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秦记事》呂兒

14、第十四章

　　李明月虽不聪明，但此刻也明白了符宁的意思，她吩咐彩萍又拿了一个食盒过来，娇羞道，“公主勿怪，臣女另买了一盒红豆糕想要送给王公子，但今日没见着人，还得劳烦公主将其交给他。”

　　符宁挑眉，揶揄地看她一眼，摆摆手道，“放心，本公主定给你办妥了。”说着，眼角余光若有若无地瞥向屏风。

　　闻言，李明月起身笑道，“公主，那件事也拖不得，臣女立刻去办，保管你满意。”说完便兴冲冲带着丫鬟离去了。

　　王休再次从屏风后出来，已是生不如死的模样，他拉着释道安苦着脸道，“公主，这府中不安全，臣还是去府外打探消息吧，这些天就不回来。”说着他对释道安抱拳道，“道安师父，公主就托你照顾了。”

　　符宁看着转身就走的王休，大声笑道，“王休，这红豆糕你还没带走呢，此物最能表明情意，你可不能辜负李大小姐的一番心意。”

　　闻言，王休加快脚步，慷慨道，“臣不喜食甜，还是赠予公主吧。”

　　转眼间，王休便已不见，符宁与释道安对视片刻，两人皆轻笑起来。

　　长乐宫临华殿，张云容揽镜自照，细细用黛笔勾好眉尾后，又从妆匣中取出一盒胭脂。她用尾指挑了一抹，点到线条温柔的粉唇上，霎那间红唇润泽，整张脸变得艳丽起来。

　　刻着鸳鸯戏水的圆形铜镜中，温婉绰约的美人轻轻一笑，似江南三月的春水，扰的人心中泛起一圈圈涟漪。

　　身后，江烟儿为她插上一根嵌粉珍珠并蒂莲步摇，又整理了黑亮如缎的秀发，欣赏道，“夫人温婉动人，再没旁人能比得上。”

　　“就你嘴甜，”张云容抿唇一笑，又揽镜照了照，叹息道，“唉，到底比不上那些新入宫的女儿家。”

　　“怎么会，”江烟儿上前将她扶起，揶揄道，“夫人最得圣心，宫里谁人不知道？夫人您永远都是皇上心尖上的人。”

　　张云容笑着点点她的额头，嗔怪道，“别胡说。”

　　说话间，她们走出殿门，欲往长信殿请安，途径永宁殿，便见宫女进进出出，正在收拾扫洒。

　　见此，张云容眯了眯眼睛，问道，“消息传来了吗？”

　　“来了。”江烟儿凑近她两步，低声道，“算算日子，皇上派的人已经快到平阳城了。而宁平公主等人蜗居太守府不出，没有下手的机会。”

　　“既如此，那便罢了。”张云容扫了一眼永宁殿，抬步离开。

　　江烟儿瞧了一眼张夫人，只见她柳眉弯弯，眸含秋水，婉婉约约如江南朦胧的春色，富有诗意，“夫人，都怪那些蠢货，误了时机。”

　　张夫人扫了她一眼，淡淡道，“事已至此，将那些人打发了吧，定金也别要了，以防节外生枝。”

　　“便宜了那些人，事没办成，倒白拿了一大笔金子。”江烟儿没好气道。

　　“就当是破财消灾。”张云容缓缓走着，眸光却转向未央宫的方向，温柔道，“既然夫君喜欢，本宫也不必去扫他的性了，得不偿失。”

　　江烟儿笑了，揶揄道，“夫人万事都以皇上为先，也怪不得皇上独宠于你。”

　　闻言，张云容轻笑出声，是啊，皇上就是她的一切……

　　平阳城太守府。

　　李太守焦急地在书案前走来走去，神色凝重。他刚刚接到消息，称皇上派人来接宁平公主的仪仗已到了平阳境内，不出两三天，就会到达平阳城。

　　皇上既如此宠爱于这位公主，为何从前却没有听过她的名号？

　　李太守皱紧眉头，从前只听过张夫人的几位公主，却从未听说过宁平公主，因此此次接待虽不失礼数，但也是仅此而已。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如今之计，只能在这几天尽心弥补一二，想到此，他朝书房外吼道，“让大小姐过来一趟。”

　　李明月听闻父亲唤她，抿着唇娇俏地笑了，心道，“还真让母亲说中了。”

　　她收拾好后便去了书房，刚一进门，便见父亲神色凝重的坐在桌边。她上前行礼，乖巧道，“父亲。”

　　“嗯。”李太守敛眉，点点头抚须道，“明月来了，快坐。”

　　李明月在一旁端庄坐下，道，“父亲可是有什么事要嘱咐女儿？”

　　李太守：“是啊，听闻你这几天一直侍候在公主身边，为父心中甚慰，乖女儿懂事了，能够为父解忧了。”说着，他眸光一转，盯着她问道，“这几天，公主可还顺心？有什么需要的吗？”

　　闻言，李明月低垂着头，神色颇有些委屈。

　　见此，李太守以为她遇上了难办的事，连忙放低语气，轻哄道，“有的话尽管告诉为父，为父差人去办。”

