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游不椥

132、132.

　　慢慢走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走廊里也是一片漆黑，顾城就站在程琛身后等着他开门。
　　“顾城，你会怪我吗？”程琛在黑暗中问他。
　　“怪你什么？”顾城可不敢怪他什么。
　　“我有些地方是不是做的不对。”
　　“你能发现改正了就好。”顾城也不敢去揣测他这几年都经历什么，做了什么，害怕到时候真就舍不得了，恨不得让程琛跟自己一起走。
　　“顾城，我爱你。”
　　“……嗯。”顾城被他这猝不及防一说差一点就没防住阵脚。
　　“你也爱我吗？”
　　“——下次再告诉你。”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你能不能别总是自己先走了，好不好？”
　　“——下次就带上你了。”
　　“下次下次，顾城，你到底还要我等多久啊……为什么你总要牵着我走，我不能停太久，我必须紧紧跟着你，而你呢？顾城，别让我再一个人坚持下去了，我真的，真的有些累了，能让我休息一下吗？顾城，你别走，我求你了顾城，别走了，好不好？”
　　顾城能听出程琛的哭腔，就好像，欠了他很多很多。
　　“好了，程琛……对不起，别这样了。”顾城去尝试触碰他，这次程琛躲开了，顾城有一点明白了自己每次躲开程琛，拒绝程琛时，程琛的感受了。
　　程琛用力揉着自己的眼睛，让眼圈周围都变得通红。
　　“顾城，这事儿咱都过不去了，过不去的。”
　　顾城就当做他今天喝了一些小酒情绪上头在胡闹罢了。
　　“顾城，我就问你敢不敢，敢不敢承认你也喜欢我，承认你舍不得我也放不下我，你就是除了我之外谁也接受不了，你敢不敢？”
　　顾城一咬牙，一听到程琛这样说就不耐烦了，“我不敢。”
　　“你个胆小鬼，你这个只知道拼命的胆小鬼。”程琛的声音越说越沙哑，越说越气，“你从没问过我愿不愿意，就看我是不是心甘情愿。你对我说不出狠心的话，又不肯承认你爱我，你就这样把我死死拴住，你要我这条命你就拿去，别再折磨我了。”
　　黑暗中他们谁也不知道谁的表情，顾城这次是想尽了好话也不知道怎么哄程琛了，只能等他自己冷静下来。
　　程琛这样又哭又闹了半天顾城不仅不会像以前那样哄他了，更是对他流泪也无动于衷，年少的情谊就像顾城给他编织的一张网，解铃还须系铃人，顾城正在解开这张网。
　　“顾城……我错了嘛。”
　　顾城又是一愣，不知道今天程琛是吃错了什么药，“你又怎么了？”
　　“我就是一想到……”
　　“谁搁那儿？房东？”年轻的声音在楼道间响起，顾城和程琛同时回头，站在黑暗里的人打开了手电筒，“还真是房东啊，大爷你可终于回来了。”
　　对方穿着校服，一看模样就是学生。
　　顾城下意识的抬手挡住这突如其来的一束光，程琛也无意识的抬手挡在了顾城面前这束光，面对他们的打扰还有些不满。
　　“房东终于回来了。”又一道声音响起，是从面前这个学生身后。
　　是两个男孩，个子都不矮，顾城看不清他们的模样。
　　“上回搞装修我都以为你要回来了，我都快半年不交房租了你也不催催。”为首的男孩走过来，把手里的光遮了遮掏出钥匙，“这灯还是坏的，看来现在的人都不怎么需要打灯看路了啊。”
　　男孩把门打开，把屋子里的灯按亮之后就把手里的灯熄灭了，才看见顾城面生。
　　“这就是我给你说的那对学生。”程琛简短的介绍他们。
　　“房东，你还有朋友可以带回来啊？”男孩笑嘻嘻道，“我叫毛渺，还有我的朋友，晓哲思。”
　　晓哲思走上来，和顾城打了个招呼就进屋子了。
　　毛渺看清楚后就上下打量了一遍顾城，意味深长的笑道，“还头一回看见除了你和叶哥的人进这房子，不简单啊。”
　　“阿渺！”
　　“诶！”晓哲思在屋子里喊他，他立刻应到，就这样回去了，又剩下顾城和程琛。
　　“我们也回去了吧。”程琛伸手揽过顾城的肩带他回去。
　　顾城犹豫之下点头，和程琛一起回屋了。
