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养实验兔》斎子焉

33、（33）走或不走

　　小兔子和安维克简直是一见如故，以至于下课时候道再见都恋恋不舍。

　　听小男孩说那些他闻所未闻的事情，希雅觉得自己之前在弗拉多过的十几年都白活了。他兴冲冲地赶回家想和狄分享，却发现家里的气压很低。

　　德尔和狄一个站在客厅，一个站在厨房门口，德尔的脸色很难看，像是要发火。

　　希雅把门关上，站在玄关手足无措。现在这个场面，他似乎不太适合再进去插一脚。小兔子决定自己还是乖乖躲到楼上去算了。

　　他蹑手蹑脚，刚走到楼梯口，德尔就看见他了。

　　“希雅•凤！”

　　小兔子浑身一颤。德尔喊他全名的时候，多半不是什么好事。他向狄投去询问的眼神，狄只是苦笑了一下。

　　“德……德尔……”希雅不受控制地结巴了，比起狄，这位哥哥有时候更像是他的监护人。

　　“狄想逃了，你呢？”亚斯特少年目光锐利，虽然只是语气平凡的一个问句，却透出咄咄逼人的气势。

　　希雅也不管他到底问的是什么，直接先摇头。

　　显然，他的见风使舵很正确，德尔的视线从他身上收回，又投到了狄的身上。

　　希雅真心地为狄掬了一把泪。

　　“德尔……”狄叹气，“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留下来。但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希雅知道这两天，狄猩猩一直在为了他转班的事情奔波，他也相信，上院的那些老头们应该都不会理睬。

　　“顶多再过一个学期，再让希雅撑满这一个学期。学期结束后，我们始终要走的。”狄几乎是恳求了，“你懂吗？”

　　小兔子从这句话里听出来，恐怕转班的事已成定局，狄对此毫无对策。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离开，自己走总比被人赶走要体面一点。

　　德尔的胸口剧烈起伏，额角青筋暴起。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的希雅，本来还想劝慰他几句，这下顿时紧紧闭着嘴，生怕给他的愤怒气流扫到。

　　“还有办法。”

　　“没有办法。”狄自嘲地笑着，“不要把我想得太厉害，德尔。我只是一个初级研究员，能够收养小兔子是侥幸，现在他们要赶走我，比捏死一只苍蝇还要简单。”

　　“有办法。”德尔硬是要和他对着说，“有办法。但是你没有积极地去寻找办法。你只是自己想逃，恰好现在希雅被他们弄到了考察班，有这个机会，正好让你光明正大地借机逃走。”

　　狄还想苦口婆心地解释什么，德尔吐出的一句话却让他整个人剧烈地震颤了一下。

　　少年冷眼看着他，问道：“是不是，蒙费利特。”

　　狄张着嘴，久久不能言语。当他醒悟过来，第一反应是去看希雅。

　　希雅尴尬地揉着袖口。这件事确实是他告诉德尔的，无可否认，但在这种场合下，令他有一种成为叛徒和告密者的心虚。

　　狄像是哼了声，又像是笑了几下，背靠着厨房门的门框，滑坐在地板上。

　　“小子，你果然比小兔子聪明多了。”

　　德尔对这句夸奖并不领情：“我只是说出事实。”

　　起居室里陷入长时间的沉寂，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希雅很想大声说，如果路德凯恩容不下他，走就走也没什么了不起。可是一眼扫到德尔，他又说不出了。

　　他总以为德尔是坚强的，强悍的，无所不能的，所以他想，就算他和狄走了，德尔也可以很好地照顾自己，很有可能他们走了以后，德尔会更好也说不定。

　　可是，起居室里站着的那个人，看起来却显出几分悲伤。

　　刚刚狄说德尔比他聪明，希雅不生气。这是事实嘛，有什么可生气的。但他在意的是，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过迟钝了？“蒙费利特”明明是他告诉德尔的，现在看起来德尔好像全都知道了的样子，自己还在云里雾里。

　　不甘心的小兔子决定这次也要敏锐一回，他前思后想，尝试把自己放在德尔的处境中，如果自己是德尔会怎么看待这事？如果自己是德尔……

　　希雅挺起胸膛，学着德尔的走路姿势慢慢踱到他身旁。

　　他犹豫了一下，握住德尔的手，说：“狄不会逃走的，我也不走。我们……”小兔子觉得脸上有点发烫，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完，“我们永远在一起，不分开。”

