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缅》千岁兽

3、求救

　　今年入了秋以来，谢宗棠的身体一直不算好，天气一冷就容易咳个不住，但这病也不算严重，他还不想早早地就把大权交给别人，即使那人是他的亲孙子。
　　这次把谢勉叫回来，是想趁着这段时间多跟他培养一下这十几年来缺失的感情，以及看着他，不让他有什么小动作。

　　所以谢勉想得没错，他那别墅里的佣人，包括方峥，都是老爷子安排的人。
　　谢勉倒是无所谓，他对家族里的事不感兴趣,谢宗棠不放权他才是谢天谢地，老爷子能长命百岁寿与天齐才好。
　　“今天中午，你那个妹妹要来。你们俩也很多年没见了，今天在一块儿好好说说话。”
　　“......双熙？”谢勉微微皱眉思索着，“我要是没记错，她今年该二十岁了吧？”
　　谢宗棠笑：“对，你姑姑家的女儿，比你小八岁。”
　　谢勉也笑起来：“年轻真好。”

　　谢勉有两个姑姑，小姑谢青韵嫁到了国外，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次，刚刚说的妹妹，就是大姑谢青涵家的小女儿黄双熙，大儿子□□渊今年二十三岁，也是前两年就送往国外读大学去了。
　　原本是想让黄双熙跟着一起去的，但这女儿脾气倔，死活不愿意出国，于是只好作罢。

　　“怎么我姑姑不来吗？”吃过了早饭，有佣人来收拾桌子，谢勉盯着正在收盘子的女佣，随口问道。
　　“她跟你姑父两个人去看敬渊了，明天才能回来。”
　　谢勉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他那个姑姑不是什么善茬儿，偏偏养出来的女儿没什么心思，谢勉还是很喜欢家里这个妹妹的。
　　只是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一个上午，宅子里陆陆续续地来客人，昨晚来过的没来的，谈生意的套近乎的，都要来踩踩他家的门槛儿。谢勉最烦这种事，但即使心里膈应，也还是只能忍着。
　　尤其有一个，直接带着女儿就来了。没等走近，她身上的香水味就朝他扑过来，像一根小细棍儿似的从鼻孔伸到脑袋里呼呼啦啦地搅。
　　谢勉想呕，只能不停喝茶压着。

　　好不容易熬到快中午，黄双熙乐颠颠回来了，在门口儿一迭声儿叫着外公外公地跑进来，直接对上沙发上优雅坐着的小姐的视线。
　　她愣了几秒，伸出细白的手指颤着指她，声音因为生气抬高了好几个度：“怎么哪儿都有你呀？”
　　这次轮到其他人愣住了。
　　谢勉率先反应过来，痛苦地闭上了眼。
　　感觉她们马上就会吵起来。

　　事实证明果然没错，接下来的时间，黄双熙仗着是自己家的地盘，把来人贬得眼泪汪汪。其实事情也不大，就是女生之间的小打小闹，但黄双熙嘴巴伶俐，占着便宜。
　　来人见女儿哭得不成样子，偏偏对方又惹不得，再不舒服也不能把人怎么样，当下就没了再呆下去的欲望，随便客气几句就带着人走了。
　　谢宗棠也没多大反应，这种上赶着嫁女儿的他本来就不喜欢，于是假模假样训斥了黄双熙几句就过去了。
　　见到了多年不见的哥哥，黄双熙激动得团团转，几乎是谢勉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嘴也跟连珠炮似的说个不停。
　　谢勉揉揉她的脑袋，想到自己那几年每逢姑姑回家，他就爱带着他俩出去玩。
　　“我哥听说你回来，早就偷偷摸摸定了机票，结果我妈像是猜到了一样带着我爸就杀过去了，嘿嘿嘿，我就说嘛，在国外哪有那么舒服。”黄双熙紧挨着谢勉坐下，那黏糊劲儿谢宗棠看了都直摇头。
　　“臭丫头，没见你对我这么好过。”
　　黄双熙嘻嘻嘻地笑，赶紧跑过去给谢宗棠捶背，直哄得老人眉开眼笑才罢休。
　　谢勉刚想开口说话，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他敛了笑，起身往楼上走。
　　谢宗棠随口问道：“谁的电话？”
　　“林泽。”谢勉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就说出了这个名字。

　　“喂，您好，我是谢勉。”谢勉倚着桌子，笑意盈盈。
　　对方默了两三秒才开口，谢勉并不着急，只含着笑等。
　　“喂，谢医生您好，我叫孟何，我想……请问一下……您，您能不能，呃……”
　　“请问孟先生，您是想要预约心理咨询吗？”
　　“呃，对，请问您有时间吗？”
　　谢勉勾起嘴角，拉长了调子：“哦……让我看一下，嗯……下周一上午十点可以吗？因为我刚回国，有些东西还需要先整理一下。”
　　电话那边的声音明显有些激动，连连说了好几个“可以”。
　　谢勉又问了他几个小问题，才挂掉电话。
　　鱼儿，要上钩了。谢勉轻轻抚上宽戒，细细摩挲着。

