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了师尊的攻之后》昏昏欲睡

3、第 3 章（二修）

　　二人沿途慢慢走回他们之前约定好的客栈，途径一家馄饨摊子，丝丝缕缕的香气伴着雾气飘荡而出。

　　卖馄饨的大娘笑的满脸褶子，招呼着：“来来来——上好的灵兽肉啊，鬼吃了补魂，妖尝了补力，人喝了补灵，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哪——”

　　江晚余停下步伐，他的身体虽早已辟谷，感觉不到饿，但考虑到沐星还只是一介凡人，又随他奔波许久，难保不会饿。

　　更何况，鬼界可供人吃的东西本就不多，眼下既好不容易碰上一家，不如就坐下尝一尝。

　　他征求好沐星的意见，便带着人寻处位置坐下来，点上了一碗馄饨。

　　胖墩墩的老板娘手脚麻利地端上馄饨，胖胖的身形在略有拥挤的店中灵活闪动，她拉长嗓子喊道：“您慢吃勒！”

　　寒风凛凛中，汤碗冒着源源不断的雪白热气，但见碗中的馄饨皮薄馅多,上下起伏的游在汤中,像一个个调皮的大肚娃娃。嫩绿的香菜浮在汤上，荡出独有的清香，引得人口水直流。

　　沐星用小木勺轻轻搅动着碗中的馄饨，隔着腾腾的白气看向坐在对面的那个眉目柔和的人，将第一只馄饨舀出，动作小心地递到江晚余嘴边：“师兄，先尝尝。”

　　后者明显一愣，显然是不习惯这种亲密喂饭的举动。

　　但也只是怔楞了那么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模样，他按着沐星的手腕，将汤勺转了回去：“本来就是给你点的。”

　　又特意向人解释道：“我已经辟谷，不会饿。”

　　沐星却不听话，手腕依旧固执着。

　　“我知道。”他说，不容置喙的意味：“可这馄饨好吃，一定要给师兄尝尝。”

　　他的语气正经严肃，像是在说一件自然而然的事。

　　江晚余不觉又是一怔。

　　他没料到，主角攻在初期居然还是个小太阳，这么关心周围人。

　　如此一来，倒是不好辜负他这份心思。

　　江晚余低头看了看勺子，就着这个姿势，轻轻咬下馄饨那将近透明的皮，一口将它咽了下去。

　　末了，又露出粉色的舌尖，贪恋一般地舔了舔唇上残留的汤汁。

　　沐星轻轻地勾起唇角。

　　他的视线下垂，透过不甚明亮的光，看向江晚余搭在他腕上的那只手，那指节葱白修长，指甲圆润而有光泽，触感冰凉，像是寒冬腊月的大雪纷飞。

　　他不觉问出声，“师兄的手怎么这么凉？”

　　江晚余很快将手缩回，解释着：“我天生体寒。”

　　“这样啊。”沐星的唇角短促勾起又短促落下：“那应该再吃个馄饨，喝口汤，暖暖身子。”

　　于是，第二只馄饨顺理成章地落到江晚余的肚子里。

　　见江晚余乖乖吃完，沐星又用勺子舀上一只，无缝连接地送到他的嘴边。

　　那动作叫他做的熟练至极，像是之前已经做过许多次。

　　江晚余连连止住他：“可打住罢，你还吃不吃了？”

　　沐星笑道，昏暗的烛光下他唇角的弧度意味深长：“师兄确定要我吃么？”

　　江晚余眨巴眨巴眼，才反应过来，沐星手里勺子，是他之前用过的。

　　他赶忙从招呼老板娘再多添一只勺子。

　　然而，鬼市一向人鬼众多，此时又恰是饭点，小小的馄饨摊子忙碌不已，根本顾不上他。

　　江晚余又问了几遍，端馄饨的小跑堂才在百忙之中抽声喊道：“客官，店面小，碗筷勺都缺着呢。您看能将就一下吗？”

　　江晚余微微皱眉，将就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沐星在他眼里就是个未长大的少年，甚至可以说是孩子也不为过。

　　两人之间，实在是没什么好避的。

　　但怕就怕在沐星不乐意。

　　然而，江晚余还在思考如何完美问题时，沐星已经将这口馄饨吃了下去。

　　江晚余呆了一双眼睛。

　　见他那般愕然的模样，沐星停下了动作，眼尾小弧度地下垂，干净的眼睛装着他，无辜又委屈：“师兄是在嫌弃我么？”

　　小师弟有点可爱。

　　江晚余的心化了。

　　抱着宠崽子的心思，江晚余缴械投降，他捏了捏对方皮肤嫩滑的小脸，笑道：“我是怕你嫌弃我。”

　　沐星顺势就在他的掌心蹭了蹭，像一只讨巧的小猫咪：“不会的，我喜欢师兄还来不及呢。”

