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秦记事》呂兒

4、第四章

　　二人忙活完了，回到院中。

　　慕容冲坐在院中，用余光瞥了瞥他们，又重新看书。

　　符宁进了厨房，将鱼用调料腌制，用荷叶裹了起来，放在一旁。

　　“过一会再烤，定会鲜香无比。”说着她扭头看向子恒，“和尚让我招待你们，可不能让你们到了饭点还饿肚子，你们还吃什么？”

　　“我有鱼就行了，”子恒想了想，“对了，再准备一些素食，王爷对素菜是不挑的。”

　　“行，”符宁指了指厨房东边的桌子，“那里放着蔬菜，你去挑些你家王爷吃的，顺便把它们洗了，我去生火。”

　　院中，慕容冲放下书，皱眉看向厨房，想着子恒与那丫头进去许久也没有出来，不住好奇他俩在忙着什么。

　　纠结许久，他还是起身，慢慢走到窗边朝里望去，只见子恒一手擦汗，一手往火里添柴，而符宁则满头大汗的拿锅铲炒菜。

　　她身形不高，因此尽管垫着板凳，仍需要踮着脚，看得人只想将她踹进锅里，一把炒了。

　　“我说子恒，你到底有没有添过柴，照你这么下去，我这大铁锅都得烧化了！”

　　“丫头，我这也第一次，你就凑合凑合。”

　　“行了行了，等我让你添得时候你再放柴。”

　　“得嘞！”

　　慕容冲悄悄回到院中坐下，再也忍不住轻笑出声，明媚的笑颜让这满山春色都暗淡三分。

　　午时一刻，子恒端着菜出来，摆在院中的桌上，笑道，“王爷饿了吧，你先吃。”

　　慕容冲端起碗筷，吃了几口，发现竟然还算可口，“你们不吃吗？”

　　“我们吃鱼。”符宁将串好的鱼拿出来，接着在院中生火，烤起鱼来。

　　烤鱼的香味越来越浓，子恒看着王爷越来越冷的俊颜，灵光一闪，连忙上前谄媚笑道，“王爷要不要来一条？”

　　慕容冲冷冷斜睨他一眼，淡淡道，“先来一条尝尝。”

　　符宁笑出声来，“要不要辣？”

　　“一点点，我们王爷吃不了太辣。”子恒在她身边蹲下，帮忙烤鱼。

　　符宁转眸打量起慕容冲来，今日他身着竹青色宽袖长衫，外罩水色纱衣，腰间别着一管玉箫，上面还坠着上好的蓝田玉，啧啧，再看那容颜，面若霜雪，目如点漆，怕是宋玉之貌也及不上。

　　她起身，将烤好的鱼递给慕容冲，挑眉揶揄道，“玉箫在侧，可是学那魏晋风流？”

　　慕容冲施施然接过烤鱼，秀眉一挑，冷冷道，“你管的着吗？”

　　嘿！符宁气笑了，“你等着！”说完她跑回屋中，片刻又跑出来，道，“可会吹箫。”

　　慕容冲吃着烤鱼并未回答，符宁只当他是默认，将怀中的曲谱递给他，笑道，“你吹给我听。”

　　慕容冲冷冷看着她，片刻后他放下烤鱼，接过曲谱，扫视几眼后惊讶抬头，问道，“这是何人所做？”

　　符宁拿起烤鱼，轻嗅几下，满足的咬了几口，“儿时好友，这是离家之时她送与我的。”

　　慕容冲皱眉，“你好友多大？”

　　符宁边咬鱼边掰着手指头，道，“我离家快三年，她如今该有十一了吧。”

　　“八岁便能作得此曲，你骗谁呢！”

　　符宁斜睨一眼不以为然的某人，淡淡道，“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有道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何况有些人不仅聪慧异常而且格外勤奋。”

　　慕容冲微怔，须臾后默默取出玉箫，看着曲谱缓缓吹奏起来。

　　曲调欢快悠扬，却在每小节尾音处缠绵悱恻，绵延不绝。

　　符宁低头沉默地吃着烤鱼，随着袅袅余音，她仿佛回到了三年前。

　　春夏之际，百花竞相开放，郊外，一女娃愤恨的看着那座被繁花簇拥起的城池。可当官道上尘土飞扬，她看清尘土中焦急朝她奔来的少女时，那份怨恨顿时消散在一片朦胧中……

　　“你属猫的吗？连鱼骨头也不放过。”

　　符宁回过神来，猛地发现自己在啃鱼骨头，连忙吐掉，尴尬一笑，“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才艺的。”

　　慕容冲略过她微红的眼眶，冷哼一声，只道，“这曲子可有名字？”

　　“没有名字，”符宁重新拿起一条鱼啃起来，“要不你取一个，合适的话我就用它。”

