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你不成欢》万里万鹤

83、阴谋都是精明的

　　等到晏爸爸睡下，晏承欢撑开陪护床，拿了毯子放在上面。在病床下拿了洗衣盆，把今天爸爸换下来的衣服全部收在一起打算一会儿去洗了。晏妈妈什么也没说，当做她不存在一样，径直略过晏承欢在陪护床上躺下来。

　　深夜里，医院的走廊还真是阴暗的令人窒息。一截一截的白炽灯散发的昏黄的灯照不到地面上似的。白日里就背光阴暗的楼梯拐角此时因为鸦雀无声，更添了许多凄凉和死寂。

　　晏承欢端着盆子贴着墙根慢慢的走着，尽量做到目不斜视，她记得许锦瑟说，走夜路的时候不要乱看，听到任何声音也不要回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感觉是对的。洗漱间就在走廊另一头，白天去打热水也没觉得很远，怎么这会儿却走不到头了呢。

　　值得安心的是这一层住满了人，有一些病房亮着灯，即使是在小小的玻璃里透出来微弱的光，也足以起到安慰自己的作用。

　　洗漱间的灯够亮，热水锅炉也在“哼哧哼哧”的加热烧水，这里有一块窗户能看见对面的急诊大楼，却望不见天空。

　　水管的水“噗噗”的流着，激起盆子里的洗衣粉漾出黑白的泡沫。天气已经渐渐回暖，可是这水还是冷的刺骨。

　　零下的温度有冰冷的水，冰冷的水养出冰冷的人，冰冷的人说着无情的话，无情的话落下是刺骨的疼。

　　十指泡在水里，每一个关节都像是被360度翻转了一圈的疼，以前许锦瑟不让自己弄这些，他总是会烧了热水自己来，他说女孩子着了凉会跟一辈子，他不想让她有不舒服的时候。

　　可是，都已经两天了，为什么你还不来呢？我都开始怀疑我自己了。

　　原本安静的洗漱间突然响起不知是什么但是有节奏有规律的声音。凉的没有知觉的手指已经分不清是握着还是张开，身边也没有什么可以防身的东西，只有这些湿重的衣服。

　　那声音越来越重，像是脚步声。晏承欢不断安慰自己，没有关系，鬼是没有脚的，并且在心里已经念了无数遍的“南无阿弥陀佛”，眼泪在眼眶里提着不敢掉下。

　　突然那阵脚步靠近，手上落了一堆衣服。晏承欢被吓得窜向墙角，一口气直接吸到底塞在嗓子眼里。

　　晏妈妈拿了一些需要洗的衣服过来，什么话都没说，扔下就走了。

　　这个时候，晏承欢才慢慢回过神来，她踉跄了一下，蹲坐在地板上，眼睛冒着五颜六色的小星星。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响彻整个洗漱间。

　　你可以打我骂我，甚至可以让我去死，但是请你不要这样对我。我消化不了，又解脱不掉。生的煎熬，死的惶恐。

　　抬头看看墙上的钟表，短针在2，长针在1。我在常安，你在哪里。

　　另一家医院的病床上躺着一个不像病人的病人。许锦瑟只是站在门口看向病床上的人，一言不发，也不向前一步。

　　“来都来了，过来坐吧。”

　　“呦！光荣负伤啊！”许锦瑟依靠在门框调侃道。

　　陈妍华嗤笑一声扭开了头，果然，他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给自己的。

　　“没伤的更重，让您失望了啊……”

　　“嗯……怎么说呢？有点吧！”许锦瑟一点儿也不掩饰的说。

　　陈妍华也不在乎许锦瑟说了什么，她要的是许锦瑟能听进去什么。

　　“如果你想站着，那就随你的意。会议进行这么久怕累着你。”

　　“多谢您关心，看着您也挺好的，没别的事你一个人好好待着吧！”许锦瑟正要准备离开，刚刚踏进病房的护士一阵惊呼。

　　“哎呀，回血回一半了你怎么也没看着呢。”护士放下托盘，将输液的管道进行关闭，“幸好回血还没有出现凝固，一个人住院身边怎么能没有人呢？那个先生你是她家属吧，你别站在那里你过来看着点儿啊，差点就出人命了心还真是大啊！”

　　被护士莫名其妙的一顿数落，许锦瑟倒是不慌不忙的说:“我不是她家属……”

