这个司机似乎开得格外快，明明他什么也没说，没有要求司机开这么快的车。

　　他闭上酸涩的眼睛，泪腺立刻分泌出生理眼泪，沁润了睫毛，溢出眼眶。
　　孟何伸手抹掉。

　　车子拐了个弯，沉默了一路的司机突然开口道：“我把你放在前面那个路口行吗？你往前走几步就到了。”

　　孟何一口应下。
　　毕竟是块儿坟地，还有好多司机听到是来这儿的都不愿意拉呢，这位司机二话不说就带他到这儿，真的已经很好很好了，只是......
　　“不好意思，请问，是直走就可以了吗？”

　　后视镜映出司机诧异的神色。

　　孟何摁住膝盖的手指再度加重了力气。

　　车内的空间似乎扭曲了，时间的流逝变得难以察觉，可能是几秒，也可能是几分钟，司机才“嗯”了一声。

　　车子停下，孟何一只脚踏出去的时候才恍然意识到——不是几秒，也不是几分，而是几年的时间。
　　空气似乎都凝结起来，沉甸甸地压在他身上，叫他直不起身，喘不上气。

　　他站在路边，瞧着不远处的公墓大门，心底涌起股股说不上来的情绪，新鲜、陌生，令他恐慌，勒令他快转身离开。

　　思想被控制，孟何脚尖一转，眼瞧着就要转身，谢勉的电话却打了过来。

　　“谢勉，”孟何犹豫了一下，不打算跟他说自己干了什么，“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边声音嘈杂，似乎是刚刚结束会议。
　　孟何听到一声门响，继而耳边安静下来，只剩下谢勉的声音：“没什么事，刚才开会，突然就想到你了，所以一结束我就来找你了。”

　　孟何被他的话激得耳尖泛起红。

　　“在做什么呢？你妈妈她还好吗？”
　　“很好，都很好。”
　　“我这边还有点儿事走不开，估计今天要很晚才能回去，对不起，不能去医院，也不能陪你吃晚饭了。”

　　孟何喉结上下滚了滚，把手机换了只手拿，轻声道：“你这样搞得我好像娇惯的小孩子一样，道什么歉。”
　　阵阵笑声传来，谢勉很愉悦，说着件今天早上公司里发生的有趣的事，只是刚开了个头，助理就敲响了门，手里抱着厚厚一匝文件。
　　匆匆说了几句话，谢勉就挂了电话。

　　他真的很忙。
　　孟何将手机放回口袋，朝目的地走去。

　　——————

　　孟振国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其实并不清楚，就像是众多家庭一样，父亲这个角色，总是和“外出”、“工作”、“出差”这些词汇挂钩，他从没有好好跟孟振国谈过什么，也很少看他，偶尔跟他对视的时候，他记得那种心悸奇异的感觉。
　　——原来他已经这么老了。

　　小时候什么都不懂，可是现在马上三十岁，回想以前的事，他还是看不透孟振国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和何秋萍的感情，又是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孟何跪在墓碑前，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抬头，那张黑白的照片里，孟振国正板着脸看他。

　　孟何笑起来。
　　“也不知道您愿不愿意我来看您......妈她最近不太好，以前的事都忘光了，”顿了顿，孟何摇摇头，感叹，“这样也挺好的，你走了之后，就算她不说，心里肯定也是难受的。”
　　“我不太知道你们年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奶奶也不愿意告诉我。”
　　“你们之前很爱对方的是不是？谁知道就成了这样。”
　　“卓远他最近也挺好的，大家都很好......”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孟何愣了愣，随即皱眉回头看。
　　可回头之后，他却更愣了。
　　因为背后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谢青韵。

　　孟何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土，冷声道：“你为什么会来这儿？”

　　谢青韵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孟何眉头皱得更深——她拿着一束白菊花。
　　她走到孟振国的墓前，将花放下。

　　她走上前的那一刻，孟何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谢青韵含笑看着孟何，什么都没说。

　　她的气色看起来并不好，离近了就能看清她眼下的黛青，像是很久都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孟何想到最近谢勉在忙的事，抿了抿唇，老实说，谢青韵现在的样子让他感觉有点愧疚难堪。

　　谢勉说的是对的，他确实狠不下心，总在不该心软的地方心软。

　　孟何思绪越飘越远，甚至将正事都抛在了脑后。

　　“你不是想知道你爸妈年轻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吗？我可以告诉你。”

　　她的话成功将孟何拉回正轨。

　　回神后的孟何就像是兜头被浇了一桶冰水，从头发丝儿冷到了脚尖。
　　他冷眼看着谢青韵。

　　她为什么会知道这里？他刚刚得知地址，她后脚就到了，所以她一直在派人监视他？还是说，她和孟何是一伙儿的？
　　那孟卓远说的那些话，肯定就是挑拨离间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事情跟你想的差不多，”谢青韵耸耸肩，故意说得模棱两可，“我一直在等这一天，你想知道的事，我都可以告诉你。”

　　谢青韵脸上一直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同样的，也恰到好处地令孟何反感。
　　他低着头，手握拳又松开，反复几次后才哑声开口：“那也是他们的事，既然他们不愿意说，又何必知道那么多。”

　　谢青韵噗嗤一声笑了。
　　“你发现了吗？你真的变了很多。”

　　孟何一惊，语调越发冰冷：“我本来就是这样的。”

　　谢青韵深深看他一眼：“你在封闭自己，抗拒外界。小勉把你改变了，他让你感觉很舒服，但是你封闭了自己，只愿意跟他在一起，听他的话，再也不想其他人，你的世界只剩小勉一个了，你觉得这正常吗？”
　　“你的思考能力完全丧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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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考完啦
爽啦！
本来今天上午就能写完的，但是我家停电了，因为今天大雨把电箱搞坏了，本来还以为至少要到明天才能来电呢，没想到今天傍晚就修好了
我又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