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秦记事》呂兒

13、第十三章

　　符宁与王休等人会合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平阳城落脚。

　　待到平阳城，他们并不去驿站，而是直接杀向平阳城太守府，王休掏出太子给他的宁平公主印鉴，一行人直接在太守府住了下来。

　　当天晚上，李太守便召集门客谋士，就公主来意以及应对之策讨论起来，书房一晚上烛火通明。

　　而当晚，太守夫人也将自己的女儿叫到房中，殷切地嘱咐道，“月儿，明日娘带你觐见公主，切记要谨言慎行，好好表现。”

　　李明月打了个哈欠，抱怨道，“怎么表现？像个下人似的伺候她？”

　　“慎言！”李夫人连忙捂住她的嘴，又恨铁不成钢地拍拍她的脸，焦急道，“公主人在府中，你不可再乱说话。乖女儿，你听娘的话，这几日将公主侍候高兴了，以后有你的好处。”

　　李夫人见女儿仍旧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暗恨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脑袋不灵光的孩子，她渐渐放低了语气，轻哄道，“乖女儿，你想想看，若你在公主那儿得了青眼，或者有幸成了公主的手帕交，那以后在平阳城，还有哪家闺秀能及得上你。”

　　闻言，李明月慢慢坐直了身子，兴奋道，“娘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李夫人见女儿开了窍，欣慰地拉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不仅如此，待到你论亲时，这满城的公子改不任你挑。”

　　李夫人拍拍她的手，眼神颇具深意道，“你可看见公主身边的那个公子？”

　　李明月回想起那个仪表堂堂的公子，俏脸一红。她不仅看到了，还看上了，在平阳城，她还从未见过如他一般丰神俊朗的公子。

　　李夫人见女儿含羞带怯的模样，便已心知肚明。她揽住李明月再接再厉道，“那位公子是丞相之子，本朝丞相你是知道了，他兼任大将军，深得皇上信任，在朝中可谓是一人之下。”说着，她摸了摸李明月白嫩的面颊，叹道，“若能嫁入王家为妇，你这一生也算圆满了。”

　　“娘亲！”李明月娇羞地低头，纤手似要揉碎那一方锦帕。

　　李夫人暗叹一口气，可算是将不开窍的女儿说通了。她暗暗咬牙，眸中闪过一丝锋利，待她女儿飞上枝头有了出息，看看府里的小妖精们还怎么跟她斗。

　　因着宁平公主的落宿，这几天太守府上下一干人等皆屏气凝神，小心侍候，生怕得罪了贵人。

　　一大早，李明月便受父母之命在听风阁候着，只等宁平公主梳洗完毕，便进去请安。这几天，她日日围着符宁，小心赔笑，已是精疲力竭，可一想到娘亲说的话，只得忍住。

　　符宁洗漱完毕时已至辰时，她懒洋洋地打个哈欠后，让人将李明月请了进来。

　　“参见公主。”

　　“起来吧，赐座。”符宁端起桌上纹着云鸟图样的青瓷茶盏，吹一口气，然后细呷一口清茶，才缓缓道，“这几日有劳李大小姐了，日日来陪着本公主。”

　　李明月甜甜一笑，“公主客气了，能陪着公主是臣女的荣幸。”

　　符宁亦是莞尔一笑，丝毫不吝啬夸赞之言，“李大小姐娴静端庄，太守大人真是教女有方啊。”

　　李明月见宁平公主不只夸了自己，连带着父亲也沾了光，不觉开始得意起来，此刻，她已想着待会面见父亲时该讨什么赏赐了。

　　符宁含笑不语，静静饮尽一杯清茶，然后，她放下茶盏，用锦帕轻压嘴角，启唇道，“本公主平日爱吃些零嘴，李小姐可知这平阳城中有什么好吃的点心。”

　　“公主这可就问对人了，臣女平日也爱吃零嘴，”说着，李明月前倾了身子，如数家珍道，“说到点心，要属东街果子铺的味道最好，孙记点心铺点心精巧，形状别致，王家铺子……”

　　“好了，”符宁打断她的话，嘻嘻一笑，“李小姐说这么多，本公主也记不住，不如李小姐亲自去跑一趟，都买回来让本公主尝一尝，如何？”

　　“这样啊。”李明月不情不愿地起了身，一双美眸暗暗扫了一圈，一无所获，只得挪动莲步，缓缓退下。

　　符宁见她走了，揶揄地看了一眼绘着鱼戏莲花的花梨木制屏风，笑道，“出来吧。”

　　闻言，王休与释道安从屏风后走出来。

　　“公主。”王休欲要行礼。

　　符宁连忙拦住，无奈道，“都说了，这里没有其他人，无须多礼，更何况你还是哥哥好友，更不必与我客气，”说着，她叹气抚额，“若让哥哥知道我对你摆架子，回去后他岂能饶了我。”