　　“……”

　　“……”

　　希雅脸上烧成一片，内心里尖叫：你们不要光看着我啊！给点反应啊！你们再不说话我就……就……就撑不住了啊！TAT

　　大概是一本正经的兔子太少见，德尔看起来相当震惊，本来在颓丧中的狄也忍不住抬头看着他。

　　“噗！”亚斯特少年扭过头，左手握拳捂住嘴，右手在希雅掌心里一抖一抖。

　　不……不该是这个反应啊TAT！希雅整个人都烧起来，不知所措。

　　狄突然一个熊扑，健壮的手臂轻而易举地将两个少年圈住，呼啦勾到一起。两人只觉得一阵天翻地覆，等回过神，三个人呈不规则形卷在地上。

　　希雅被狄牢牢搂在左手臂弯里，德尔在右手，两个人面面相觑，同时抬头看狄。

　　狄仰面朝天，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什么逃避……也不是我想逃的……”

　　希雅习惯被他这么揉搓，德尔就显得很不自在，挣扎着想坐起来。

　　“臭小子，到底怎么被你查到的？”狄狠狠揉了把德尔的头发。

　　德尔趁这个机会从他怀里钻出来，不悦地整理着头发和衣服：“蒙费利特明显是你以前的姓，查你的背景查不出来，要查蒙费利特这个姓还不简单么。”

　　狄蹂躏不了德尔，转而揉搓小兔子：“都怪你嘴巴不牢靠。”

　　希雅理亏，不敢回嘴。

　　等狄觉得解恨了，才终于说：“可以找的人我都找过了，就算现在回去找人帮忙……蒙费利特家族也已经没有那种势力和影响力……”

　　“不，你还有一个人没有找。”德尔提醒他，“揭穿你身份的那个人。”

　　狄一怔，随即连连说：“不，不不不……”他一连说了十几个“不”。

　　“为什么不，只要能够帮助我们，都得试一试。”

　　狄破天荒地倒过来给了德尔一个白眼：“小鬼，你以为求那种大人物真的有用吗？一旦受了他们的恩情，下场会比离开路德凯恩惨几百倍。”

　　德尔不以为意：“不就是要你为他效命么，牺牲你一个，幸福千万家。”

　　狄一口气没回上来，差点被憋死。“别说得那么简单！”

　　希雅弱弱地问：“蒙费利特到底是什么……”

　　德尔看着狄，狄望着天花板，一下子又无人说话。

　　希雅正在检讨自己又哪壶不开提哪壶，狄“嘿”地笑了声。“蒙费利特……就是个曾经很风光，现在很落魄的魔法世家而已。”

　　小兔子很想问“然后呢？”，他可以猜得到狄可能是那个世家的子孙，但是然后呢？他为什么会改名叫修文斯，怎么会变成孤儿进入路德凯恩，又为什么不肯承认自己是蒙费利特家族的人？

　　看到狄索然的表情，希雅还是把这些疑问都咽下了。

　　德尔已经不关心这个姓氏，他目前只关心小兔子和狄的去留问题：“狄，你要去找那个大人物，求他帮助我们。”

　　他说“我们”，而不是“你们”，希雅很开心，同时又感到自己刚刚斗胆说的那些话真是押对宝了。

　　狄瞥了他一眼，哼哼着说：“你知道他是谁吗？你以为想见就能见到了？等我见到他的时候，估计头发都白了。”

　　德尔比他乐观：“只要他活着，我就一定能想办法让你见到他。”

　　希雅关心的则是另一个问题：“那个人是谁？”

　　狄捏捏他的脸：“想知道吗？……我不告诉你！”

　　小兔子和德尔一人一边，拉住了猩猩的胡子，再一左一右往外扯。

　　“啊！别扯胡子！”狄拼命把下巴往前伸，“我说我说！先放开！”

　　小兔子收手，德尔就没那么好骗，手一紧，加大了力度：“那你说啊。”

　　狄压低了声音，叹口气：“是……是……一位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