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养实验兔》斎子焉

30、（30）亚斯特族

　　回去时一路无话。

　　德尔什么都不说，希雅想问却不敢问，狄很难得的没有八卦，也不知是真的不关心呢还是在装蒜。

　　到家后，例行是小兔子做饭，德尔打下手，狄负责吃。

　　希雅始终念念不忘在小镇上的“奇遇”，想方设法地暗示德尔解释。

　　德尔每次都是张了张嘴，一副想说可不知道怎么说的模样，憋得小兔子好几次都想去厕所。

　　还是狄接收到了兔子的“说嘛说嘛”光波，等德尔把面前的肉饼戳到第二百三十七下的时候，清了清嗓子：“咳！”

　　小兔子立刻竖起耳朵，振作精神。

　　狄有点埋怨地瞪了眼兔子。怎么遇到这种时候就想到我了……他绝对不承认自己也有点……就那么一点点……一米米……怕德尔= =……

　　“我……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真正的亚斯特族……”

　　底气有点不足，不过效果很好。德尔的肉饼终于从酷刑中解脱，避免从肉糜进化成肉酱。

　　小兔子在桌子下面一拍大腿。对啊！怎么没想到这点呢，那个女人长得那么不一样！

　　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反射弧有点长。

　　德尔悠悠叹气：“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狄猩猩和小兔子立刻正襟危坐等他说下去。

　　谁知道德尔叹完气，就开始吃饭了。

　　然后……

　　就没了。

　　小兔子呆。

　　狄猩猩呆。

　　直呆呆呆呆到德尔噗嗤笑出来。

　　当然他笑得很含蓄，就是发出一个类似笑声的鼻音。但这让本来就有点不爽的狄爆发了。

　　“臭小子！你耍我们？！”当然他也就咆哮咆哮，如果像欺负小兔子那样去揉德尔的头什么的……估计会挨揍= =。

　　德尔这次倒是笑得很坦诚：“我真的第一次见到。”

　　希雅不相信：“那个女士还没脱掉斗篷的时候，你就已经盯着他们看，而且她还知道你以前的名字！”

　　德尔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在小兔子额头上弹了一下：“她说她叫鲁普路亚伊莲，亚斯特和弗拉多的取名方式明显不一样。她说我现在的名字不是原来的名字，不是很好理解吗。”

　　“那……那你原来叫什么？”

　　“我怎么知道。”德尔大大地翻个白眼，叫人担心他会不会就这么把眼白翻过来，然后再也翻不过去了。

　　“那个吹笛子的，他也是亚斯特族人吗？”这是狄问的。

　　“是。”德尔肯定地回答，接着又耸耸肩：“他的脸太脏了，我没看清楚，可我就是知道。他是。”

　　狄点头表示相信。有的时候，血统和天赋之间的感召，要比肉眼看到的清晰明了得多。他之前也是看那两个卖艺人处处透着诡异，生怕德尔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会给这个孩子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现在看德尔的态度，应该没有说谎，既然是陌生人，也就不用追问了。

　　这天，太阳还没完全下山，德尔就把叉子放下，说吃饱了，要回家。

　　希雅还想说什么，狄已经说好。

　　“今天玩了一天，你也很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粗枝大叶的狄总是能够在适当的时候体谅少年们的心事。

　　德尔带着感激离开。

　　回到兰斯的宿舍后，他去看了看蛹壳，做好每天例行的清洁工作，随后盘坐在晒台，望着渐渐暗淡的天空发呆。

　　尽管脸上没有表露，但他情绪上是激动和兴奋的。从那个吹笛子的男人一出现，他就感受到了熟悉和共鸣。而另一个穿着斗篷的，德尔不用看脸也能确定——这是和他血脉相通的同族，亚斯特人。

　　身为混血儿，德尔很早就发现自己身上亚斯特的血统特征更明显，在魔法方面尤其。他并不排斥，哪怕从小被人讥讽，他也觉得那一半的亚斯特血液更令他自豪。

　　所以，当看到族人在街上卖艺，他心里首先涌现出来的，是哀伤。

　　他是幸运的。没在戡魔之战中丧生，被人捡回去，还在前一任魔法协会副会长最期盼升职的那段时间里被认定为战后遗孤，随后进入整个弗拉多都向往的路德凯恩学习魔法。他想，和其他在战争中幸存下来的异族人比，他简直应该夜夜流泪祷告，感恩上天的仁慈。
　　没有任何犹豫，他把身上唯一一点钱都扔到了那只破烂的铁盒子里。

