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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闹剧就应早点落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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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妈妈在医院里一刻也不得闲,一边照顾着晏爸爸,一边往护士站跑着缴费拿药,一边还得算着晏承欢的时间。可是大半个上午过去了,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回来的影子。
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晏妈妈这样想着,从清禾回来也没怎么睡过觉,该不会在路上出什么事了吧?转念一想,自己也没闲着,这么大年纪还挺住了,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挺不住的?该不会是……跑回去了?晏妈妈心中原本只有一点点的怒火,顿时像被浇了汽油一样烧的气势汹汹。
也不顾还在昏迷中的晏爸爸,和护士交代了几句后气冲冲的跑到路边,拦了辆车赶回了家。
平时上个楼梯都得歇好几次的人,今天一口气爬五楼也不带停,带着几乎要把钥匙给掰断了的气愤打开家门冲向每个房间。晏妈妈都已经做好了找不到人就报警,等到找到她就掐死她自己去坐牢的心理准备,却在客厅里看见倒在一片狼藉中昏迷不醒的晏承欢。
“晏欢欢,晏欢欢!”晏妈妈惊慌失措的晃着她女儿,颤抖着声音一声一声的叫着她的名字,给她擦干净嘴上的污渍,伸手去摸摸鼻子,气息已经很虚弱,脉搏也弱的跳动缓慢。
在地上摊着一堆呕吐的黄色液体中带有丝丝血迹,这时,晏妈妈看到地上的照片和她收到的照片不一样,是许锦瑟和另一个女人的照片。
晏妈妈爬起来跑到窗边往下看,刚刚来的那辆出租车已经走了,她恨恨的喊着:“怎么这次走这么快!”
她一边喊一边掏出手机手忙脚乱的再次拨通了120电话,或许是始料未及的状况让她慌不择言,也或许是出于母亲对于女儿担心,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乱说一通:“医生!医生你们快来救救她快来我求求你们救救我女儿……上次你们来的这里……昨天呀你们来过你们怎么忘了呢……”
最后在接线员的引导下记录了相关信息,电话挂断,像挂掉了活命的希望。 她这一生就打过两次急救电话,一次为她丈夫,一次为她女儿。
晏妈妈把晏承欢翻过来脸朝上,又把胳膊和腿都伸开,手指像僵住了一样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掰开。她发现手指甲已经嵌入掌心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不管晏妈妈怎么叫怎么喊,晏承欢像进入休眠期一样不受任何外界打扰。
晏妈妈痛哭流涕悔不该当初没有去清禾把她叫回来,如果她知道如果有一天会发生这样的事,她拼了老命也得把晏承欢带回来,可是世界上哪有后悔让你吃,哪有时光机让你坐。
一个病房不大,四个床位两个自家人,转过身是丈夫,背过身是女儿。晏妈妈肿着两个眼睛一言不发的盯着输液器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就像她的心一样,一滴一滴的滴血。
不让儿子回来,也不告诉亲戚,就自己一个人撑着,以前还说两句话,现在倒好,问什么也不回答,病房里另两个病人的家属实在是看不下去,在她需要帮忙的时候帮点忙。
医生说晏承欢是疲劳缺乏休息,伤心过度引起的心碎综合征,目前没有什么大事,好好休息睡一觉,醒过来不要再去想那些伤心的事情就可以了。
听了医生的话,经过这些事情,晏妈妈在想,是不是自己说的太过分了所以造成了逆反心理?今天晕倒这件事是不是这两天对她太狠了?可是长这么大没少说她,怎么这次就受不了了,一定和那个不男不女的人有关。也不知道他给晏承欢说了什么,这都找上门来了以后再翘了门进来杀人灭口怎么办?出院之后立马搬家!
晏承欢以后还得嫁人,晏城乐还得娶媳妇,这些事情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段时间她自己辛苦就辛苦一点,其他人谁也不能知道,搬远一点就谁也不知道了。
晏城乐早上起来就感觉不对劲儿,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似的,早餐就连自己最喜欢的食物都索然无味。上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刚刚开始一会儿他就悄悄从后门溜出去,躲在走廊给姐姐打了个电话。
一连好几个都没人接听,最近有点奇怪,电话不接,发消息也不回,就连小锦哥也是,关键时候掉链子。心里还是堵堵的,挂了电话又给老妈打过去,电话那头又开始了漫长的彩铃声,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电话终于被接起来。
“喂,妈,你干啥去了,这么久才接电话。”电话一通,晏城乐放心的直接坐在楼梯上。
“没干啥,声音小没听见。”晏妈妈躲在水房里接电话,她怕一会儿医生查房喊的声音让他听见。“有事吗?你不用上课吗?”