　　“是不是家属的我看你站那好久了，你是不是认识她？是不是认识她？认识她你能不能帮帮人女孩子？不帮忙你是来搞笑来了还是嘲笑来了？还是你把她弄成这样不敢进来啊？”这护士语出惊人，然后接下来的事许锦瑟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你赶紧联系你家人过来接你，我不会在这里陪你的。”等凶护士走了，许锦瑟才扔过来一块毛巾说到。

　　“没关系，你走就行，我一个大活人还能干什么？”陈妍华笑的一脸无辜，掀开被子下了床，举着输液瓶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往门口一瘸一拐的走去。

　　“看什么？不走吗？”妍华停下，一只手举着输液瓶，一只手扎着针头悬在半空。

　　许锦瑟靠在门框指了指她的脚:“你……不凉？”

　　妍华低头看向刚刚卸干净指甲油的指甲，忍不住的挑了挑眉，心里不住暗想:你奶奶的能不凉吗，一只脚跳着很好玩是吧？没看见脚指甲都冻乌青的了还站着废话。

　　“我也不知道他们把我的鞋放在哪里了，再说了，就只是上个卫生间。”

　　卫生间的门关上“咔哒”一声，许锦瑟看看空荡荡的房间，外面是空荡荡的走廊和大厅。

　　“哎……高级加护病房就是这一点不好，一点儿都不热闹。”许锦瑟朝着卫生间喊到:“走了，你记得招人来。”

　　前脚刚踏出房门，后脚就听见一声尖叫:“啊！”

　　许锦瑟甚是奇怪，平白无故的叫喊什么？寻着声音找去，从卫生间里传来阵阵哀嚎。

　　“你不会摔倒了吧？”许锦瑟在门外敲着门问。

　　妍华坐在地上冲着门口喊:“你怎么还没走？没有的话能进来扶我一下吗？”

　　“我进去？我怎么进去？”

　　“门没有关，你进来吧。”

　　门是隐形门，许锦瑟轻轻一推，轻轻松松就错开了一道缝。门开的再大一些，就看见陈妍华四仰八叉的躺在地板上，输液瓶也在地上滚着。

　　“嗬！造型挺别致啊？光脚的地板芭蕾啊？”许锦瑟还不忘嘲笑一番。

　　陈妍华翻了一个白眼:你他奶奶的还有心情嘲笑，赶紧扶我起来啊地上那么凉。

　　“辛苦，扶我一下。”陈妍华伸出一只手等待许锦瑟过来扶她。

　　许锦瑟犹豫了一下，也总不能让她自己在这里躺着，可是现在并没有合适的人。

　　许锦瑟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见她没什么反应，眉头一皱不耐烦的说:“起啊，干嘛呢！”

　　陈妍华动了动身子，一脸痛苦的说:“我好像，摔倒腰了，你多扶我一下。”

　　“摔倒腰？你躺着吧，我叫医生！”许锦瑟甩开手起身要叫医生过来，却被陈妍华叫住。

　　“不用！你扶我，我自己就行。”

　　陈妍华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许锦瑟实在是看不下去，伸手一捞，像抱小孩一样抱起来。陈妍华站起来的一瞬间重心站不稳，向前栽到许锦瑟怀里。

　　“啊！我的下巴！”陈妍华的下巴刚好磕到许锦瑟的胸针上，许锦瑟低头一看，连红也没红。

　　“又没事，出去吧。”

　　“可是……我还没上厕所呢！”陈妍华拉住许锦瑟的袖子扭扭捏捏的说。

　　许锦瑟自觉避让:“你来吧，这我帮不了你，我走了。”

　　她走的倒也干脆，陈妍华急忙拉住他:“可是我的手……”

　　许锦瑟回头看到她的手，可能刚刚摔倒的时候碰到扎针的手，起来的时候也没注意，现在已经肿的像一只熊掌，手指都开始肿胀。

　　“怎么弄？”许锦瑟问，她已经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呆了。

　　“裤子有点紧，你能……帮我……”

　　许锦瑟思前想后，左右为难，眉毛都快拧成麻绳了。

　　陈妍华看到她不情愿的样子，随口说:“算了，我自己来吧。”

　　正当她忍着手部不适拽着裤子的时候，许锦瑟拉开她的手，帮她松了裤子，幸好上衣够宽松，不然许锦瑟打死也不会帮她这个忙。

　　许锦瑟打开智能马桶的音乐模式，然后转身去了外面:“要帮忙就叫我。”

　　陈妍华坐在马桶上听着音乐翘着二郎腿，斜眼瞥向对面的置物架，一个红色的小点点在偷偷的亮着，在侧面的装饰画中，也有一个红色的小点点。

　　“小沅……”

