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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深冬的小半轮月儿孤零零地悬在空中,周边一颗星星也不没有,独独一只亮着清冷的光辉,沐星站在江晚余的门外,沐浴着月光,心中举棋不定。

      别人不知道,他却明白,江晚余是为了躲着他才不得已动用灵力,再次昏睡。

      这个认知成功阻挡了他向前迈的步子:沐星害怕若再把江晚余逼急了,他又伤到自己。

      那就这样不进去么?也不可能。

      毕竟,他离不开江晚余。

      不在他身边的片刻都是煎熬。

      漫长而无涯的时光中,只有两人一起时,生命这只蝴蝶,才会欢欣地翩然起舞,

      他们上辈子,就已经错过一次了。看上去是一个转身,实际却是永久的擦肩而过。

      这辈子,本就是他的强求。

      沐星不想、也不愿再浪费一分一秒。他的每一刻,只有在和江晚余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有意义。

      沐星抿着唇极浅极浅地笑了,反正江晚余再怎么躲着他都没有关系,只要他紧跟着他的身后就可以了。

      只要他紧紧抓着他的手,把他绑在身边,囚禁在眼睛里,那么就没有人能把他们分开。

      没有人。

      江晚余是他的。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他没有再犹豫,门被推开的时,发出“吱吖——”一声刺耳的响,在清冷的月夜下显得尤为突兀。

      屋内,温暖馨黄的烛光下,江晚余端坐在书桌前,一心专注自己手中的书,额前的一缕缕碎发晃晃悠悠地垂落,在他的眉目下投出一道浅色的影。

      整个图画干净又温馨。

      沐星一时怔然。

      直到江晚余的声音将他拉回:“进来坐坐?”

      “师兄?”沐星对他的主动有些许的惊讶,但很快反应过来,不客气地进入屋中。

      “我坐在这呢。”江晚余一手翻着书,漫不经心地回着他的问号。

      “我知道。”沐星嘴角漫起一丝笑意,像是冬日墙角的梅花,透着日暮终年陪伴的安心与宁静。

      江晚余,于他而言是世事沧桑的魂牵梦绕,是杀人喝血满身脏污后唯一干净的奢望。

      他只要笑一笑,沐星就会跟他走,义无反顾。

      “过来。”江晚余冲他招手,动作轻缓,温文儒雅。

      沐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是被灌了迷魂药,他知道,此时此刻,如果江晚余要他的命,他都会双手奉上刀子,并不后悔他将贯穿他的喉咙。

      沐星在离江晚余还有足足五步远的时候被叫停,他不明所以地睁着眼睛,对上江晚余似笑非笑的眸子:“你没听错,就站在那。”

      沐星顿时委屈,拉长音调喊道:“师兄。”

      “不行?”江晚余反问,他放下手中的书卷,隔着层层温润的烛光看向沐星,愈发显得眼眸湿润,温软撩人。

      只可惜说出来的话却是斩钉截铁:“那就出去。”

      沐星自然是不可能出去。

      他不但不出去,反而还有得寸进尺的架势,抬脚就要上前走一步:“我都进来了,怎么出去?”

      “走出去。”江晚余抬起下巴颏儿,露出一段流畅的曲线,用目光示意他的脚尖,与此同时,他的指尖也微微抬起,想要聚拢灵力,神情认真严肃:“放好。”

      沐星看出他的意图,不敢让他再动用灵力,陷入昏睡,只得撇撇嘴,心有不甘地收回脚:“师兄变聪明了,都知道威胁我了。”

      江晚余两侧的嘴角挑起,露出一个不甚真诚的微笑:“拜你所赐。”

      “师兄。”沐星望进他的黑色的、旋涡似的眼睛,声调满含怨诉:“就一步,不可以么?”

      江晚余睨他一眼,毫不客气地将他的小把戏拆穿:“近一步,再近一步吗?”

      “师兄——”沐星又一声声地唤他,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着迷,他的拇指和食指夸张地捏出一小节短短的距离,和人讨价还价道:“就这么一点,很短的,可以的。”

      江晚余不去理会,开门见山:“站好了,我同你有正经事要说。”

      沐星双眼亮晶晶的,闪闪发光,宛若天上耀眼的星辰:“师兄要说你也喜欢我么?”