　　王休见此，知道自己若在推拒，便有些蹬鼻子上脸了，况且这几日相处，他知道宁平公主为人确实洒脱，不似作假，便也放下了规矩。

　　符宁见他终于放下了客套，嘻嘻一笑，“怎么样？是不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王休一愣便明白她指的是什么，瞬间，堂堂七尺男儿的脸上爬上红霞。

　　这几日来，李大小姐先是明里暗里频频对他送秋波，见他视而不见，效果甚微，索性直接堵他，主动攀谈起来，搞得他处境尴尬。

　　王休坐下自斟一杯茶，无奈道，“如今只盼太子动作快些，否则，臣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符宁“噗嗤”笑出声来，想来不太厚道，便想忍住，奈何瞅到王休愁眉苦脸的俊颜，又再次笑出声。

　　“应当快了，”释道安抚须一笑，“那折子在我们还没到边境时就已递了上去，算算日子，陛下应当早就知道了。”

　　“是啊，当时太子算好了你们的脚程，提前把公主已经回来的折子递了上去，”王休思索片刻，皱眉道，“这几天人应该要来了。”

　　为防那人再次出手，符宁等人化暗为明，直接上折子告知皇上回程事宜，并让太子说服他派人前来接应，算是破了那人的后招。毕竟，那人最在意的还是自己的父皇啊！

　　想到此，符宁收敛笑意，手指缓缓摩挲着茶盖，淡淡道，“是啊，也该来了。”

　　三人在一起吃茶闲聊，约莫一个时辰，便听人来报李大小姐回府了。闻言，王休连忙起身，拖着释道安便往屏风后躲。

　　他们前脚刚躲好，李大小姐后脚便风风火火地进来了，她让丫鬟彩萍将点心一一摆在桌子上，笑道，“公主，这些可是臣女跑断了腿才搜罗来的，您快尝尝。”

　　符宁用锦帕擦擦鼻尖以掩藏刚刚的笑意，抬眸见她俏脸微红，额头也起了细密的汗珠，便让她坐下，又亲自为她倒了一杯茶推过去，淡淡道，“辛苦李小姐了。”

　　李明月受宠若惊地端起茶，惊喜道，“不辛苦，公主快些尝尝。”

　　符宁微微一笑，眼睛扫过这一桌的点心，暗叹形状果真精巧。忽然，她将视线落在左上方的白色糕点上，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贵妃饼，”李明月放下茶盏，耐心解释道，“这糕点是将春日海棠最靠近花蕊的几瓣研磨成粉，再配以谷雨日海棠花瓣上的露珠，加上面粉、蜂蜜、牛乳、冰糖、红糖等蒸制而成，后又让画师在表面纹上蝶戏海棠的图样，遂以海棠花名取名贵妃饼。”

　　符宁闻言，抬手拈起一块凑近鼻尖轻嗅，刹那间海棠的香气扑鼻而来，其间还伴随的牛乳的甜香，令人口中生津。她忍不住尝了一口，口感甜软，确实好吃。

　　李明月见符宁多吃了几口，讨好道，“这点心好吃吧，公主。”

　　“恩，确实不错。”符宁打量着点心，脑中却浮现起那个如海棠花般的少年，沉默片刻，她轻笑道，“本公主最喜欢的便是这海棠花了。”

　　“原来公主喜欢海棠花呀，”说着，李明月慢慢皱起眉头，惋惜道，“只可惜呀，这家铺子要关了。”

　　符宁放下点心，端起茶盏啜饮起来，“怎么要关了？”

　　“还不是因为那人！”李明月面带怒容，水眸中划过毫不掩饰的厌恶之色，“我家爹爹爱妾的侄子看上了那家铺子，硬是压价将铺子强买了回来。”

　　“哦，还有这等事？”

　　符宁扫了一眼李明月，心知她是想借自己的手治一治那个妾。看在这几日李大小姐鞍前马后、不辞辛劳的份上，她倒是可以帮帮她，不过，帮人哪能没有半分报酬呢？

　　符宁放下茶盏，神色一沉，顿时一股威严之气压了下来，倒把李明月吓了一跳，“滥用权力，欺压百姓来满足私欲，真是可恶！”

　　李明月吓得发颤，哆哆嗦嗦道，“都是他们狗仗人势，我爹爹其实并不知情。”

　　“哦，既是如此，你爹有这样的妻弟也算倒霉。”说着，符宁挑眉，又端茶饮了起来，不动声色道，“这事本公主既然听到了，就不会这么算了，况且，这贵妃饼的味道实在是好，可不能让这手艺失传了。本公主还想着以后能再次尝到呢。”

　　李明月：“公主想怎么做？”

　　符宁抬头看她，悠悠闲闲道，“这铺子实在是好，本公主也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