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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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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星其实很早就知道,江晚余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最初相遇之时,他就已经觉得奇怪。
那时江晚余的眉眼还很是稚嫩的,和原书中“江晚余”有八九分相似,却穿了一件奇奇怪怪的衣服,以一个魂体的形式出现在他的面前。
最惹人喜欢的,是他的那双眼睛,干净又清澈,像是山间中汩汩流淌的泉水,没有任何的杂质。
仿佛多看一眼,就会把它弄脏。
这双眼太过澄澈,一点都不像坏人。
但天生的警惕没有让沐星放下戒心,他对这个魂体,仍抱有极重的防备心。
可小江晚余却笑得纯良无害,一步不离地跟随着他,怎么都赶不走,活生生的一条小尾巴。
为了这个,沐星凶过他很多次。
大多时候,对方都温顺地笑笑,好像永远没有脾气似的,声音软糯地对他说:“可我只认识你一个呀。只能跟着你呀。
唯一的一次例外,发生在沐星生母的忌日。
江晚余还是一如既往地跟着他,坚定又执着。
彼时的沐星年幼,自尊心又强,根本就不愿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给别人看。
他习惯于一人独自强大。
可江晚余看着他眼眶泛红,心疼不已。
他那般倔强的模样,像极了一只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让人心脏都在一跳一跳地跟着疼。
江晚余越看越难受,不愿意让他孤单一人,缠着他不放,再三保证:“我就跟在你身边,就陪着你,不说话,一句话都不说。”
然而,沐星眉眼狠厉,凶神恶煞,说出来的话简直就是一把把冰刀子。
刺的江晚余心脏瑟缩,当场就红了眼睛,跟只无辜的小兔子般,辩解的格外笨拙无力:“有人陪、有人陪,会好一点嘛。我当时,被他们丢到孤儿院的时候,就想,就想能有个人来陪陪我呀。我只是,只是,”
他真的被弄伤心了,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磕磕巴巴的。
但还好,沐星听见了他的最后一句。
他说,“我只是想你不要那么悲伤。”
哪怕少一点都可以。
少一点,你就可以好受一点。
沐星一时怔楞,心底像是被一丝暖风笼住,在那一刻,他彻底放下了戒心。
默许了江晚余的陪伴。
默许他像一道光一样,肆无忌惮地闯入他的生活。
也是从那以后,沐星不再隔三差五地赶他走。
虽然还是不怎么说话,但起码,他的目光愿意为江晚余而短暂停留。
随着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加深,沐星慢慢发现,江晚余的种种格格不入。
他会仅仅为一个简单的术法大惊小怪,好奇地直嚷嚷:“好神奇呀,是魔术么?”
也会对一本书愁眉苦脸,整个唇角都要垂到脖子下:“原来你们这里的字都长这样啊。好难写。”
他的口中永远有一些沐星听不懂的词汇,新鲜又奇怪,像江晚余这个人,难以捉摸。
不过,那并不重要。
因为沐星愿意为了他而尝试。
去想象江晚余为他描绘的那个世界,去看那个小少年眉眼的快乐单纯。
他不在乎他从哪里来,只在乎他今后会不会在他的身边,会不会一直陪着他。
沐星知道,江晚余的来历是他最大的秘密。
沐星更知道,这是让江晚余相信他的唯一方式。
事实证明,他的确足够了解江晚余,法子也很奏效。
江晚余那天沉默半晌,最后说:“你给我一点时间想想。”
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想清楚、来消化这件事。
虽然那语气仍是犹疑的,但沐星知道,江晚余已经信了。
这是好事,但也是坏事——那晚过后,江晚余就一直躲着他,铁了心地躲着他。
他每天在七长老的药峰和落霞峰之间奔波,整日整日地见不到人影,不知道藏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就连姜翡往往都找不到他。陪着他的唯有那只小狐狸。
江晚余还特地给他取名叫小白。
一人一狐整日形影不离,沐星每回看见他们的亲昵,都觉得自己的牙根子痒痒,在他眼里,江晚余抱着的不是只狐,而是个人。
更何况,就算是只狐狸,也不行。
他这边越看越觉得心里不得劲,江晚余却照旧是躲着他——这人逃跑的本事突然变得一等一的高。
任沐星怎么堵截,都堵不到人。
而另一边,穷奇也带回了两个消息:好消息是,魔将已经被他斩杀的七七八八,元气大伤,他们的计划,很顺利。
坏消息是,他的踪迹被发现了。
魔界对他喊打喊杀,闹得风风雨雨。