　　“告诉你多少次了，没有小沅了。”许锦瑟严肃的说。

　　“好好好，不叫就不叫。”陈妍华贴在许锦瑟耳边悄悄的说:“交一个女朋友换一个名字，什么时候换一下个啊？”

　　声音轻轻的，像一只小虫子在耳边爬过来爬过去，总想让人拍一巴掌。许锦瑟微微一顿，大手搂住陈妍华的腰，调戏到。

　　“腰还是那么细，但是你永远也不是以前的那个你了。”

　　“我可以像以前一样！”

　　“我不是以前的人了。”

　　“我们……”

　　“你够了！”许锦瑟抓着她那只没事的手警告着。

　　陈妍华笑了笑:“好。”她拽起输液瓶像拉着一个天马流星锤一样爬上病床。

　　看着肿的老高的手背和像芭蕉一样的手指，陈妍华不禁笑了出来，没有一点儿犹豫一下把针头拔下来，扔到一边。

　　营养液在针头里滴滴答答的冒出来，落在地上，湿了一片。

　　“拔了？”

　　陈妍华举起手给许锦瑟看着肿的明晃晃的手反问到:“不然呢？”

　　“还叫医生吗？给你重新扎一针。”

　　“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帮我叫。”

　　看着她一副不在乎，你随意的样子许锦瑟真的是一肺的气没出撒，办也不是不办也不是，最终扔下两个字出了病房。“等着！”

　　陈妍华在枕头下拿出手机，拇指已经快肿的解不开屏幕锁，叮——的一声，手指头还能用，一条消息亮着红色的1:许易笙已经下了飞机，正准备去大厦找许锦瑟。

　　“拦住他，别让任何人知道她在医院。”

　　“收到。”

　　很快，一大溜医生护士涌进病房，拿听诊器的，拿葡萄糖的，拿针头纱布小铁盒子的，更可气的是还有实习生参观的。

　　“怎么回事？”妍华的脸已经臭到不行。

　　“这样才能配上你的身份啊！”许锦瑟故意说。

　　一只手肿，另一只扎上针头，这下陈妍华更是“不能自理”了。

　　“让你走你不走，现在你和你更走不了了。”妍华躺在床上，一手垫着水貂毛手枕，一手扎着针头，一只腿还绑着夹板。医生说血管很脆，不能乱动，所以现在她以一个别致的姿势躺在床上，冷眼旁观。

　　“你手机呢？我给你叫人。”许锦瑟伸手要手机。

　　妍华下巴一指旁边柜子:“在那儿，自己拿。”

　　“解锁。”

　　“密码没变。”妍华始终盯着她的眼睛，似乎结果不是她想要的。

　　许锦瑟拿着手机愣了一会儿说:“我忘了，你来吧。”

　　妍华笑了笑，眼神里的失落被一丝狡黠代替，伸出食指解开了，呲——的一声，屏幕亮起。

　　“手指头肿的都不好使了。”许锦瑟上一秒嘲笑着，下一秒目光就像被粘到屏幕上一样挪不开，眉头紧锁。

　　“这是什么？”

　　手机里全部都是晏承欢的照片，不过大部分是她和其他人在一起的照片，还有几张是去买验孕棒和在医院的妇产科的照片。

　　面对手机里的照片视频和许锦瑟的质问，陈妍华一副惊讶的样子慌张的说:“这个……你怎么会……你给我手机！”

　　许锦瑟往后大退一步，正容亢色的问道:“你怎么会有晏承欢的照片？”

　　“你给我！”陈妍华挣扎着下床去抢夺手机，但是手脚被束缚着总是不方便。

　　“你最好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不然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许锦瑟现在不只是想知道为什么陈妍华手机里会有晏承欢的照片，而且这些照片都是与男人见面的照片，有的还是在深夜，这些他都可以不在乎，他只相信晏承欢。可是他信不过陈妍华，她到底想做什么？

　　“你还是不要知道了！”妍华一边阻止一边开始拆卸吊着的伤腿。

　　“你最后说明白，不然我让你回不了清禾。”

　　此话一出，陈妍华睁大眼睛看着许锦瑟，凶狠的表情不是在开玩笑，她的心里一阵翻腾。许锦瑟，我死也不会想到你有一天会对我说这种话，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居然这样对我。

　　“既然你想知道，我瞒着也没用，而且你早晚都得知道真相。”妍华放下吊着的腿，把床背升高好好的靠着。“这些照片是我在记者手里买下来的，不光她和别的男人的，还有和你的照片。”

