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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抄书的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符宁已经抄好了大半。虽说手腕酸了些,但总好过平日里无所事事,人生寂寞如雪。

      而这期间,也发生了一件出乎她意料的事,她的父亲来信了。

      当释道安将信拿出来时,她愣了半天才接过,接过后也不打开,只将目光落在信封熟悉的字迹上,神色被微晃的烛火映衬得晦暗不明。

      她打小就很聪明,模仿能力极强。可对于书法来说,她模仿最多的只有两人,一是和尚,另一个便是她的父亲。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轻叹口气,缓缓撕开信封,待看完后,毫不犹豫地用烛火点燃,静静看它化为一摊灰烬。

      释道安在一旁静坐,看着符宁的眸光从明亮到闪烁,再逐渐暗淡到归于沉寂。半晌,他又从怀中掏出另一封信,轻声道,“这是你母亲的。”

      这一次,符宁没有犹豫。她快速拆开信封,细细读了起来,显然要比上封信耐心的多。

      读完后她眼眶微红的将信重新叠好,起身走到床边,弯腰从枕头靠里边取出一个精致的匣子,将信放了进去。

      那里存放着母亲写给她的每一封信。

      做完这些后,她疲惫地倚在床边,神色淡淡地望向窗外。

      四季之始本就是生长的季节,枯枝早已换上了新衣,明月落在那一团团的浓密上,如松花绿托盘上的夜明珠,弥散着冷清的光华。

      每月十五,月便圆上一回,而人呢?一年可能圆上一回?

      “我本以为这辈子也不会收到父亲的信,可如今收到了却又觉得不如不收到。”

      符宁转眸看向释道安,白嫩的小脸难掩愤恨之色,因着委屈而聚集的泪意被强忍在眼眶中,使得本就生动的眸子更加黑亮澄澈。

      释道安低叹一声,温和道,“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本就不能过多苛责,况且以后你会明白,于诸世间,何者为富?何者为贫?不过就是悲母在堂,名之为富,悲母不在,名之为贫。”

      “你说的我能明白。”符宁抬头,努力将快流出的水倒回眼眶中,轻声道,“可有时我会不甘。”

      性执之人有毅力,有原则且认死理,可若是与聪慧一起,便极易自伤,而符宁恰好二者皆备。

      释道安缓缓摩挲着佛珠,静默片刻后才道,“宁儿早慧,定要明白慧极必伤的道理。”

      符宁抱起双腿,蹲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喃喃道,“我本以为我待人如何,别人就应待我如何,仔细想来实在是强求。可是,总觉得血亲是个例外。”

      说着她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呼出,似要将体内所有的情绪尽数排出体外,“本不想拆信,可又生怕自己错过什么,拆开后却是更加失望。其实我只是想从父亲信中找到“想念”二字。”

      “若是父亲家信中连“想念”都读不出来,那便是他错了。”

      “他错了吗……”符宁轻声道。

      片刻后,她轻笑出声,挑眉看向释道安,调侃道,“你竟说“父为子纲”错了,若被那些儒生知道,你可要做好舌战群儒的准备。”

      释道安不管她的断章取义,只温和笑道,“圣人不是神人,三纲五常焉能没有迂腐之处。”

      符宁轻哼一声,仰面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屋顶,沉默下来。

      释道安无奈摇头,见她躺下便起身离去,待到了门口,突然回头道,“对了,你母亲让贫僧问你一句,可还恨她?”

      闻言,符宁揉揉眼睛,翻身用被子将头捂住,闷声道,“让她好好看顾哥哥功课,无事别瞎想一些有的没的。”

      释道安慈祥一笑,缓缓将屋门关上,转身离去。

      第二日,当符宁和释道安解释自己枕头上湿的那一块是她的口水而不是眼泪的时候,讨债的上门了。

      慕容冲带着子恒进了院子,神色微冷,眉眼俱是嫌弃之意,显然是听到了他们争论的内容。

      他目不斜视地越过符宁,走到释道安身边,恭敬一礼,“大师,叨扰了。”

      释道安摇头,温和一笑,“施主来早了,完成经书还需两日。”

      “无妨,本王差事已了,这几日无事,不如来陪大师,以显诚心。”

      “也罢。”释道安点点头,转眸望向符宁,含笑道,“有劳宁儿帮贫僧待客。”

      说完便进了屋闭关起来。

      还没等符宁尽地主之谊,慕容冲便狠狠瞪了她一眼,自顾自在木椅中坐下。接着,子恒狗腿的奉上清茶与书本,看得符宁目瞪口呆,自觉技不如人。

      子恒是从何处变出来的茶盏与书本?

      忙活完后,子恒悄悄挪到符宁身边,扯扯她的衣袖,耳语道,“你觉得是流眼泪更丢人,还是流口水更丢人?”

      闻言,符宁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流眼泪更让人没面子,我只有让别人哭的份。”

      子恒嘴角抽了抽,悄悄鼓个掌,“够嚣张!”