　　“是不是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程琛边说边把外套脱了，“我以前看着他们的时候，就经常在想我们以前的模样，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顾城没说话，程琛的情绪收放自如，就只是敷衍的点头，看向了阳台的方向，刚想要过去把它打开，程琛却在这时抓住他的手腕，像是制止了他，却低头和他亲吻。
　　“你真的一点心思都不在我这儿了。”程琛说完就离开了，顾城只觉得回来之后，程琛变得陌生起来。
　　顾城还没有缓过来，却只能叹气，回屋准备睡了。
　　“口渴吗？”顾城快要回房的时候，程琛突然在身后问他。
　　“不用了。”
　　“喝点吧，暖和。”程琛把水杯递给他，顾城也就想都没有想的喝下去了。
　　“睡吧。”程琛看他把水喝完，才把杯子拿走。
　　“嗯。”顾城点头。
　　顾城躺在床上，程琛还没有进屋，他就在黑暗里没有任何意义的凝视天花板。
　　本来以为还是会失眠或者只是浅眠，今晚难得有了困意，眼皮子也有点撑不开了，眼前的黑色也因为困意像是被晕染。
　　可是顾城依旧能够在这样意识薄弱的时候感受到有人躺在了自己身边，是程琛吧，这里也只有程琛了，这样想的话，他又放松了几分。
　　顾城的嘴被打开了，伸进了什么软糯的东西，带着和他同样的温度，身体也是轻飘飘，像是被抱了起来，顾城在完全失去意识前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顾城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清醒后想到的第一件事是不是程琛趁他睡着的时候给他敲了一棒子。
　　他撑起身体，发现浑身的肌肉也在酸痛，一时间找不到哪里更痛。
　　身边的空位没有任何余温，顾城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想不起自己是怎样睡着的了，他已经很久没这样失去意识般一觉到天亮了。
　　像这样醒来之后感到身体不适或异常已经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不过顾城觉得这次连嘴唇也跟着疼。
　　顾城起床，把衣服穿好，初步判断或许这时程琛应该不在家了，也不知道程琛会去哪里，可是他找不到手机了，床上床下找了好几圈都没找到，最后还翻了柜子，里面除了各种样式的领结什么也没了。
　　顾城又绞尽脑汁想了好一会，只好放弃了，空闲的心思回顾这个房间里所有的摆设，说不出的奇怪，但它们又确实如此。
　　顾城出了房间来到了客厅，下意识的看向外面的时候发现阳台多了些明晃晃的东西，于是顾城又一次想也没想的走过去了。
　　这是防盗栏，可是位置却不对，它硬生生将整个阳台都隔绝了出去，这样的布局一下子让客厅变得狭窄压抑，就连想要站在外面的权利都被限制。
　　顾城推了推它们，这也没有门，就这样牢牢的焊在这儿，顾城用力推它们的时候有几声吱呀的声响。看来也不算是近期装修的。
　　顾城来不及想程琛这样装修的意义，就听到隔壁的声音。
　　“嘿！那儿有人吗？”
　　是毛渺的声音，顾城还有印象。
　　顾城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又说，“是房东的朋友吗？昨天忘了问名字了。”
　　顾城还是默不作声，打算就此作罢，当自己没听见的离开，随后又是几声窸窸窣窣的声响，那少年跨越了中间那狭窄的距离站在阳台上，像刚才顾城那样推了几次防盗栏。
　　“我就觉得这挺奇怪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装修，不过也确实能防贼，给小偷一个落脚的地方来我家呗。”毛渺先是自顾自的说了自己感受，“嗨，还记得我吗？”
　　毛渺笑着和他打招呼。
　　这下也无法回避了，顾城也只能回应他，“你好。我叫顾城。”
　　“顾城啊。嗨，顾城。”大概是觉得防盗栏碍眼，毛渺又推了几下，“房东可不像正经人，你要是被骗来的，就眨眨眼呗。”