      简直江晚余一句话哽在喉咙里,恨不得将手中的书卷生生甩去他的脸上,怎么什么话都往外瞎扯?

      “你再瞎说一句试试!”

      沐星忙低下了头,焉巴巴的,霜打的茄子般:“我喜欢师兄。这总不是瞎扯吧?”

      江晚余撇开眼:“我说了,以后这些话......”

      “要天天说给师兄听。”

      沐星平滑地将他的话头接过去,宛若一条狡黠的小兽,专门捡着他的漏洞钻,三两句话过去,直把江晚余说的不甘心地咬牙,想再张口却又因顾虑着什么而低眉叹气隐忍。

      “不许再说胡话,说些正事。”

      沐星的表情看起来很像正经人:“可我要离师兄近点才能说正事。”

      江晚余狠狠瞪他一眼,恨铁不成钢:“就站在那,不许靠近。”

      “师兄。”沐星一面继续同他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一面却双手背后,暗中操控江晚余腕上的腕带:“近点有什么不好?”

      江晚余懒得再和人继续磨嘴皮子:“你再废话,我就那捆仙索把你绑了。”

      沐星眯着眼,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血光,他舔了舔唇,低声道:“我觉得,师兄才是被捆的那一个。”

      无论在床、上,还是在床、下。

      他这声音太低,距离又远。江晚余没能听清,正想再问,却忽的察觉手腕一紧,接着,腕上的“见红”不受控制地出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的双手束住,还打了一个死结。

      江晚余目瞪口呆:“见红?松开!”

      沐星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诚的微笑:“师兄,别白费劲了。你好好看看,这是不是你的那条见红?”

      “是你在控制?”江晚余眼尖地瞧见他腕骨处的一束白色的腕带,上面隐隐淌着金色的流光,明显才是真正的见红,他抬起自己的手腕,问道:“那这条是什么?”

      沐星的脸上笑吟吟的:“是我的经脉呀。趁师兄睡着的时候系的,师兄喜欢不喜欢?”

      江晚余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疯了?把自己经脉剥去?”

      “师兄,在担心我么?”沐星对于江晚余眉目间的焦灼很是开心,他的唇角弧度越来越大,像是得到奖励的小孩子,心满意足:“没关系啊,只是一条而已,又碍不了什么事,师兄不会戴着别人的东西就好。”

      “所以,鬼界之后你就......”

      “去拔经脉,将它炼化啊。”沐星云淡风轻道。

      江晚余怔怔的,没有料到沐星仅仅只是因为不喜欢他佩戴着腾蛇经脉,就拔下自己的经脉。

      那得多疼啊。

      那可是血肉分割,硬生生将长在自己体内、与自己融为一体的东西拔除,他怎么,怎么下的去手?

      “你.....”江晚余喉结滚动,到底有些不忍和心疼,“不疼么?”

      沐星走到他的面前,跪在他的脚边,脸颊亲昵地蹭着他的膝盖处:“师兄喜欢么?师兄喜欢就不疼。”

      江晚余一时哑然。

      静默半晌,才低声道:“不该给我的。”

      沐星抱住他的腿弯,眼睛认真而虔诚,眼里只有一位属于自己的神明:“该给师兄的。我的一切,都是师兄的。连命,也是。”

      江晚余愣住了。

      说话也出现了难得的结巴:“为,为什么?”

      “又不该是我的。”

      “该的。”沐星的眼中有一味的偏执深深扎根:“就是师兄的。师兄不记得了也没关系,有我帮师兄记着。”

      江晚余心神一晃,想起了那场梦,他看向沐星的眼睛,微微疑惑:“记得什么?”

      沐星长叹了一口气。

      “师兄想知道么?”