　　江晚余失笑，被小崽子喜欢的感觉也不赖。

　　打好两人之间的关系，总归利大于弊。

　　吃着吃着，沐星慢慢停下来，手指掂着手中的木勺，状似无意道：“在山下就听闻师尊为人冷清，对弟子特别严厉，今日却看，他对师兄似乎尤为上心。”

　　他这番话，听上去字里字外均是洛云清。

　　最隐秘的心思藏在水下，隔着层层的水雾，江晚余自是察觉不到，便以为他是想要多了解了解云清师尊。

　　心中思忖：小师弟的心思这般昭然若揭，我自然也应当有些表示。

　　他当下便自觉担当起使命，扛起师尊师徒年下恋的大旗，掰着手指头，扯出洛云清的优点，硬是凑齐了三页纸。

　　为了效果好，江晚余绞尽脑汁，将自己自小到大夸人的词儿都使了出来，彩虹屁吹得一波比一波好听。

　　将洛云清夸上了天。

　　然而，不知为何，他越夸，沐星却越是紧绷。

　　先是手指慢慢用力，握着勺柄不放，手背青筋慢慢浮现，再然后，他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下颌绷的死紧，勾出一条静止的、紧张的线，眉头也拢在一起，像一只打不开的结。

　　直到他快要将勺柄生生捏碎，江晚余才察觉出不对劲，他伸出五指在沐星眼前晃了晃，连声喊道：“小师弟？小师弟？怎么了？”

　　“无碍。”沐星咬出这两个字，含着狠劲。

　　他那情绪太明显，江晚余的嘴角微抽：“你这幅样子，可不是在告诉我无碍。”

　　说着，他手指前伸，隔着桌子伸向沐星，想把他手中的木勺解放出来：“你再用力，这勺子就要断了。”

　　沐星不语。也没有动作。

　　直到江晚余的手搭上他的。

　　沐星能感觉到，那是一双皮质软滑的手，宛若顺滑的丝绸，就连指尖处的皮肤都有如玉般的细腻感。

　　然而这并不能让他放松。

　　尽管他紧绷的手指在慢慢被人掰开，握着勺柄的力道也在轻缓下来。

　　但沐星知道，他正在慢慢地控制不住自己。

　　江晚余对洛云清的熟稔，是一把火，烈的、烤人的、警告性的火。

　　这是沐星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事情。

　　他猝不及防地扣下江晚余那只即将撤离的手，力劲有些大，勒的人手腕处青白一片。

　　他的声音很缓慢，却像是远方沉沉的森林，幽深黑暗，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师兄，很喜欢师尊么？”

　　江晚余不解其意，向他确认道：“喜欢么？”

　　沐星直视他的眼睛，幽深的眼底渐渐升腾起黑色的情绪。

　　江晚余在其中清晰地看到浓重的不满，以及，对猎物脱离掌心的不快压抑。

　　他心下微惊。

　　猛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年狼性的一面。

　　强烈的直觉感受到了沐星的信号。

　　江晚余知道，这个问题，他必须要答好。否则，眼前这个猎人就会将目标转向他。

　　用自己的箭捕获他。

　　然后，杀了他。

　　他看见那双眼睛，黑色的，带着隐隐占有欲的。

　　潜意识第一次先行，还没有想好回答，就脱口肯定道：“不喜欢。”

　　接着，又抽出自己的手，按上沐星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低声道：“乖，你不要多想。”

　　这一切的动作被他做的行云流水，过渡衔接的格外自然，像是做过很多次，早已习以为常。

　　江晚余不由怔楞，为着心底油然而生的熟悉感。

　　沐星的脸上却无甚异色，像只被安抚到的大猫，慢慢收起了利爪。

　　他的眉眼又恢复如常，只是那双漆黑的瞳仁依旧对面人的身上，但里面已经温柔了许多，像是春暖花开后化开的一汪暖水，闪着雀跃地笑意：“师兄记得这句话就好。”

　　江晚余又有一瞬间的茫然。

　　这话说的，就好像是他们之前见过似的。

　　但这怎么可能？

　　江晚余甩甩头，抛开这个荒谬的想法。

　　心中却些模模糊糊的不安定。像是混沌撕开一个口子，就要泄露出秘密。

　　一刻多钟后，一碗馄饨见了底，江晚余也收起心思。

　　两人稍稍坐了会，便起身出门。

　　行至门口，却见前方不远处乌泱泱围了一群鬼，人声鼎沸地嘈嘈杂杂，看上去是有什么天大的热闹。

　　沐星对此并无兴趣。

　　他对江晚余以外的东西都不是很有兴趣。

　　扫过一眼之后，就如常拽着江晚余的衣摆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结果，拉不动。

　　后者宛若是被钉在原地，脸上的表情纠结不忍。

　　沐星奇怪，问道：“怎么了？”

