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养实验兔》斎子焉

34、（34）人靠衣装

　　希雅做梦都没想到，在他始料未及的情况下，这个破落的小宿舍里居然招待过一位王子？！

　　狄的表情不像是在撒谎，此时此刻他也完全没有必要撒谎。希雅回想起宝石纽扣，回想起绣着金线的袖边，突然有种窒息的感觉。

　　德尔的眼睛先是一亮，接着又一沉，随后便陷入沉思。

　　通常情况下，动脑想对策这种事是不用小兔子出马的。希雅仰头看看外面，天色不早了，再过一会儿太阳就该落山，他拍拍衣服起来，准备赶紧做晚饭，好让德尔赶得及回教师院。

　　德尔似乎是想多留一会儿，可是又不放心兰斯一个人在家，趁着希雅做饭的时候，他和狄商定了什么，胡乱吃几口就走了。

　　夏天的夜晚即便天黑，天空也还是有些深邃的蓝色，不像冬天里那样漆黑一片。

　　希雅想问问狄，他和德尔商量下来的结果是什么，于是他喊了声：“狄！”

　　大猩猩茫然地回答：“啊？”

　　希雅张了张嘴，说出口的却是：“要不要吃水果？”

　　狄摇头，修长的腿盘起来，窝坐在沙发里，眉头紧锁地思考着。

　　小兔子还是决定不问了。如果他们得到了好的结论，自然是好事，可是如果是不好的结论，在这种晴朗的夜里讨论那么扫兴的事情，未免太煞风景。在狄的教导下，他已经充分领会“活在眼前”和“及时行乐”的真谛= =。

　　晚上的时间匆匆过去。相较德尔的迫切，希雅自己对考察班的事倒是无所谓。就算学校真的要赶走他，至少也要等这个学期结束。而现在，才刚刚开学呢。

　　次日一早，小兔子被一声“乓！”的巨响吵醒。

　　由于惊吓，他整个人是从床上撅跳起来的，突然从熟睡中惊醒，希雅感到有点头晕，眼睛也没能完全睁开。

　　房间里有点奇怪，他坐起来穿衣服的时候就这么觉得，但一下子又说不清楚。

　　等希雅换好衣服铺好床，他终于发现哪里怪异了——

　　狄的床居然铺得整整齐齐？！地上居然没有他换下来的脏衣服？！如果不是昨晚他们还在睡觉前说过话，希雅几乎要以为狄可能一整晚没有回来。

　　今天吹的是什么风？小兔子满腹狐疑地往楼下走。

　　大概是听到了楼梯上咚咚的脚步声，狄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希雅！我一双黑色的马靴你看到过吗？”

　　刚刚起床没多久的希雅愣了会儿才说：“我知道，你等等。”

　　杂物间里一片狼藉，狄狼狈地扶着一个木架子，看来刚刚的巨响应该是他碰翻了木架。希雅摸摸鼻子，还是决定不要告诉他自己上次整理杂物间的时候把架子脚弄断了。

　　他三两下找到了狄那双宝贝马靴，又拿了几本包好的书垫在架子底下，这才把狄解救于水生火热。

　　拿了马靴的狄立刻出去了，希雅看看昏暗的杂物间，懒懒地想还是下次再整理吧。

　　小兔子洗完脸，在厨房又有了新发现——

　　狄居然已经做了早餐。

　　虽然鸡蛋煎得有点焦，色拉里的蔬菜切得太大了，但不失为一顿丰盛的早餐。

　　难道他们今天就要离开路德凯恩了吗？！希雅感动之余，最先闪出这个念头。随即，他忐忑地坐下，希望在开动之前能够听到狄的解释。

　　“那个……”小兔子剩下的声音都被吃进了肚子里。

　　玄关的镜子前，站着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正在整理衣饰。

　　希雅认真看了看，确信自己不认识他。难道是新来的邻居？上一届的学长们应该会有几个成绩优秀的进入了研究院，小兔子觉得是邻居的可能性最高。

　　男人转过头。

　　深邃的棕色眼睛，笔挺的鼻子，微微抿起的嘴唇，顺着线条硬朗的下巴往下看，可以轻易地看到敞开的领口中露出的喉结、锁骨……男人一颗一颗将扣子扣上，希雅突然生出一股“看不见了，真可惜”的想法。

　　男人看了一眼希雅，又转回去面对镜子，他显然对打领结相当不在行，好不容易打成一个，又愤愤地抽开，重新打。

　　低垂着头的姿势使本来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些乱了，几缕碎发垂荡下来，男人泄气地把丝带拉开，问：“希雅，你会打领结吗？”

　　小兔子呆呆点头：“可是只会校服上的那种打法……”

　　“没关系，帮我打一个。”

　　男人走过来，把丝带塞进希雅的手里，自己则弯下腰，伸长脖子。

　　当那双深棕色的眼睛透过额前那几缕碎发看向自己，希雅止不住浑身颤抖。

　　这……这是……这是犯罪！是犯罪！小兔子的心里有一个声音疯狂地叫喊。

　　“今天我要出去，可能会很晚回来，晚饭就不要等我了。如果我到天黑还没回家，你就去德尔那边住一晚。”

　　希雅抖得比刚才更厉害了，甚至用肉眼就能轻而易举地发现他的不正常。

　　终于，他大叫一声，仰面倒下：“狄？！”

　　狄大惊失色地伸手捞住他，免去了小兔子的后脑勺和地板亲密接触的机会，莫名其妙地反问：“怎么了？”

　　此刻，希雅真心地希望自己还是晕过去算了。

　　打扮停当的狄和平时判若两人，小兔子始终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直到他离开都是扭着脖子送他出门的。

　　希雅终于检讨自己以前对那些劫富济贫的侠客故事的不屑一顾，事实证明，那种贴了点胡子换了一身衣服就让别人——乃至最亲近的人——都认不出来的事情，还是存在的。

　　当他在下午回家后把这一结论告诉德尔时，德尔回报给他一阵大笑。

　　“你以前不是也见过他剃掉胡子的样子吗？”

　　希雅怎么想也想不起来，狄剃掉胡子的样子这么震撼，他没道理会忘记啊。

　　德尔进一步提醒他：“在我们认识兰斯先生的那个暑假里，他不是剃过胡子吗？”

　　于是小兔子就努力地回忆，随后发现在记忆的角角落里确实有过“狄剃了胡子”这样的认知，可是……

　　“那时候我完全没觉得惊奇，这是为什么？难道因为这次狄穿得比较华丽？”

　　确实，这回狄穿着他只有在研究院宴会上才会穿的礼服，脚上蹬的是他轻易不穿的牛皮马靴，头发也梳理得非常神气。但这些因素，仍然不足以让希雅觉得满足。因为真正震撼他的，不是狄的那身行头，而是他的那张脸。

　　想到他早晨敞开的领口，在自己面前弯腰抬眼的模样，希雅的脸红了。

　　德尔看着他忽而皱眉，忽而脸红的样子，低下头做了个擦嘴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偷笑。

　　希雅也不管自己的问话没有得到回答，又说：“那时候我看到他剃了胡子，只是觉得这个家伙还是那么讨厌……”

　　德尔再也忍不住，他用手里的书遮住下巴，不停地深呼吸来缓解越来越浓的笑意：“那是因为……你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