　　伊莲，鲁普路亚伊莲。

　　她飞上阳台的那一瞬间，德尔就了悟，这不是什么飞行术，这是天赋高超的亚斯特人特有的能力。和风神结下生死契约的民族，在承诺向风神效忠之后，凭借自身的魔力驾驭风、控制风。所谓的飞行，只是风将她托了起来。

　　这些事没有人教过德尔，他身边连一个了解亚斯特族的人都没有。

　　可他就是知道。

　　他对着闪烁的星斗，哼起伊莲在他耳边唱的那首歌。歌词应该是亚斯特语，血统的本能再怎么强，他也不可能懂得一门从未听过的语言，所以就只有旋律。

　　一首来自遥远故乡的歌谣。

　　那之后，希雅发现，德尔总是站在院子里。

　　只是站着，什么也不做。

　　于是他提议，如果德尔觉得在屋里很无聊一定要在院子里站着晒太阳的话，能不能顺便帮他把杂草除一下。这个提议得到狄的大力支持，但是被德尔无视。由于他们家里基本实行德尔一票否决制，另外两个人就很乖地去做家务了。

　　德尔想飞。

　　那天看伊莲轻而易举地飞到眼前，他就被震住了。如果不是流落异乡，像伊莲这样出色的魔法能力，一定能在更崇高的位置上体现它的价值。可是她在弗拉多……

　　德尔的手指停在眼睛前方，想起伊莲曾对他说：“这样的眼睛……该说是幸运……还是遗憾呢……”德尔当时就想说，是遗憾。

　　混血儿和血统纯正的异族在弗拉多人眼中的差别不大。但他宁愿像希雅这样顶着摩鲁族特异的相貌生存，也不愿那些愚蠢的人把他的优秀归结为弗拉多血统的伟大。

　　令人作呕。

　　每次他都这样想，只是不能真的吐出来。

　　所有亚斯特族擅长的魔法他都想学会，所有和故乡有关的事情他都想了解。

　　从基础分院起，德尔就通过看书，自学成才。很多深奥的咒语他不用教师指点，自己花些时间就能领悟。魔法操作这回事，别的孩子还在背诵元素咒，他已经可以念一声“照明”，深夜里躲在衣橱里看书。

　　这次，他还想这么试试，看能不能自己摸索出飞行的方法。

　　在弗拉多，飞行术曾经是特务、暗哨和陛下御前的骑士们专用的法术。

　　虽然飞行术的学习相当困难，就算把口诀背得滚瓜烂熟也不一定能学会，但在那个时候，它还是和其他一些危险的黑魔法被列在禁止公开的目录中。

　　直到戡魔之战前夕，士兵们发现从上方能够准确射中“多佩罗”的弱点，攻击效果要比打击它的外壳强百倍。飞行术这才在战争这个特殊时期里解除了禁令，只不过每一个学习的人都要签一张受制于军队的契约。

　　军队总指挥杰森将军，命令所有懂魔法的士兵、佣兵，哪怕是医务员都学习飞行术。

　　到最后，成功飞起来并在战争中起到作用的 ，只有一百零二人。

　　两百万人的军队，魔法师两万，魔力拥有者三万，学会飞行术的一百零二。

　　路德凯恩在弗拉多人的心目中宛如圣境般的地位不是没有道理的。

　　德尔花了十多天的时间重复感受魔力游走的规律，尝试用意念去收集风。十多天过去后，除了能通过意识在身体周围聚集风，他的两只脚始终很安稳地踩在地上。

　　如果德尔同学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办法搞到飞行术的咒语，那么十多天的努力应该可以让他低空或者短距离地扑腾一下。但他妄图模仿伊莲，自然只有被现实打击了。

　　不过他的飞行尝试乐坏了希雅。

　　刚开始，小兔子埋怨他把院子里晾晒的衣服吹得乱七八糟，有的掉在地上沾到泥巴，还得重新洗。后来，捡衣服时的一个发现给了希雅灵感。

　　再遇到德尔站在院子里冥想，四周狂风乱舞时，小兔子就躲在他背后，双手举起刚洗好的衣服，念个小小的加热咒。温湿的衣服被风一吹，几分钟就干了。希雅还从来没有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一堆衣服从洗到叠全部完成，兴奋之情难以言表，他天生藏不住心事，吹衣服的事很快就被德尔发现了。

　　德尔看到希雅举着湿衣服站在离他十步远的地方“晾干”，居然没有生气。于是憋了好久的狄正式送了个“人形鼓风机”的美称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