　　闻此，江晚余的表情更加惨不忍睹，看向那群鬼，做了回预言家，径直下了结论:"那中间围着的人，十之八，九，必是阿翡。"

　　他说的名字是“阿翡”。

　　语气之间，是毫不掩饰的、自然而然的亲密之态。

　　沐星初始时还没想起谁叫阿翡，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姜翡。

　　沐星的手捏他的衣摆，指尖松开又攥紧，在边缘之间反复挣扎，最终看向江晚余的侧脸，他听见自己的吐字，有不易察觉地克制：“师兄怎知那就是姜翡？”

　　江晚余极其深重地叹了口气，泛着一种认命的沧桑感，他道：“你是不知道，姜翡这丫头，进了鬼市，就没有不惹祸的时候。”

　　这番话说的，话里话外都是熟稔。

　　沐星的指尖不受控的用力，指关节处泛着青白。他扯着嘴皮子，盯着江晚余：“看来师兄很了解姜翡。”

　　这话有极浓的弦外之音，但江晚余却不可能读懂，他自然回道：“这是自然，阿翡是我妹妹啊。”

　　虽然比较能惹事。

　　而现今，江晚余则是纠结着，这次的烂摊子，他要不要再去插一下手。

　　放在平时，江晚余见此情形，自会是要多远走多远。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出面露手。

　　他和洛云清一样，在处理事情喜欢顺其自然。

　　说白了，就是懒。

　　这会子之所以略有犹豫，不过是因为那条发疯的蛇差点伤到姜翡，让他生了些许的，弥补之心。

　　人群那边越吵越闹，像是一锅煮沸的粥，杂七杂八调料都被放了进去。

　　未待多时，便有响起一阵狠辣的鞭子抽打空气之声，“咻咻”作响，抽的空气都连带颤动起来。

　　伴着这一下又一下的鞭子，一人自人海中被霍然踹出，身形在地上划了一道笔直的线条后，背部重重地撞上了台阶，不偏不倚停在了江晚余的脚边。

　　与此同时，姜翡手执长鞭，满身嚣张气馅，层层的人群自觉为她让出一条路，颇有侠女风范。

　　她怀抱着一只通体血红的小狐狸，冲被踹飞在地的霸气放话：“我管你什么妖王不妖王，这狐狸，我的！刚捡的，刚起的名字，叫小白！不是你们要找的青央！”

　　“你还讲不讲道理了？这狐狸明明是我们的！”人群中又有一青衫之人站出来怒吼道。

　　姜翡火气上头，闻言就直接冲了回去：“你们的？明明是你们方才追着它不放，脸上杀意腾腾的，若不是我及时，我看你们早已把它杀了！”

　　见那人还要再说，姜翡不再废话，又是一鞭子抽过去：“我说它是我的，便是我的！”

　　江晚余长长地“啧”了一声，姜翡祸事的本领真是越发厉害了，捡只小狐狸都能扯到妖王身上。

　　沐星站在江晚余的身边，淡淡地看着这一幕，眼角余光时不时瞥向江晚余，瞧见对方一脸瞧好戏的神色，顾不上自己，眼神更加肆意。

　　那目光若有实质，化成了一支笔，一寸一寸，精确地描绘着他的轮廓。

　　这动作仗着黑暗而肆无忌惮，却又因着眼中人是江晚余而微微收敛。

　　但再怎么收敛，都泛着浓郁的占有欲。

　　宛若是一株生长旺盛的藤蔓，缠着江晚余。

　　至死不休。

　　那边姜翡火气还在烧着，正气咻咻地骂着，目光扫过方才被自己抽翻在地的人，微微一顿，定睛一看，才认出台阶阴影处所站的两人。

　　其中那个白衣若雪的，可不就是她的亲哥么？

　　姜翡心中顿时就是一怂，对上江晚余似笑非笑的目光后，心底的小算盘迅速运作，打的飞快，啪啪直作响。

　　今日她在这般街头胡作非为，可又算是被江晚余抓住了把柄。

　　他这人，最是小气，最爱记仇。

　　上次偷喝酒的事情还没了结。

　　要完。

　　姜翡果断乖乖地放下了鞭子，假装自己是个名门贵女，端庄有礼。

　　端庄有礼的“小女子”姜翡一声气吞山河之吼，清出了场地，四周看热闹的，无论人鬼妖魔，皆是一哄而散，跑的贼溜。

　　回客栈的路上，姜翡亦是格外听话，不碎嘴也不瞎逼逼。安静地演好一只可有可无的背景板，默默地看着新来的小师弟紧拽着亲哥的衣摆，大气也不敢出。

　　生怕引起江晚余的注意。

　　愿望是达到了，但是呢。

　　她看了前面两人一路，越看越不得味。

　　这小师弟的手，攥的也太紧了些吧。

　　老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