      一旁看书的慕容冲眼皮都没抬,只不屑道,“为何一定要在这二者中选一个呢?难道不能是半夜喝水不小心打翻了?”说着他悠闲地翻了一页,继续看书。

      符宁:“……”

      子恒:“……”

      符宁以前最喜欢与不同的人聊天,玩耍,但此刻,她无比希望能一个人静静。

      “噗嗤!”子恒在一旁看着符宁如坐针扎的模样轻笑出声,几个时辰,她目光游离,叹气无数。

      他也十分明白,她如此模样是因为自家的王爷坐在这里,所以不敢乱动。

      慕容冲听到子恒轻笑,亦从书中抬起头来,只见符宁托着腮,无精打采叹着气,一双黑亮的眸子四处乱飘,就是不看向他的方向。

      似是察觉到气氛不对,符宁余光一瞟,便见慕容冲正瞪着自己,连忙坐直了身体。她下意识地摸摸腿,干笑道,“我听说女孩子腿瘸了就不好看了,嘿嘿。”

      闻言,慕容冲黑了脸。

      子恒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俊秀的脸儿染上薄红,“宁儿,你也信那传言?”

      “传言?难道其中有什么误会?”符宁好奇地转眸看过来。

      “自然,我家王爷哪是那等不讲理之人,明明是那人借酒出言不逊,说王爷风华绝代,若不是地位尊贵,他早就让王爷……”

      “咳咳!”慕容冲皱眉看向他。

      子恒自知失言,忙住了口,愤然道,“反正他活该!照我说,王爷还打轻了,哼!”

      “原来如此!”符宁转眸看向慕容冲,不禁又看呆了去,啧啧啧,姿容既好,神情亦佳,真乃人间绝色,看一次,沉沦一次。

      “哼!”

      一声冷哼,符宁回过神来,只见到慕容冲拂袖而去的背影。

      子恒皱眉看着符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接着又轻拍她肩膀,叹了口气,颇有些让她好自为之的意思。

      然后,他转身连忙跟上慕容冲,喊道,“王爷,等等属下。”

      符宁无语地托腮望天,长的好看,还不准别人看呆了去,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傍晚,释道安做完功课从屋中出来,只见符宁一个人坐在院中,便道,“他们何时走的?”

      “申时左右,”符宁转眸看向释道安,疑惑道,“和尚,经书已经抄完了,为何不给他们?”

      释道安轻叹,“你该回去了。”

      符宁微愣,神色顿时变得暗淡,不自觉地转眸看向西南方向。天边尽处,晚霞漫天,似织女飞扬的层层叠叠的裙摆,布满了从深蓝过渡到橘红的绚烂。

      山峦在天边勾勒出高低起伏的线条,遮挡了部分的霞光,同时遮住的,还有她的故乡。

      释道安看着远方绚烂的丽景,又望向符宁浸染了细碎霞光的眸子,笑道,“这一路少不得要他们照应一二。”

      第二日,符宁在小溪里抓鱼,远远便见主仆二人打马而来。

      同样,慕容冲也瞧见了正在溪水中抓鱼的女孩。阳光下,女孩裸露在外的胳膊与小腿莹白到反光,细碎的额发被水滴溅湿,服帖的落在白润的脸颊旁,衬得肤如白雪,眼眸晶亮,似是聚集了星光。

      慕容冲皱眉,猛地将头扭到一边,鄙夷道,“女孩子家家,成何体统!”说着下马径直走向院中。

      子恒看着王爷自耳根升起的红晕逐渐映染到了面颊,愣了半晌,只当是符宁又将他气着了。

      他忙不迭地跑到溪边,摞起衣袖小声道,“你可真行,如今你不用说话,王爷光是看看你便气着了。”

      符宁瘪瘪嘴,将抓住的鱼放入竹篮中,挑眉道,“你们吃鱼嘛?”

      “吃,当然吃,宁儿的烤鱼堪称一绝!”子恒舔舔唇,回味道,“实不相瞒,自打上次吃完后便一直想再吃一次。”

      符宁得意地甩甩手,笑道,“想吃就帮忙。”

      “好嘞。”

      二人不出片刻便抓了六条,符宁上岸,将菜刀递给子恒,自己从靴中掏出一把匕首,破鱼肚,刮鱼鳞,手起刀落,好不熟练。

      子恒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那动作比他这个男子还潇洒。

      清理完一条,符宁拿起第二条,边刮鱼鳞边看向子恒,挑眉笑道,“你们来莫不是怕和尚不守信跑路了,所以来看着他。”

      “自然不是,”子恒熟练地清理掉鱼肚中杂物,接着道,“道安师父才不是那样的人,我们来确实是来表示诚心的。”

      说着,他轻声道,“这几日你少不得要与王爷相处,可不要再惹他生气,我以前不是交代过你嘛。”

      符宁暗暗翻个白眼,干笑几声。交代过她?不过是该说的没说,无用的到说了一大堆,精明的很,可怜她那壶葡萄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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