      江晚余点头,他的确有点好奇。

      “好。”

      沐星顺从地答应,他伸出手来,轻柔地拢住了江晚余的眼。

      视野慢慢变黑,江晚余不自觉紧抓住椅把,沐星不觉轻笑一声:“原来师兄还是怕黑。”

      江晚余身体一僵。

      这个毛病,是他在现世生活中落下的。

      那时他还小,不懂事,小他一岁的妹妹来抢他好不容易得来的糖果,江晚余自是不舍。

      至于结果么。

      就是被妈妈关进了一间小黑屋,留下了些阴影。

      这事隐秘,是他心上一道从不和人提的疤,可沐星又是如何得知?

      江晚余心中奇怪,沐星却并不解释,反是伸手按住了他微凉的手,传递着难以忽视的热温:“师兄别怕,一会就好,我在呢。”

      黑暗褪尽,江晚余看见年少时的自己穿着一身病号服,坐在一张木桌子上,怀中搂着站立的一个黑发少年,两人姿势亲密无间。

      而他的声音软糯,嘟着唇微微抱怨:“你怎么又要抱呀?我不是都回来了吗?”

      少年埋在他的怀中,久久不语。

      “好啦。不要抱了。”小江晚余主动放开手:“先吃点糕点垫垫肚子,你该饿啦。听话一点。”

      少年仍旧紧紧搂住他的腰,不听话、不放手。

      小江晚余倒也没有不耐烦,反倒是一下又一下地顺着少年的黑发,像是在安抚一条竖毛的小狗,柔声地哄着。

      “放心啦,我不会走远的。我就认识你一个呀。”

      “不会不要你的,我还害怕你不要我呢。”

      “你没有不要我?!胡说!你好几次都赶我走了,要不是我死皮赖脸地和你撒娇装可怜,你会留我么?好啦,好啦。我知道你现在要我啦。”

      ......

      终于,少年被小江晚余哄好,从他的怀中钻出,露出一颗乱糟糟的脑袋和一张哭丧却依旧俊俏的脸:“下次不要这样了,好不好?”

      画面外,江晚余满心愕然,昏睡中的梦境,他自然半信半疑,没有当真。

      但再看这幅情景以及联系沐星的话里话外,江晚余隐隐明白了什么——他前世,和沐星有过深切的交集,关系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但让他奇怪的是,这时的小江晚余,赫然是十五六岁的模样,那个时候,他应该已经被父母抛弃在孤儿院,怎么又会以一个魂灵的形式出现在这?

      更奇怪的是,他既是一只魂灵,沐星又为何能够触碰到他呢?

      他这边兀自走神,那边画面却在继续发展。

      小江晚余仍是坐在桌子上,嘻嘻哈哈的,在他的身侧,放了一盘不知名的糕点。

      沐星一面吃,一面听他的说话,一向冷漠的脸上时不时浮现出一丝浅淡的笑容,偶尔应答一两句。

      烛光下,他看向江晚余的眼神格外认真,渐渐染上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欢喜。

      他看着眼前这人手舞足蹈的样子,快乐又满足,像是得到了一大罐子的蜜糖,足够享用一辈子的那种。

      而小江晚余在他还没吃完糕点之前,就开始打着哈欠,已然有了睡意。

      沐星只以为他是在外累着了,没有在意。遂动作轻柔地将头一点一点、小鸡啄米似的小江晚余抱在怀中。

      “我带你睡觉。”

      小江晚余显然是对他放心极了,迷迷糊糊地点着头,手指紧攥着沐星的衣服,像拽着一根救命稻草。朝他怀中拱了又拱,就安分地昏沉睡去,连什么时候被人放在床上的都不知道。

      而将他安顿好之后,沐星却没有迅速离开,他坐在床头,借着不甚明朗的光线,细细打量起江晚余的轮廓。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是忍不住,像受了什么蛊惑一般。慢慢伸出手来,指尖以江晚余的眉心为起点,途径鼻根,路过高挺的鼻梁,停留在骄矜的鼻尖上。

      历经漫长的跋涉之后,却没有、也不敢再往下。

      像是害怕惊扰一只蝴蝶的浅眠。

      所以只敢用目光去克制地描绘他的唇形,一遍又一遍,不知什么是收敛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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