　　“记者？”许锦瑟很疑惑。

　　“八卦娱乐对你的私生活一直很感兴趣你不会忘了吧？数清禾风流人物，还得看你许锦瑟许小爷，这你一直都知道的。自从你和晏承欢在一起后你似乎就忘了这些事，这种八卦一直都是我在帮你截下来。”

　　许锦瑟回想着这一切，虽然有迹可循但是他似乎不太相信她能这样好心。

　　“后来有狗仔多次拍到晏承欢和不同的男人在一起，我也都一次次的拦下来，有一些稿子都拟定好准备登刊了，最后还是拦下来。包括最近的她去买……验孕棒和妇产科。”

　　见许锦瑟不说话，陈妍华又说到:“你……你自己应该知道她不需要这些东西。我也知道她朋友余清楚怀孕了，但是我去医院找了诊疗记录，确实是她的名字，照片也在手机里。今天我听说，她已经回常安了，你的工作也不能接听电话，所以我也联系不到你，后来我就摔了，身边也没什么人，正好你在，就想着叫你来帮我一下顺便告诉你医生，然后就这样了。”

　　“我觉得她应该不是这样的人，你再去了解一下情况吧，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

　　许锦瑟抬眼满是凌冽:“我当然不信你。”

　　“可以，我无所谓，你一直都不相信我的。”

　　许锦瑟，我们认识六年有余，你从来都没有用相信过我，可我却不恨你，你说，这是为什么？

　　许锦瑟把手机扔到一边的桌子上，笑着摇摇头，又想起什么似的抓起手机按下一串号码，可是对方在说: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一连拨过去好几个电话都是暂时无法接通。

　　陈妍华再次拔了针头然后一瘸一瘸的走过去，举着肿起来的手和他抢手机。

　　“别打了，她不接就是不接，你把手机还给我！”那只肿的明晃晃的手使劲儿的从许锦瑟手机抠出来。

　　“陈妍华，我不会相信你说的话的，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是如果你敢对晏承欢有什么想法我劝你，还是趁早收起来吧，你不会得逞的。”

　　许锦瑟一字一句犹如一个个被敲开的安瓿瓶一样扎在陈妍华心上。

　　“我说过，你可以去查！你可以打电话！现在的结果是照片里的人你都认识，电话也接不通，人也已经回了常安，为什么偏偏在你南下的时候回常安你心里真的一点儿数都没有吗？”陈妍华被惹怒了，她抢过手机使劲的扔出去，砸在墙上，屏幕碎的四分五裂，掉在地上一堆垃圾。

　　陈妍华抓着许锦瑟的胳膊:“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让你伤心难过，哪怕一丝小脾气也不行。我忘不了你，即使你身边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你的眼里从来都不是我我也不在乎，我默默为你做了这么多从不让你知道只是那是我想做的和你没有关系。”

　　“但是……我请你不要一直那样对我，我没错，从来都没有，错的是你，你从来都没有听我解释，你只是按照你的想法来肆意的揣测我！”

　　“我可以等你身边没有任何人，那时候你一回头就会看见我，现在终于晏承欢走了，她想逃离你，她压力很大，她不想和你在一起了所以才趁你不在的时候回常安。我们之前见过面，她让我拖住你，不让你这么快知道，起码等她搬了家之后。”

　　“许锦瑟，她不爱你了，她求你你放了她你能不能放了你自己你看看我吧！”陈妍华几乎声嘶力竭，但许锦瑟却依旧不为所动。

　　许锦瑟任凭陈妍华晃着胳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凉薄的说:“你算什么？我要她亲自求我。”

　　两个人在争执的过程中，力气越来越大，谁也不让谁，突然许锦瑟被脚下不知什么东西一绊，身体失去重心向后倒去。冰凉的地板承接住这个单薄的身体，但是意外发生了——

　　“咚——”的一声许锦瑟的后脑勺摔在了低柜子边上。一阵头痛欲裂的痛感伴着满眼星光的眩晕，一时间让许锦瑟缓不过神来，紧接着一阵浓浓的疲惫伴随着四肢乏力，大脑也支配者四肢开始不知名的活动，现在只有闭眼躺下更舒服，尽管他现在一点儿也不想躺下。最后没有扛过大脑的支配，闭上沉重的眼睛，身体踉跄倒在地上。

　　陈妍华拍了拍他的肩膀喊了几句，确定没有反应之后，她扔掉手里的注射剂，拍了拍手在地上爬起来。淡定优雅地走到床头，按响了床头的急救铃。

　　许锦瑟，你太累了，累的你都说胡话了，好好睡一觉吧，等你醒来，就什么事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