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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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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殿后,苻阳见符宁依偎在符坚身边,脸上挂着娇俏的笑容,远看眉眼如画,容颜愈发生动。
而此刻,她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使得苻阳腹中升腾起一股无名之火。
她不甘示弱地挽住符坚另一只胳膊,撒娇道,“爹爹在吃什么呢?怎么这么香?”
符坚:“是你妹妹做的水晶包。”
苻阳一愣,暗恨自己多嘴。她瞥了眼旁边的符宁,眸中闪过嘲讽之色,“既是妹妹做的,父皇,这些你便全赏了我吧。”
“这……”符坚看向符宁,面上皆是询问之色。
符宁嘻嘻一笑,颇为懂事道,“这本是给父皇的,父皇想赏谁便赏谁。”
符坚揶揄道,“你不生气?”
“为何生气?”符宁嘟嘟唇,“父皇赏给了皇姐,又没赐给外人。”
“哈哈哈,好好好,”符坚抚须点头,“既如此,这些就全赏赐给顺阳,顺阳,还不谢谢你妹妹。”
“谢皇妹。”
苻阳努力笑着,心中却窝着一团火。她的皇妹在父皇面前努力装着懂事乖巧,那惺惺作态的模样看的她只想作呕。她皮笑肉不笑地拈起一个水晶包,当着符宁的面狠狠嚼碎吞下。
紧接着,她将剩下的包子全部装进食盒,递给身后的青竹。
想靠这些包子哄父皇开心,做梦!
符宁不理会苻阳的挑衅,只抱着符坚的胳膊轻晃,“父皇,女儿想求一个恩典。”
符坚挑眉,“哦?你说。”
“女儿刚回长安,还没见过父皇英明治理下的长安呢。父皇可否准我出宫,去见一见这百姓和乐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符坚被哄的有些飘飘然,又见小女儿水汪汪的大眼睛,二话不说便准了。
又一次,苻阳恨得牙痒痒。
符宁达到目的,也不与纠缠,又说了几句哄人的话,就告辞了。
出了温室殿,迎面撞上了孙护。只见他神色严肃,正训斥一个年轻的内侍。
符宁本不欲管,但孙护眼尖先瞧见了她,上前请安。
符宁嘻嘻一笑,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让您这么恼火?”
“公主说笑了,”孙护苦着脸,道,“他不小心打翻了进贡来的含消梨,如今,皇上可还在等着呢。”
“可是报德寺的?”
“是呦。”孙护急得拍拍手,“这可如何是好?”
报德寺的含消梨那是远近闻名,听说一个可重十斤,且水分充足,一口嚼下,甜水便四溅而出,传说中含消梨若从树上落到地下,顷刻间就尽散为水了。
苻宁望着跪在地上的小内侍,挑了挑眉,“不过是些吃食,你去回父皇,就说含消梨被本公主中途截走了。”
闻言,孙护大喜,他踢了踢跪着的内侍,喝斥道,“还不快谢谢宁平公主。”
那内侍磕头,木木道,“谢公主。”
苻宁摆摆手,领着明意等人回了永宁殿,路上,司礼不解她为何管这闲事,憋到了永宁殿,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符宁不以为意地笑了,只道,“孙大监特意等着,本公主怎能拂了他的意?”
司礼思索了片刻,恍然大悟。
温室殿外,孙护让那内侍起身,叹道,“幸亏今日宁平公主来了这里,否则你今日也就交代在这里了。”
赵整垂头,低声道,“谢谢干爹为我周旋。”
“你进宫已有不少时日了,怎么就轻易让人摆了一道?”孙护摆摆手,沉声道,“罢了罢了,以后小心行事,莫再出现同样的事了。”
“诺。”
赵整看着孙护离去,转眸看向宁平公主消失的方向,木然的脸上浮起一丝暖意。
当天下午,宫中喧闹了起来,御医们拎着医箱,纷纷进了广阳殿。
顺阳公主中毒了。
疑似是宁平公主下的毒。
这些消息不胫而走,最终传到了永宁殿。苻宁听了只笑笑,用膝盖想她也知道定是她那皇姐故意放出的消息。
不过几个时辰后,那些流言又被压了下去。
广阳殿,苻阳苍白着脸蜷缩在黑檀木制雕花大床上,张云容坐在一旁,用湿润的锦帕擦拭她额头的密汗。
“母亲,定是宁平害得我。”
“好了,你好好休息,别管这些事了。”张云容放下帕子,为苻阳掖了掖被角。
“可是母亲……”
“好了。”张云容打断她的话,柳眉微微蹙起,“你既说是她,可有证据?”
苻阳一噎,本就苍白的面容又难看了几分。
张云容叹口气,摸摸女儿憔悴的脸颊,温柔道,“好好休息吧,母亲晚些时候再来陪你。”
出了广阳殿,江烟儿用余光瞥了瞥张云容,只见她神色淡淡,容颜朦胧,让人看不出来在想些什么。
江烟儿犹豫了一会,轻声道,“夫人可知是谁想害公主?”
“还能有谁?”张云容看了眼永宁殿的方向,淡淡道,“蜂蜜与小葱相克,倒是有些手段。”
江烟儿一惊,“那刚才您为何要对公主那样说?”
