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秦记事》呂兒

27、第二十七章

　　苟晚絮早就从父亲那里听说了太后的安排，知道太后有意让她嫁与太子，入主东宫。听闻太子十分宠爱这个亲妹子，所以此次进宫，母亲叮嘱让她与这位公主好好相处。

　　她刚刚还在想着用什么借口上前攀谈，如今，到手的恭维机会，她岂会放过。

　　苟晚絮上前行礼，笑容明媚，“公主爱护幼弟，仁慈大度，令臣女钦佩。”

　　闻言，苻宁摇扇的手一顿，这真是为了找话硬夸啊。

　　苟晚絮生得娇俏，从小因身份贵重，被父母捧在手心千般疼万般宠地养大，她立在那儿，便有一股子盛气凌人的气势。

　　苻宁瞧着她微扬的下巴，想着辈分上她算自己的表姐，不想拂了她的面子，遂谦虚应道，“表姐过誉了。”

　　一声“表姐”让苟晚絮有些惊喜，她索性大着胆子在苻宁附近坐下，叽叽喳喳地与她说着最近的趣事。

　　苻宁努力保持微笑，嘴角却暗暗抽了抽。

　　约莫半个时辰，司画领着苏蕙走了过来。

　　苻宁挪出一个位子，将苏蕙拉到身边坐下，见她妆容得体，神色如常，便朝她温柔一笑。

　　苻阳见苏蕙来了，便转头看向拱桥的另一边，只见符宏亦是刚刚才到，眉头微微皱起。

　　她的哥哥为了苏蕙三千弱水只取一瓢，结果却被禁足府邸，这两人如今竟还在偷偷幽会，甚好甚好。

　　苻阳冷哼一声，起身往苻宁那边走去，她拨开围在她身边的姑娘们，上下打量苏蕙，娇笑道，“苏小姐果真是国色天香，文气斐然。本公主突然想到一个词，”说着，她挑了挑眉，一字一句道，“瘦马。”

　　苻宁起身挡在苏蕙面前，看着苻阳的目光渐冷，“皇姐慎言。”

　　“哼。”苻阳瞪她一眼，讥讽道，“听说啊，那些小门户的专门高价培养自己的女儿，然后待价而沽。皇妹在宫外这么多年，想来应该是听说过的吧。”

　　苻宁眯了眯眼，冷声道，“自然听说过。不过，那些女子多半是世间一浮萍，身不由自，甚是可怜。再说抛却这些门户之见，单论容貌，才学，”她瞧着苻阳嘻嘻一笑，“皇姐，你可能比不过她们。”

　　闻言，苻阳大怒，她上前一把抓住苻宁的衣领，斥道，“你竟敢侮辱我！”

　　一旁的宫女内侍瞧见，连忙上前欲把两人分开。

　　司礼抓住苻阳的双手，生怕她用力伤了苻宁，“顺阳公主，您冷静一下，快些放了宁平公主。”

　　“做梦！本公主今日非得教训她一顿，让她知道什么是长幼有序！”

　　长幼有序？苻宁听了只想笑，而她也确实笑弯了唇角。

　　见此，苻阳更加怒火中烧。

　　苏蕙也焦急起来，她看着桥那边的公子纷纷往这边走来，连忙对苻阳道，“顺阳公主快些放手吧，此事不宜闹大，不止您名声有损，亦是伤了皇家威严。”

　　青竹见此，亦是凑到苻阳身边，轻声道，“公主快些放手，那些公子们要过来了。”

　　闻言，苻阳缓缓松开手，怒容未消。她凑到苻宁耳边，咬牙道，“算你走运。”

　　是吗？

　　苻宁瞧着她，灿然一笑。突然，她转身扑到刚过桥而来的符宏怀里，眼眶微红，“太子哥哥。”

　　符宏低头打量她，只见她的脖子绯红一片，眉宇渐渐染上阴霾，“怎么回事？”

　　众位小姐早已被刚才的场景吓坏了，如今见太子问起，亦是无人敢上前回话，生怕得罪了人。毕竟这两位公主，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可苟晚絮是蜜罐里长大的，却是什么也不怕，再加上是太子问话，这么一个刷存在感的机会她岂会放过。只见她娇羞地上前，将刚才的事完完整整地又叙述了一遍，听得苻阳黑了脸。

　　“你闭嘴！”苻阳吼道。

　　苟晚絮颤了颤，往符宏身边靠近，害怕道，“顺阳公主恕罪。”

　　符宏平日待人温和，却有两个逆鳞，一是苏蕙，二是亲人。

　　他转眸看向苻阳，淡淡道，“来人，送顺阳公主回宫。”

　　苻阳看着围上来的宫女，厉声道，“谁敢！”说着，她看向符宏，只见他不复以前的和善，眉宇阴沉，让人不寒而栗。她有些怕了，声音有了丝丝颤抖，“不过是他人片面之言，太子凭什么禁我足？”

　　符宏沉了脸，道，“那你觉得谁的话该信？”

　　苻阳吓得吞咽口水，她努力镇静下来扫视一圈，指着坐在角落的杨雨沫，鼓起勇气道，“她，就她。”