　　顾城被他这少年独有的气质晃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样一想，他上次能够接触到的少年也不过是哑巴少爷苏方昼，这样一来，还真有些陌生了。
　　“不是，就回来看看。”
　　“回来看看？”毛渺把手搭在防盗栏的间隙，“你是本地人吗？”
　　“不算。”
　　“不算？”毛渺疑惑，“哪个地方不算？”
　　顾城又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样想着自己也感到疲惫，“哪里都不算。”
　　“哦——”毛渺似懂非懂的点头，“那你家在哪里啊？”
　　“朝阳。”
　　毛渺一下子眼冒金星，“朝阳？那可是大城市啊，我可想去那儿了，哪怕是看一眼也行。”
　　顾城点头，可毛渺却来了兴致，“那里的生活是不是很丰富啊？每天都可以是不一样的活法，可真幸福，要是能生来就在那里，这一辈子还有什么可犯愁的了呢？”
　　毛渺进入了自己的遐想。
　　楼下正准备回家的程琛，看见毛渺趴在自家的阳台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心里猜到多半是顾城醒了被这小子抓着机会聊两句，当时就加快了脚步，先扣响的是隔壁的门，开门的是晓哲思。
　　“那小子又不安分，你也不管管把他逮着，你去瞧瞧你家的阳台？”
　　手里还拿着铲的晓哲思前一秒还一脸不解的看着程琛，下一秒醒悟般的去看了一眼，才发现毛渺又管不住自己的一双腿跑到隔壁去了。
　　“毛渺！”
　　毛渺一听到晓哲思叫他，就知道被发现了，走的时候还踉跄一下，还坚持给顾城说，“下次找你啊！”
　　顾城看不见他是怎样急匆匆的回去，只觉得那防盗栏就像是牢笼一样摆在了自己眼前，心里有了一道像这无法穿越的防盗栏一样的无法跨越的鸿沟。
　　“顾城，我回来了。”
　　顾城看着程琛提着满手的菜，过去帮他接过。
　　“本想着也带你出去逛逛的，可是看你睡得太熟了，就没叫你。”
　　顾城点头表示知道了，提着菜去了厨房，也不管程琛在他身后轻轻的叹气又装作什么都没有的样子跟上他。
　　“我给你讲顾城，这日子还真不是那么容易过的，我今天就去买这西红柿，讲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才让他给我便宜了三毛，还是因为我喉咙太干了不想给他讲下去了，不然还能便宜两毛呢，不过最后还送了我一根葱。”
　　程琛兴致勃勃的给顾城分享，这样子不算太笨拙，却让他像个大孩子一样想要分享自己的成果。
　　“怎么想着修个这个？”顾城对他前面说的话没怎么听进去，随口一问，也没说是什么，但是程琛还是听明白了。
　　“啊，前不久修的，这屋子不是没人住吗，平时也就拜托叶哥偶尔来打扫照料一下，但是发现被小偷盯上了，刚开始的时候还好，这屋子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偷什么，但是之后发现这屋子没人住后竟然在这儿过夜，就让人来修了防盗栏，也没报警，那小偷也就识趣，没再来了。叶哥有时候也会整夜把这儿的灯亮着，那天我们回来的时候没亮灯，估计是想着准备惊喜吧。”程琛跟在顾城后面一顿解释，顾城也只是表示听见了应了他一声。
　　程琛看他这样子，想了一会儿还是后莫名开始生了闷气，也不在顾城身边呆着了，跑去客厅坐在沙发上开始看起了手机。
　　顾城发现人不在后去看了程琛一眼，把菜一撂，也回了房。
　　程琛偷摸摸起身，手机也来不及关的扔在了沙发上，看顾城样子是又打算会被窝里睡下了，心里莫名开始有些后悔，却又不知清楚自己到底在后悔什么。
　　都说感情是相互的，可程琛还是头一回感到这份感情或许只有自己还在努力，想要去抓住点尾巴，反而是顾城有些放弃了。
　　“顾城。”程琛叫了一声顾城的名字。
　　顾城自然是没有回应他的，程琛自觉委屈，眨巴两下眼睛，“我去做饭了，一会儿叫你。”出去的时候，还不忘记把门关上了。
　　听见关门声后，顾城才真正的闭上眼，开始试着慢慢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