“这些话对陛下说,他会信吗?”张云容轻轻一笑,“况且这包子本就是顺阳自己去要的,如何怪得了旁人。”
江烟儿点点头,是啊,永宁公主年纪轻,即使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她会有如此心机,况且那水晶包本是给皇上的,而皇上也吃了,并无不适。
“所以夫人才会让奴婢将流言压下去。”
“非也。”张云容随手抓起玉栏上的白雪,淡淡道,“是长信宫那位出得手。皇上重孝,她又不喜本夫人,此时又何必与她对上,不如息事宁人,卖她一个面子。”
“还是夫人想的周到。”
张云容看着手中的雪团渐渐化成水,掌心因为冰雪消融而传来丝丝刺痛,“若不是她无害人之意,我也就没什么周不周到了。”
江烟儿见她纤白的手冻的通红,心中微惊。也许宁平公主的目的在于警告,无害人之意,可顺阳公主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此番受此苦楚,夫人哪能不心疼。
可身在宫中,万事不由己,只得忍了……
永宁殿中,苻宁懒洋洋地靠在黄花梨木制的长榻上,她身上盖着海棠花纹的薄毯,身旁放着柑橘,好不惬意。
对面,苻宏望着笑意盈盈的符宁,无奈笑道,“当初你给我传信,让我将那美白方子在宫中传开,就为了今天?”
苻宁忙不迭地点头,“是啊,她们害母亲中毒,总得付出点代价吧。”
“所以特意赶在她服用了方子后,又敲锣打鼓地去给父皇送水晶包,”苻宏宠溺叹道,“你啊。”
苻宁吃了一瓣橘子,不以为意道,“这几天她就好好躺着吧,好让我也清净几天。”
岁暮,晴了几日的天空又阴了下来,及至傍晚,一场大雪纷纷扬扬,尘世洁白如初。彩灯初上,五彩的光被朵朵晶莹折散,琼楼玉宇,亮如琉璃,华美尊贵。
这一天,家家户户皆肴蔌诣宿岁之位,以迎新年,宫中也不例外,只不过多了许多其他的礼教规矩。
北宫宣明殿中,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只等着苻坚从长信宫回来,便能开席。
张云容也在席间,她的身边还坐着两个小姑娘,粉雕玉琢的甚是可人,像极了她。
那便是她后来生得女儿,名唤苻宝、苻锦。
此时,她同奶娘一起整理两个女儿的衣裙,似是觉察到有人看她,她抬起头来,轻轻一笑。
今日的她穿着水绿色对襟罗裙,外罩同色绣着柳叶暗纹的宽袖纱衣,一头墨发被梳成单螺髻,上面点缀着点点翡翠,真如江南的清风,温婉柔和。
苻宁抱着小手炉,也朝着她慵懒一笑,“夫人今日让人移不开眼睛。”
“宁平过奖了。”张云容温和一笑,摸着身边小儿的软发,介绍道,“苻宝和苻锦,这两个妹妹你应该没见过。至于顺阳,她身子还未回复,今日没来。”
“两个妹妹真可爱。”苻宁嘻嘻一笑,“本想去探望皇姐,可这非常时期,我若去了,不知又会传出什么流言。”
“流言而已,公主不用在意。”张云容将鬓边垂下的一缕黑发别至耳后,露出珍珠耳珰,显得耳朵愈发白嫩小巧,“不过空穴来风罢了。”
明明想说的是空穴不来风啊。
苻宁坐直身体,望向张云容揶揄道,“夫人,你可看过《韩诗外传》,卷九有一句话颇得我意。”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她不想找事,却不能容忍别人先挑事,人若犯她,就别怪她辣手摧花。
张云容父亲乃大儒,怎会不了解她的意思。只见她笑着垂头,不再接话。
一旁的郑嫣瞧着两人一来一往,颇有些无趣地理理发上的簪子。
大约酉时左右,苻坚携太后同来,宴席开始。
席间,人人都说着吉祥话,氛围颇为融洽,一副母慈子孝,夫妻和睦的天伦之景。
苻宁瞧着这场景直乐,她低头饮了一口牛乳,掩下眼中一闪而过的嘲讽。
岁暮之夜,张夫人主持,郑夫人协理,中宫避于椒房殿,不出。
张云容瞥见垂头地符宁,她放下酒杯,悠悠道,“皇后今年还不出来吗?”
一句话刚出,殿中突然安静下来。
从前皇后不出宫也就罢了,如今宁平公主回来了,子女皆在身边,全是皇上恩典,多大的委屈她也该放下了,如今仍旧闭宫不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给谁脸色瞧呢。
苟太后看着符坚微微蹙起的眉头,转眸扫向张云容,冷声道,“皇后前段时间余毒刚清,正是将养身子的时候,如今还下着大雪,她来回奔波,身子如何受得了!”
闻言,苻坚端起酒杯,淡淡道,“太后说的是,云容你失言了。”
“妾失言。”张云容垂头认错,轻声道,“相聚酣饮之夜,皇后却独自一人,妾也只是心疼她而已。”
“是啊,皇后的确辛苦了。”苟太后看向符坚,颇为怀念道,“皇上可还记得,当年誉儿主持先蚕礼,为你拉拢了不少民心。”
苻坚点头,眉宇染上些许温情,“皇后贤德。”
“记得就好。”苟太后点头轻叹,“如今她也该享享清福了。”
说着,她转头看向张云容,眸中闪过一丝锋利,“哀家看这宫中,张夫人管的极好,皇后休养好之前,这苦差事就交给她,皇上和哀家都放心。”
“诺。”
若再重提皇后之事,就撤了她的权力吗?张云容嘴角含着温柔笑意,从开始到现在从未变过。
而苻宁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笑,她乐地躲在太后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