魔尊殷冥还下了死命令:要么砍下穷奇的头,要么砍下自己的头。
知道这些的沐星并没有什么感觉,这一切都和他料想的相差无几,自然,也有变故。
比如——那只狐狸。
沐星一想到这,就恨不能把江晚余绑来,只栓在自己身边,只挂在自己身上。
可他从江晚余那下不了手。
是以,只能从这只狐狸身上找空子。
更何况,他颇为注意姜翡在拍卖会上的话。
倘若那狐狸真的叫青央,这牵连的,可就多了。
要知道,现在的狐族,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无异于一锅乱粥。
看似是狐帝为尊,实则大权紧握在五帝子手中,此人心狠手辣,手刃亲兄弟之事做的干脆利落。
青央既是帝子,那他的失踪,十有八九是逃命。
若那只九尾狐真是这么个身份,那些腌臜事,势必会牵连到江晚余。
而沐星不可能在江晚余身边放一个不利因素。
他要护着江晚余。
护着他的一生一世。
别人伤他一分一毫都不行。
只是,如今的问题却是他已经几天没见到江晚余。
看不见江晚余,沐星如同一尾失去水的鱼,整分整秒的难受。
忍了这么几天,已是不容易。
再忍下去么?沐星不觉得,自己耐性有这么好。
若今晚再见不到江晚余,他思忖着,那大概只能去爬床替人暖被窝了。
*
是夜,江晚余拖着疲惫的身子,慢慢走回落霞峰。
他这几天都将药峰和藏书阁的书翻遍了,却一点都没有再找到有关醒魂蛊的记载。
直到今儿个,七长老脑中灵光乍现,想起自己认识的一位世外高人,或将对此有所了解。
江晚余少不得破费家当,才堪堪从那套回些消息。
拿着到手的灵石,一毛不拔的七长老的脸上才总算是有了些笑意。
不为别的,实在是这几天他真没少忙活。
忙来忙去,其实就一件芝麻大小的事——还是梧吟那只娇气的猫。
离小屋还有一些距离时,江晚余便瞧见屋前隐隐约约的灯火,他一拍脑袋,终于想起今晚和姜翡的约定。
这几天,不知为何,姜翡突然缠着他缠的厉害。
吞吞吐吐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和江晚余讲,然而每每到了关键时刻便又打住了,打好的草稿憋在嘴中半天,就是吐不出来。
姜翡自个儿也嫌弃这般磨磨唧唧的做派,但这事她又确确实实不知道怎么开口。
是以,她反复思量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想着喝酒壮胆,借着今晚的机会一股脑讲了,还特意叮嘱江晚余要早些回来。
结果叫他忘得一干二净。
现下他总算回来了,却不知姜翡又跑去哪里了。江晚余估摸着,照姜翡那般急性子,多半又四处嬉耍去了。
难得今晚月光尤好,青梅花香,树下又有酒有菜,还配着几盘小巧玲珑的点心。
江晚余想着,左右是要等的,不若先来两口青梅酒,边喝边等,也是件美事。
孰料,半坛子青梅酒下肚,姜翡没回来,他却已然有了醉意,脑子里迷迷蒙蒙的,像是浸染了一场大雾,浑浑沌沌。
他揉了揉额角,觉得自己是有些醉了,他不甚清醒地想着,今天的青梅酒似乎比往常的要辛辣些。
但也可能是他酒量下降了,竟被这半坛子青梅酒撂倒。
由此可见,近日是喝酒喝少了。
正当他恍恍然要闭眼时,却发现视野里多了一抹亮眼的红,鲜烈灼眼,宛若一朵开的正盛的红玫瑰。
江晚余费力地抬起头来,在朦胧之间,瞧见一位红衣美人正站在自己面前,怀中隐隐约约还抱着一个红色的物什儿,宛若天仙下凡,真真是幅美不胜收的风景。
“真漂亮。”醉了酒的江晚余不会拐弯抹角,想到什么说什么。
但见那红衣美人缓缓弯下腰来,勾着唇问道,“哪里漂亮?”
江晚余也弯着唇笑,双眼因为酒意迷蒙着,像是春日里初下的一场细雨,“哪哪都漂亮。”
红衣美人轻笑一声,心情很是不错,他又扫了一眼桌上仅剩的半坛酒,心中更是好笑,山下的卖的“一碗倒”,质量果真不错。
随即,他的目光游移到江晚余微红的脸上,食指慢慢挑上他的下颌儿,动作又缓又轻,宛如在创造一个完美的艺术品,“酒好喝么?”
“好喝极了。”江晚余一下一下地点头,很是懵懂,红润的唇一开一合,“阿翡对我真好。”
“阿翡?”
放在江晚余下颌的手指倏然收紧,像是一张紧密的网,疼的他闷哼一声。
然而红衣美人却好似没听见,拇指一寸一寸的往上攀爬,最后按在了江晚余的下唇之上,一下又一下狠命地碾着,力道凶猛至极,一点也没有怜惜之意。
不过几下,江晚余水润的唇就被蹂躏的红肿不堪。
而随着他唇色的加重,红衣没人眼中的黑色也在加重,他盯着那两片宛如灼灼盛开的桃花的唇,额头抵上他的,醉了一般喃喃自语:“师兄,还真是喜欢小师妹啊。”
“可我,也好喜欢师兄哪。”
那一句话的声音低不可闻,宛若只是一丝无关痛痒的清风,江晚余朦朦胧胧之间也没听见。
他只感觉到自己的下颌被人钳的越来越紧,力道之大仿佛要将他的骨头捏碎,他很不情愿地偏了偏头,嘟嚷着,“那是自然,阿翡可是我妹妹。”
“是么?”红衣美人霍然起身,咬牙切齿,似乎下一秒,尖锐的犬牙就会刺穿眼前的微粉的皮肤。
旋即又放缓语气,轻轻柔柔地诱哄着:“真的只是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