　　一旁的杨雨沫正在赏景，本无打算扯进这桩是非，却见苻阳问她话，只得转眸看向这边，淡淡道，“苟小姐没有说谎。”

　　杨雨沫，苻丕赐婚的王妃。

　　苻阳没有想到，她未来的嫂子竟然会无视她，帮助外人。

　　她吃惊之余又瞪了杨雨沫一眼，又看向苟晚絮，胸口气得微微起伏，片刻，她敛下怒容，微微一笑，“听说你喜欢太子，可是你可知道，太子哥哥喜欢的可另有其人哦。”说完，她瞟了一眼苏蕙。

　　太子求婚苏蕙的消息，一直被压着，没传出宫门，因此也只有皇家的几个人才知道，外人不知，所以，苟晚絮也不知。

　　骤知此言，她微微白了脸。

　　苻阳快意地笑了，又狠狠瞪了眼苏蕙，冷声道，“她与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哥哥也是瞎了眼。”说完她带着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事后，众人皆回到各自处，继续攀谈起来，当作没发生这件事。

　　苻宁拉着苏蕙坐到角落，道，“她在故意挑事，这些话你就听听，可别生气。”

　　苏蕙瞧着她的脖子由红变紫，心疼地摸了摸，“开始有些生气，现在不气了。倒是你，怎么也不躲，那顺阳公主可是有些功夫在身的，你真是吓死我了。”

　　苻宁扭了扭有些疼的脖子，想着那老娘们发起彪来是真的下狠手。

　　想着，她转头看向独自坐在角落赏景的杨雨沫，问道，“她怎么会帮我？”

　　苏蕙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轻声道，“她不是帮你，她帮的是真话。”她看向符宁，温和道，“我与她交谈过几次，许多所谓的君子不如她。”

　　苻宁望着杨雨沫，见她神色淡淡，气质如竹，倒是生出几分好奇来。

　　“今日本是你的生辰宴，没帮上忙反倒给你添了麻烦。”苏蕙歉意地帮她理理鬓发，道，“我就先回府了。”

　　苻宁想着今日这一出，苏蕙也累了，遂让人送她回府，让她好好休息休息。

　　苏蕙走了，苻宁也有些百无聊赖。她懒懒地趴在栏杆上，昏昏欲睡，突然，一道视线看过来，她皱眉回望，只见一翩翩公子对她粲然一笑。

　　那公子肤色白净，剑眉飞扬，一双笑眸熠熠生辉。

　　只不过，那氤氲着笑意的黑眸让人分外熟悉，像极了当初城外要杀她的人。

　　苻宁朝他嘻嘻一笑，转头朝着司礼轻声道，“那人是谁？”

　　司礼瞧了一眼，回道，“姚家十郎，据说有意尚顺阳公主。”

　　“哦，怪不得。”苻阳眯了眯眼睛，低声道，“你去告诉陈默，好好查查他。”

　　生辰宴后，不知道符宏如何说服了符坚，苻阳再次被禁了足。

　　符晖惬意地躺在贵妃榻上，摇着折扇，不住轻叹，“顺阳这丫头平日看太子哥哥和善，就以为好欺负，哼哼，殊不知咬人的狗他不叫。”

　　闻言，苻宁抬手扔了个枕头，正好砸到符晖的鼻子，“亏你还自诩文人才子，这是什么烂比喻，你骂谁是狗呢！”

　　符晖接过枕头，连忙起身赔罪，“错了错了，我口不择言。”他跑到苻宁身边，拱手哀求道，“此事可千万别让太子哥哥知道，拜托拜托。”

　　“哼，看我心情。”苻宁嫌弃地推开他靠近的大脸。

　　他们正闹着，司礼走了进来，她将一封信递给苻宁，道，“陈默让人送来的。”

　　苻宁接过，展开后一目十行，渐渐地，她的眉头皱了起来。

　　“可恶！”

　　符晖见她气得拍桌，收起折扇问道，“这是出什么事了？”

　　“还不是苻阳那个混蛋！”苻宁将信递给他，气愤道，“她气不过，便差人找了姚晃，在城中肆意散发谣言，造谣太子哥哥和若兰姐姐。若不是我刚好让陈默在查姚晃，还抓不住他们接头。”

　　符晖也看完，气得将信撕了，“真是太过分了。”说着，他起身离去，“我去找人把谣言压住。”

　　苻宁也不拦他，她趴着桌子，自顾自想起事情来。

　　刚过一会儿，明意走进来，凑近她耳边轻声道，“赵整说他不方便见公主，让奴婢把这个给你。”说完她将一张字条递给苻宁。

　　苻宁接过打开，看完后神情愈发凝重。

　　明意见她眉头紧皱，便在她身边蹲下，问道，“公主，出什么事了？”

　　苻宁看着她，低声道，“朝中有人上折子弹劾太子哥哥德行有亏，还有些人开始弹劾苏伯父。”

　　明意凝眉，“怎么会这样？”

　　苻宁垂头，不停地卷着字条，微黄的纸变得残皱不堪，“我要想想。”

　　傍晚时分，苻宁研磨奋笔疾书，约莫一刻钟，她将写好的书信交给明意，叮嘱道，“让人将这封信交给王休，要快，还有一定要小心。”

　　明意点头，坚定道，“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