“没有,我给我姐打电话一直打不通,给那个小锦哥打电话也不通,我想着别是出什么事了。”
晏妈妈突然想起还有这茬,立马警告到:“你姐这两天忙,你别给她打电话了,还有那个叫小锦的,我告诉你你不许联系她,删了她电话,拉黑,什么也不能留,你现在就删除,然后截图给我发手机上来我看看,你要是敢偷偷给她打电话我就砸了你的腿。”
不容晏城乐问为什么和拒绝,只能先按照他妈的要求办了,大不了一会儿再把他拉出来。
“你要是敢把她拉出来联系我打死你!”
晏城乐不服气又不满意的质疑:“不是到底为什么呀?”
晏妈妈毫不留情的说:“没有为什么,再问为什么你就得挨揍!还有……”
“还有?”晏城乐越发觉得肯定有什么事,不行一会儿问问赵晓星和他姐。
“星星和小月月有他们的电话吗?一块儿让他们都删了,你听见了吗?要是我知道了,你们都得跟着挨揍!”晏妈妈说完就挂断电话。
晏城乐对着手机喊了两声发现他妈早就挂了电话,这下上课的心思是一点儿都没有了,干脆直接翘了课跑回宿舍待着去了。
“晏承欢的家属?”一个护士在水房门口喊到。“病人床前要有家属的,你一个人不行,替换不过来,你赶紧找人来吧。”
晏妈妈匆匆跑过去,疲惫的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没事没事,我自己可以的,晏承欢醒了就没事了,到时候就我们两个人伺候一个人了,没事!”
“刚刚李医生查房一个人也没有,你说要是有个什么急事也来不及找你,你去一趟他办公室吧,他把病人情况给你说一下。”
晏妈妈连连答应感谢到,护士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安顿好病房里的两个人,晏妈妈又马不停蹄的赶去李医生办公室。她站在门外犹豫不决,来来回回的走个不停,仿佛那是一扇同样地狱的大门,她恐怕听见什么不好的消息。可是再担心再恐惧再不想接受又有什么用呢?
现如今,正当下,就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两个人已经躺在病床上。她只能自己提前想好最差的结局,让自己有一个心理准备,这样当听到事实的时候,总不会有一个剧烈的心理落差把自己击垮。
事实证明,这样是有用的,虽然没有猜中结果,但是至少没有差距很大。晏妈妈失了魂一样,几乎是以最缓慢的速度飘回病房。
今天阳光这么好,原本就好好的人,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看着两张床上昏睡的人,一个是她的丈夫,一个是她的女儿,背后还有她的儿子,顿时感觉人生失去了希望。
晏爸爸最终是转成尿毒症并伴随多起并发症,需要做肾移植手术,越快越好。可肾源是个重要的问题,幸好之前检查出肾脏有毛病的时候晏妈妈多留了一个心眼儿,提前匹配肾源以备不时之需。说是不时之需,其实是心中明白,他的身体已经是非用不可了,这样说只是安慰他,保持心情舒畅。
亲戚之前打好招呼了,但是晏爸爸作为母家中最小的孩子,其他的兄长都过于年老,根本就不适合做肾源选择,现在只能寄托希望于移植中心。
等到晏承欢醒过来的时候月亮都已经升起来没事儿了,星星也纷纷洒洒的爬在天上,瞧着这春天的风何时吹过常安的人。
在她醒来之前,晏爸爸刚刚睡去,他现在也已经很虚弱,每日睡得也很多。
晏承欢撑着身体坐起来,屋里黑漆漆的,非常安静,只能听见微弱的呼吸声,甚至还有隔壁打鼾的声音。对床陪护的家属也已经离开了,妈妈也不在这边。
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下了床,还没站稳就摔倒在地上,身体的反作用力震得脑袋生疼,整个大脑就像固定不住一样,在整个脑壳里乱撞。
晏妈妈端着盆子进来,隐约看到地上有个人形,走进打开床头灯后才看清是晏承欢。
她不急不慢的放下盆子,擦了手,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她什么表情,只是等她做完了一切之后才慢慢走到晏承欢面前,压低着声音。没有多大起伏的说——
“起来。”
晏承欢努力的睁大眼睛,打起精神,可是身体却跟不上脑子的想法,她不禁笑到:可能是脑子撞坏了,都支配不了身体了。
晏妈妈自始至终都没有过去扶一下,她拉了椅子在一边坐着看着晏承欢从地上晃晃悠悠地爬起来坐在床边,清醒了好一阵,她在开口说。
“看到照片了吧。”
照片?她不光看到了,还刻在了心里,准备把它淹没。
“怎么难受成这样?”不是关心询问,更像是封讽刺,嘲讽。晏妈妈不在乎晏承欢是否回答她的话,继续问着。
“还想回去吗?”