　　刚下楼，谢勉就对上了正准备往楼上走的黄双熙，她惊了一下，随即笑开：“勉勉哥，正准备去找你呢，快来吃饭。”
　　谢勉往餐厅看去，发现佣人们果然在忙着端菜摆盘。
　　落座之后，谢宗棠问起来：“林家那小子找你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儿啊，就找我瞎扯呗，对了爷爷，我中午吃完饭得回家，还有好多事没干呢。”
　　“回家？”谢宗棠嗤了一声，“这儿不是家？”
　　谢勉笑笑：“那我总得找地方把工作室给……”
　　话没说完，谢宗棠就把筷子敲得叮当响：“工作室？什么工作室？你天天不到公司里帮衬，就知道摆弄你那些个破烂！当初跟我顶，非要学那个什么，什么狗屁心理，现在长大了回来了，还开什么工作室？你是不是觉得翅膀硬了？不受管教了？”
　　“我只知道我想干什么，至于公司，不是有您吗，哪儿用得上我。”

　　黄双熙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偏也插不上话，只好低头默默扒饭努力减少存在感。
　　谢宗棠气的呼哧呼哧喘气，“你，你”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
　　谢勉三两口把饭吃完，起身：“那爷爷，我就先走了。”
　　说完，又把目光落到黄双熙身上：“双熙，我走了，明天你妈妈他们回来，我再来。”
　　黄双熙动作不敢太大，悄咪咪地跟他挥了挥手。

　　谢勉没让方峥跟着，自己回了家。刚想睡一会儿，就又接到一个电话，是昨天那人：“喂。”
　　“那个，勉哥，那个小经理给您打过电话没？”
　　谢勉低低嗯了一声：“打了。”
　　“那就行，”对面人舒了一口气，放松不少，“昨晚刚巧他们公司也有聚餐，我回去跟我朋友一说，他今天上午就把消息放给他了，你……没等急吧？”
　　“没有，谢谢，以后需要我的地方，随时开口，这就是我的私人号码。”
　　“小事，小事，勉哥客气了。”
　　孟何，谢勉挂掉电话，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突然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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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小何呀？是我。”一大早，孟何就接到部门主任王峰的电话，他昨晚被灌了好多酒，现在脑袋还有点昏沉，咬牙撑着坐起来，问道：“峰哥？有什么事吗？”
　　“头疼好些了吗？你昨晚喝了太多酒，到最后吐得，啧啧啧，看着吓人。”
　　孟何的头现在像几千根针扎着似的，又涨又痛，他默了默，苦笑道：“好多了。”
　　因为性子沉闷，又不善跟人打交道，孟何在公司没几个能说的上话的，只有这个王峰，从他交上自己第一份方案开始，就被他注意到了，一路以来多有照拂，教会他不少事。所以王峰在他心里，更像是一位循循善诱的长辈。
　　孟何对他是很信任的，就连自己看心理医生的事也跟他提过一次。没想到居然还被他记着，孟何心里有些感动。

　　“唉，小何啊，我知道你一直扛着不容易……摊上那样的爹妈，你还能……我记得你之前说你看过心理医生是吗？”话的后半句，对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孟何一愣：“啊？嗯……确实有过几次，但好像没什么用，早就不看了。”
　　“不看了？”王峰似乎没想他会这样回答，声音有些提高。
　　孟何被搞得一头雾水：“对啊，早就不看了，有什么事吗？“
　　王峰叹了口气：“没什么事，就是一朋友告诉我，一直在国外的那个好像很厉害的医生回来了，我专门要了他的联系方式，还想着让你去试试。”
　　“真是太感谢了，您能帮我留意真是太感谢了，改天一定请您吃饭。”
　　听着孟何突然的敬语，王峰也笑了：“多大点儿事，哦对了，那电话我给你发过去了，估计你已经收到了，既然你用不着，就不用管了。”
　　孟何把手机拿到眼前一瞧，果然有一条短信。

　　简单聊了几句，孟何挂掉了电话。他把那条短信点开，盯着那一行数字发呆。
　　之前他断断续续看过好几个医生，但他们都说他没什么问题，心理很健康。所以只给他进行了一些简单的心理疏导。
　　后来孟何觉得这种花钱找人聊天实在是没什么用，就干脆再也不找什么所谓的心理咨询师了。
　　所以他也只是盯着电话看，手机屏暗下来，他就移开了目光。
　　孟何坐在床边，曲着的脊背有些瘦弱，肩胛骨微微凸起，实在算不上好看。他伸手抱住疼得几欲裂开的脑袋，长久地保持着那一个姿势。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新开业的超市拿出音响放着时下流行的口水歌，孟何才慢慢回过神。
　　他咬着牙慢慢把已经酸麻的手放下来，活动了几下指尖，然后去够放在床头的烟盒和火机。
　　不是什么很好的烟，外面随便都能买到，但只有这个味道，才能安抚他的心情。
　　他很少抽烟，但真的抽起来却很猛，一根烟不一会儿就抽完了。之前王峰见了他抽烟的样子，害忍不住调侃“没想到我们孟经理的狠劲儿，都用在抽烟上了”。
　　一根烟抽完，他拖过手机，顺势解了锁，那条短信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鬼使神差地，他拨通了那个电话。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被人接起。
　　“喂，您好，我是谢勉。”对面人的声音温柔，醇厚，七个字说得缓慢，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刚抽过烟的喉咙干涩，孟何张着嘴，好几秒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说，您好。
　　您好，请问，您可以救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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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入场完毕
修改了一下年龄，我意识到我算少了时间（菜鸡就是菜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