　　许久没有动静，她抬头，只见慕容冲挑眉盯着她，遂嘿嘿一笑，“我不通音律。”

　　慕容冲瞪她一眼，重新看起曲谱，沉思起来，“曲子虽然轻快，却暗含离别不舍之意，便称《伐木》可好？”

　　“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相彼鸟矣，犹求友声，甚好。”符宁放下烤鱼鼓起掌来。

　　慕容冲抬头看她，黑眸中带着些许惊讶，“不通音律书到读的多。”

　　符宁朝他抛了媚眼，嘚瑟道，“总得有一样能拿的出手不是。”

　　慕容冲又皱起眉头，狠狠瞪她一眼，转身吃起烤鱼，不再理会她，他还从未遇见脸皮这么厚的小姑娘。

　　一旁的子恒默默边吃鱼，边烤鱼，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也就那丫头身具虎胆，不畏王爷淫威，屡次挑衅。他可不能夹在两人之间，趟这趟浑水。啧，这鱼肉真是好吃！

　　饭后，慕容冲领着子恒去山间散步，而符宁则去收拾碗筷，整理厨房。

　　释道安从屋中出来，唤来符宁，将经书递给她，“等他们回来给他们吧。”

　　符宁接过经书，随手翻了翻，疑惑道，“怎么改变主意了？”

　　释道安含笑抚须，沉静的双眸望向天空，“早一天晚一天没什么区别。”

　　符宁也望向天空，只见头顶漂浮着稀疏的几片云彩，状如漏斗。她忽然笑了，叹道，“终于要回家了，真有点近乡情怯的感觉。”

　　释道安转头看她，温和道，“在屋中贫僧听到了，那首曲子你肯听了？”

　　符宁一愣，片刻后笑着耸肩，无奈道，“我一直就想听，”说着她眼珠一转，撇嘴道，“况且那慕容冲太狂傲，我想灭灭他嚣张的气焰。”

　　释道安低头瞧她，摇头一笑，转身又回了屋子。

　　当符宁忙完，翘着二郎腿坐在院中晒太阳时，慕容冲主仆回来了。

　　符宁双手捧着开水，轻轻吹着，黑眸却隔着升腾的水汽笑眯眯地看着主仆二人，“呦，主子们散完步回来啦。”

　　慕容冲淡淡撇她一眼，冷哼一声另寻一张椅子坐下。

　　子恒蹦蹦跳跳地凑近，推搡道，“宁儿小气了，所谓待客之道，断然没有让客人帮忙洗碗的道理。”

　　符宁笑着睨他一眼，白白的小手缓缓移到旁边的经书上，不住的摩挲，“哦？子恒说的有道理。”

　　子恒扫了一眼，顿时粉面含笑，眉眼染了喜色，愈发清俊风流，“经书！这么快就好了。”

　　符宁拍掉他欲拿的手，笑道，“自然是因为我承了你的情，天天督促和尚。”

　　子恒连忙替符宁捏腿捶肩，谄媚一笑，“好丫头，不愧是子恒的知己，我的事竟这般放在心上。”

　　“得了。”符宁起身抖了抖身子，将书扔到他怀里，“拿去吧。”

　　子恒笑着将书递给慕容冲，后者打开翻看几页，缓缓起身，“道安大师呢？”

　　“不用拜谢了，拿了经书就走吧。”符宁瞥见慕容冲皱了眉头，白了一眼补充道，“和尚说的。”

　　闻言，慕容冲思索片刻，淡淡道，“礼物早已经备好，未料到今日能拿到经书，本王明日再派人送来。”

　　“和尚说不要，你送来也无济于事。”符宁瞥他一眼，捧起未喝完的白水，继续小口喝着。

　　事已至此，慕容冲静立片刻，便带着子恒出了小院，不一会儿，他又返身，将一个细草编织的蝴蝶递给符宁，冷冷道，“子恒编的，爷不玩这些小玩意儿，送你吧。”

　　符宁愣住了，惊讶地看向与往日有异的慕容冲。

　　慕容冲见她不接，恼怒地抓起她的手，强行将小蝴蝶塞进她的手心，语气不善道，“不说再见了，以后还是不见的好。”说完，拂袖而去。

　　符宁呆立片刻，后低头缓缓抖动草根，见青翠的小蝴蝶上下翩迁，栩栩如生，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当晚，林间忽然起风，吹得树木哗哗作响。不出片刻，乌云低垂，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整座小院。其后，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大雨如注。

　　符宁被突然的雷声惊醒，她披衣起身，打开窗子，顿时，大雨随着狂风涌了进来。她又连忙关上窗子，跑进被窝，轻轻笑了。

　　果真是早一日晚一日没什么区别。

　　“大雨路泥泞难行，看来明日不是个远行的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