沉默了好久,晏承欢终于摇了摇头。她很好的坚持了她妈妈的人生信条:没有意义的事情趁早放手,及时止损才是聪明的。
晏妈妈似乎得到了自己想要听的答案,表情似乎也放松了一点,满意的起身,留下一句:睡觉吧,转身拉开陪护床,随便整理了一下,躺下休息了。
晏承欢生平第一次感体会到灵魂和躯体分开的感觉,口干舌燥,舌头在嘴巴里待的都不自在,喉咙里也火辣辣的,想要喝点冰水压一压。
玻璃杯就在手边,晏承欢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抓住它,摇摇晃晃,步履维艰扶着墙壁出了门。晏妈妈抬头起来看了一眼,想着大概去了水房,应该没什么事,就又躺下了。
以前晏承欢最害怕的地方就是医院的走廊,哪怕是白天也会让她心生恐惧。她总是觉得昏暗不清还一闪一闪的灯光,和贴着头像的墙壁都是惨白渗人的,周围也到处都是阴森森的,而且几乎每间房间都有垂死挣扎的患者。可是自从她爸爸住在这里之后,她便没有以前那样的恐惧了,因为当她害怕的时候她可以不顾一切跑到爸爸身边。
一杯冰水下肚,精神回来了一些,心里的翻江倒海又隐隐约约的作祟。
又是这里。晏承欢撑着身体,抬着头看着水池边。前天她还在这里祈祷着,求求上天告知他,今天就被现实狠狠地推下悬崖,摔了个粉身碎骨。
在你傻傻的祈求的时候,人家正在你侬我侬,比之前对你更好,更亲昵,你得到的只是他们玩剩下的。试验品?科学实验室里的小白鼠?晏承欢问自己,哈哈一笑后又坚决的否定了。
小白鼠是有价值的,你什么价值也没有,充其量也就是厨师学校被新手拿来练手的萝卜花。雕得好就是盘上菜,雕不好就是垃圾桶里的喂猪食。你看,你就是垃圾桶里的那个菜花。
两只眼睛肿的像两个核桃,情绪告诉她想哭,但是又哭不出来。模糊的视线,肿胀的感觉就像眼珠马上就要掉出来一样。不知道是慢慢恢复了还是怎么回事,身体开始渐渐地持续着上午的痛楚,各种疼痛从身体的四面八方开始袭来,一直卷到心脏。
晏承欢使劲的锤着胸口,我已经开始讨厌他,要放弃他为什么这里还是那么疼。为什么人在难过的时候心脏会不舒服?是他住进了我的心里吗?所以难受的只有我自己吗?
这种疼痛应该不亚于她在看晏妈妈在手撕猪心的时候的感同身受的皮肉分离,那种感觉像一条条撕在自己心上,然后把一个叫“许锦瑟”的东西从心脏里抠出来,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无能为力。
黑夜像沼泽一样将自己拉入地狱心脏疼得厉害,连呼吸都是奢侈的,全身都涨的生疼,好像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了这里寻找出路。
虚弱的身体像一个不断充气的气球,不管她怎么哀求,那个气球始终停不下来,变得越来越大。
在晏承欢倒下之前,水杯从手中脱离出去,掉在地上碎成了冰花。手掌重重的按在玻璃上面,鲜血像泄了闸的洪水一样顺着裂缝喷涌而出。这一刻,崩腾的血液找到了出口,气球也产生了微弱的漏洞,一点点漏着气,心脏也不那么过分难受了。
翻过扎满玻璃渣的手掌,鲜血顺流而下染红了整个手臂,满眼的血红让她竟觉得放松、是一种治愈的方法。
她慢慢握紧两只手,猩红的液体更加放肆的从手指缝里流出来,她把双手举到眼前面无表情,迷离的眼神欣赏着血流如注的手。
走吧,都走吧,关于许锦瑟的记忆都走吧,这样我才能活下去。
听到走廊异响,护士站的值班护士慌忙跑过来,听到护士奔跑的声音,晏妈妈“噌”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直觉告诉她肯定是晏承欢。来不及穿衣服,抓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冲出门。
在护士的惊呼中,晏妈妈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女儿,还有扎在手里的玻璃渣,眼前的一切几乎令她昏厥,她捧着晏承欢的脸一声一声的唤着她的名字。
慌乱中,晏承欢看着晏妈妈张了张嘴,可嘴唇也实在是太沉重了。
“你说什么?”晏妈妈收起颤抖的声音,把耳朵靠近听她在说什么。
“对不起……妈……我错了……我……改了……我真改了……”
流不出来的眼泪终于是泪如雨下,混在血液里,思念和忘记打起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