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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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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廿八,忌破土,宜远行。
太阳初升,四辆马车,百名兵士,浩浩汤汤地从昌黎棘城门驶出。
不过正午,人马停住休息。慕容冲从马车下来,肤色在阳光下白皙如瓷。他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眯眼道,“多亏了这好日光,不然今日还走不了。”
“谁说不是呢!”子恒将水囊递给慕容冲,又打开一把折扇,挡在他头顶,“前日晚上的雨太大,道路泥泞难行,幸亏昨日阳光足,今日才能启程。”
慕容冲急饮几口水,又将水囊抛给子恒,“前方探路的人回来了没?”
“回来了,说是前面有个茶棚,可以稍作休息。”
“那还等什么,启程吧。”说着掀袍上了马车。
又赶了快一个时辰的路,终于临近茶棚,而一直掀着车帘向外瞧的子恒,见鬼似的拍拍慕容冲的胳膊,急急道,“王爷,王爷,坐在那的是不是大师和小丫头?”
闻言,慕容冲看向车外,那可不就是释道安和符宁嘛。
他掀帘下了马车,行至释道安面前行了一礼,“大师怎会在此?”
释道安双手合十,回了佛礼,笑道,“贫僧欲往西行,应好友之邀,先往邺城共参佛理,再送符宁回家。”
闻言,符宁笑着从释道安身边探出脑袋,挥挥小手道,“又见面啦。”
慕容冲无视她,略一沉吟,拱手道,“本王也是回邺城,前日得经书,还未还礼,不如大师与本王同行,也算是报经书之恩。”
“也好。”
慕容冲点点头,余光扫过一旁的符宁,冷哼一声转过身去,“子恒,收拾一辆马车给道安师父。”
“得嘞!”说着子恒就去将放物品的马车挪了一辆出来。
一行人修整半个时辰,便又继续启程。
马车上,符宁随着马车吊儿郎当地晃着,打量了一会释道安,突然嗤笑道,“我可知道了。”
释道安抬眸,慢慢抚着胡须,笑道,“宁儿知道了什么?”
“可还记得先前我问过你为何不在后面远远跟着他们,”符宁扭头掀开车帘,轻声道,“原来是因为朝前先走,偶遇的才自然。”
释道安轻笑出声,点头道,“孺子可教也。”
符宁笑着嗔他一眼,鄙夷道,“你可真是我见过的最不厚道的出家人。”
一行人打打闹闹,行程倒是放慢了下来,半月后,才刚过翕州。
慕容冲一贯瞧不上符宁,不过年纪小,到底孩子心性,半月玩下来,慢慢也熟稔起来。
午后,众人用过干粮,或坐或卧在地上,休整起来。
慕容冲睡不着,便掀帘下了车,秀眸一扫,便见符宁与子恒鬼鬼祟祟地蹲在一丛灌木旁。他悄声靠近,猛地拍向他们肩膀,将他二人吓得跌坐地上。
子恒起身拍拍衣服,抱怨道,“王爷,属下迟早能被你吓死。”
慕容冲蹲了下来,也好奇地往丛中望去,笑道,“你们再看什么?”
符宁继续蹲在地上,抬手指了指丛中附在一片细叶上的小青虫,盈盈一笑,“你看这小家伙可不可爱?”
慕容冲顿时收起笑颜瞪她一眼,神情明显不悦地斥道,“恶心死了。”
子恒摇摇头,调侃道,“原来主子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他原想卖个关子,却见他家王爷愈来愈冷的俊颜,忙不迭地补充道,“这家伙长大能变成蝴蝶呢。”
“只有你才会听她的瞎话。”慕容冲皱眉看向符宁。
符宁气笑了,圆润的指头缓缓触向小青虫,不时抚摸一下,唏嘘道,“小蝴蝶呀,他看不起你呢,等哪天咱们破茧而出,好好打他的脸。”
说完,她转头挑衅地望向慕容冲。
慕容冲回瞪她,眉眼俱是嫌弃之意,花容月貌也掩不住快要□□的怒气,“好,那咱们便不走了,到底看看它是不是能破茧成蝶!”
“那可使不得,”符宁嘻嘻一笑,没皮没脸地往慕容冲身边凑,“我只说会成蝶,却不知什么时候,不过我也没说瞎话,等下次有机会定要你瞧瞧。”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只草蝴蝶玩了起来,眼角余光却悄悄瞥向他,揶揄道,“不会比它差的。”
“哼!”慕容冲转身不理她,甩袖便走了。
子恒望着主子略微僵硬的步伐,似信非信地看向符宁,缓缓道,“它真能变蝴蝶?”