　　李明月抬起头，一双杏眸泫然若泣，好不惹人爱怜。她抬头看了一眼李太守，复又低头期期艾艾道，“父亲，前几日女儿得知公主极爱海棠花。”

　　“哦，有这等事。”李太守抚须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交给为父去办。”

　　李明月看他，脑中想起母亲交代的话，又道，“这件事不难，可有件事却很难。”

　　李太守：“哦？”

　　李明月面带犹豫，似乎想说什么，可又抿唇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见此，李太守有些焦急，他平复胸中怒气，淡淡道，“明月但说无妨。”

　　闻言，李明月抬头不再沉默，委屈道，“公主还爱吃那海棠饼，只是女儿却买不到了。”说着，她委屈的吸吸鼻子，“孙姨娘的弟弟把铺子强买了，女儿前去说明情形，可他却说女儿在胡扯，在找他麻烦。”

　　“胡闹！”李太守气得拍桌而起，“他借了谁的胆子，竟敢跟皇家作对！”

　　李明月擦擦不存在的眼泪，声音颤颤巍巍带着哭音，“他说爹爹待孙姨娘极好，自然爱屋及乌，不忍责怪于他。”

　　李太守见此事竟然牵涉到他的身上，气得反倒是安静了下来，他缓缓坐下，眉宇间闪过一丝冷意。片刻后，他朝李明月淡淡道，“你先下去吧，此事为父会处理，你这几日什么事也别做了，尽心侍候公主便是了。”

　　李明月闻言，起身告退，“女儿明白了。”

　　李太守办事的速度很快，短短几天，符宁便见整个听风阁被摆满了海棠花，她嘴角抽抽地盯着满院的海棠，淡淡一笑，“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李明月笑着上前，扶着符宁解释道，“听闻公主喜欢海棠，父亲便让人寻了来，让公主尽情地观赏。”

　　“有劳李大人了。”符宁抬手抚过一株垂丝海棠，见其生得华贵婀娜，不由想起从前那几株鲜艳的野海棠，低声叹道，“果然，名品就是好看些。”

　　李明月在旁听得不真切，遂讨好问道，“公主，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符宁微笑，抬头扫过这满园春色，揶揄道，“如今这听风阁倒不适宜听风了。”

　　李明月点点头，附和道，“原来这清幽雅静，夜间卧眠于此，既能听风又能赏雨；如今这满院芬芳，确实名不符实。”说着她转头看向符宁，笑道，“不如公主再取一个，算是给臣女一个恩典。”

　　符宁也不客气，随即命人端来笔墨纸砚，小手一挥，“海棠小榭”跃然纸上。

　　李明月凑上前来，看着那一手行云流水的行书，不觉暗暗羡慕。她命人将它拿下去做成匾额，待以后便悬于这听风阁中。

　　符宁放下笔，整理宽袖，突然想到一事，笑问道，“先前那件事怎么样了？”

　　闻言，李明月面露得意之色。那天事后，父亲便把孙姨娘叫了过去，发了好大的脾气，如今她人已经被打发到了城外的田庄。不仅如此，孙姨娘的弟弟也被抓进了大牢，那铺子却被人送到了她的手上。

　　李明月自然知道这是何意，她神色愉悦的上前来邀功，“公主放心，已经办妥了，那间铺子臣女也盘了下来，就送给公主当作礼物。”

　　“送给我？”符宁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前院传来一阵喧闹声。不久，王休也来了，看他喜气洋洋的样子，她大概猜到了。

　　符宁转头，看向呆愣的李明月，温和一笑，“那铺子就让原来的掌柜继续接手，不过，从今后还得劳烦李小姐帮忙照看，若有人敢惹麻烦，你就报本公主的名号。”

　　李明月从未听过如此阵仗，早已失神，如今见符宁同她说话，连忙应道，“诺。”

　　符宁看着她轻轻一笑，随即转身，往前院走去。

　　见此，李明月回过神来，连忙跟了上去。

　　前院，从长安城派来的仪仗整整齐齐停在太守府府外，太守府众人皆恭敬跪在地上，领头的侍卫侧身立着，目不斜视，神情严肃。

　　符宁从后院缓缓而来，旁边跟着释道安，王休，李明月等人。

　　见到前院的阵仗，符宁眉头一挑，淡淡道，“都起来吧。”

　　此言一出，李太守带领众人站了起来，恭敬立在一边。而原先的侍卫走上前来，恭敬行礼，“参见公主，臣迎公主回宫。”

　　“起来吧。”符宁瞧他，问道，“什么时候启程。”

　　领头侍卫：“全凭公主吩咐。”

　　“那现在便启程吧。”说着，符宁扫视太守府一干人等，最后对着李明月轻轻一笑，“李大小姐可别忘了本公主的话。”

　　李明月受宠若惊的抬头，激动道，“诺，臣女不会忘的。”

　　符宁点头，转身离开太守府，在上马车的那一刻，她回头朝着领头的侍卫嫣然一笑，冷声道，“从现在起，这支队伍由王休全权负责。你，就听他吩咐做事吧。”

　　领头的侍卫低头，敛去眉宇间的不服，恭敬道，“诺。”

　　符宁满意地眯了眯眼睛，带着释道安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