“自然是真的,”符宁咬牙哼哼道,“我与和尚云游四方,见多了花草树木、鸟兽虫鱼,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说完,她将小蝴蝶收了起来,眼角一扫,见不远处开着些许海棠花,忙去摘了几枝。
花朵开得可爱,浅红色的一朵,娇柔婀娜,细细闻去清香扑鼻,虽比不得那些“花中神仙”般的名品,却也野趣盎然。
符宁赏了片刻,眼珠一转,便笑嘻嘻地跑去慕容冲的马车边敲了敲。待他打开车帘,便将海棠花递了过去,笑眯眯道,“送给你。”
慕容冲疑惑地接过,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许久才轻声道谢。
他放下车帘把玩片刻,轻笑起来,忽然笑容凝住,猛地将花丢到一旁,咬牙道,“我说这丫头怎么这么好心,原来是拐着弯讽刺我容貌可人,温柔解语。”
“王爷,”子恒上了马车,忽见自家主子冷着俊颜,连忙端正坐直,恭敬道,“探子来说附近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今晚可能要委屈主子睡马车了。”
“无妨,你去安排下今晚露宿。”
“是!”子恒要退下,忽见旁边几枝散落的野海棠,便要去清理带下马车准备扔掉。
慕容冲冷睨他一眼,在他的手刚要触碰到海棠花时,毫不留情地一脚将他踹下马车。
子恒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左思右想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自家主子,只能揉揉胳膊,暗恨倒霉。
临近黄昏,队伍在一块空地停住,一部分人去四周打探巡逻,一部分人捡柴搭锅,准备晚膳。
慕容冲下了马车,因白日海棠花一事,怒气未消,索性独自坐在一旁,不去理会符宁等人。
一会儿,子恒走上前来,神情罕见的严肃,不复往日的嬉皮笑脸,“王爷,侍卫说周围有动静。”
慕容冲皱眉,轻声道,“什么情况?”
“说是近两日悄悄跟上的,也不知什么目的。”子恒蹲下身子,凑近慕容冲,“只不过今日不同寻常,似乎有所动作,可能是因为今晚咱们露宿林间,怕不动手就没机会了。”
慕容冲挑眉,秀美的眸子射出寒星,眼波流转间蓝潮涌动,颇为桀骜,“我倒要看看,大燕国谁敢打爷的主意?”
说着,他将视线落到还在缠着释道安说笑的符宁身上,不耐烦道,“今晚派些人保护他们。”
“是!”子恒退下,立马安排人手,不在话下。
是夜,月朗星稀。
蟾光皎洁,洋洋洒洒如飘絮般笼罩这片山林。因着临近五月,万物皆从漫长的睡梦中醒来,小虫低语,夜间好不热闹。暖风和煦,裹挟着草木的清气拂来,轻轻扫过,士兵们睡的愈发酣甜。
四更天后,明月西斜。
三声蟋蟀声突然响起,惊起栖息在林间的鸟儿。片刻,草丛窸窸窣窣作响,几十名蒙面大汉矮身走出,步伐缓慢沉稳。
他们悄身走进队伍,却不攻击,只是四周巡视着,似乎在找人。
突然,原本酣睡的士兵起身,拿起身旁的兵器,顿时将几十名大汉包围起来。
慕容冲缓缓下马车,月光照在鸭卵青色丝质衣袍上,泛着柔和的光华,随着走动,波光流转似是将流水披在了身上。
他停住,寒眸上下扫视一翻,嘴角缓缓勾起不羁的笑意,“胆子挺大,谁派来的?”
符宁因为动静太大醒了,她揉揉惺忪的睡眼,跌跌撞撞地下了马车。不经意间,扫到被包围的大汉,连忙连滚带爬地又上了马车,不住求饶,“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可别杀我,我与他们没什么干系,只是顺路同行罢了!”
而那些蒙面大汉瞧见了她,互相对视一眼,突然拔刀杀了起来。
子恒见此,猛地将慕容冲拉到身后,急退几步。
“王爷,这些人武艺不错,似乎是练过的。不过不用怕,我们带的兵士也是军中精锐,定能将他们擒拿。”
慕容冲眉头紧皱,眸中蓝光隐现,“留活口,本王定要知道是谁这么大胆子!”说着他看向符宁的马车,咬牙道,“还有那臭丫头,事后跟她算账。”
子恒全神贯注地盯着战局,防止有人突围过来,一柱香后,他回头看向慕容冲,疑惑道,“主子,有些奇怪。”
“怎么了?”
“你瞧,他们离我们越来越远了。”子恒用手指着符宁那辆马车,“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慕容冲看过去,确见那伙人正往释道安与符宁处杀过去,“怎么回事?”
他凝眉思索片刻,推开子恒就要往那边去。子恒连忙拉住他,苦苦劝道,“王爷,你待在此处,属下去就行了。你要是出什么好歹,属下万死难辞其咎啊。”
慕容冲一脚踹开他,大步往马车去。
忽然,一身着葛青色麻衣的汉子突破重围,大步跨上马车。
同一时刻,符宁被扔下了马车,滚到慕容冲脚边。
那汉子见此,毫不犹豫弃了马车,提起刀便向符宁砍来。
容不得细想,慕容冲抱住符宁滚到一边,奈何动作太慢,胳膊还是被划了一刀。而那汉子则被随后赶来的侍卫重新逼入包围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