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养实验兔》斎子焉

31、（31）入考察班

　　三个人混在一起，天天胡闹，暑假不知不觉间便过去了。

　　这次希雅有德尔全程监视，功课什么的都早早做好，上课的前一天很少见的没有熬夜做作业，狄一边抹着眼睛假哭，一边大叫着“小兔子懂事了”扑过去狼吻。

　　两个少年又升了一级，进入中级分院的最后一年。

　　按照惯例，他们在教学楼前的公告栏上寻找自己这个学期上课的教室地点。

　　很多学生都远远站着，只要有一个同学看到了再和大家说一下就好了，不必所有人都挤进人群中。至于课程安排等等，课间休息的时候来看就行。

　　但是希雅显然是不能指望让别人告诉他的，一来是没有人肯告诉他，二来去问别人上课地点岂不是送上门给人耍，这点心眼他还是有的。

　　小兔子艰难地缩在人群里，东倒西歪地去找火系班今天第一堂课的上课地点。

　　德尔已经从各个学年风系班的学生中挤了出来，借着身高优势和希雅的头发特点，在无数攒动的人头中找到了他。

　　“希雅。”他费力地挤到小兔子身边，“还没找到？”

　　“就快了……”兔子的阅读速度很悲剧。德尔无可奈何，只有帮他一起找。

　　希雅终于看到“火系•九年级”这个标题，往下一行，公告栏上面写着“周一上午，生物解剖，生物解剖室”。他长舒一口气，却没有注意到德尔阴沉的脸。

　　“走吧，我的教室在教学楼C区的……”小兔子刚刚迈出脚步，被德尔狠狠拽回来，差点撞到旁边的人身上。

　　“德尔？还有事吗？快走吧，课程任务可以晚点再看。”

　　四周不断有学生挤过来挤出去，希雅站得有点艰难。“德尔？”

　　“没有你。”沉着脸的少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咬牙切齿，“九年级的火系班名单里，没有你的名字。”

　　希雅站了很久才听明白德尔的意思，讷讷地说：“他们没有通知过我……”

　　中途转班什么的还算比较常见。

　　一个学生身上常常会带有两种乃至两种以上的属性魔力，只看哪一种最强——比如水属性最强就进入水系班。

　　但有时候，在一段时间的学习、身体发育、环境变化等因素的影响下，另外的能力逐渐展露，比如土属性魔力突然增长迅速，大大压过了“水”，那么这时候就会给这样的学生安排转班。

　　希雅从懂魔力属性分类起就知道自己是坚定的火属性魔力拥有者，身上不带第二种魔力。如果要把他从火系班转出去，能转到哪儿？

　　他仔细看了看九年级火系班的名单，确实没有他。

　　德尔握着他的手，从九年级公告栏的第一块公告板开始看，每一条名字都在心里默念一遍。希雅不敢说话，其他属性班的名单里根本不可能有自己的名字。

　　当重新站在火系班的公告板前，他认认真真地又找了一遍，企图发现自己只是被写错了名字。就像莉莉夫人为了所谓的“辟邪”，经常故意将他的名字写成“希耶•冯”。教务处很可能会犯下书写错误，心不在焉时经常会犯这样的小差错，一定是这样……

　　可是无论德尔和希雅怎么看，那张名单上确确实实没有小兔子的名字。

　　读完最后一块公告板，德尔几乎要把兔子的手捏碎了。

　　希雅浑身麻木，也不知道疼，只是惶惶地想拦住个谁，随便谁，让他大声问一问。

　　德尔的眼神倏地暗下，额头上暴起青筋。他大步走到公告板后面，把希雅拽得几乎跪下。

　　【公告】
　　本学年，美玲•佩恩，安维克•麦维多拉，希雅•凤三人转入考察班。
　　——路德凯恩下院中级分院教务组宣

　　少年们死死瞪住这份公告，德尔攥紧拳头怒不可遏，希雅已经说不出话了。

　　考察班……只有当下院的某个分院中出现了魔力渐渐淡去的学生，才会开设这个班。被转入考察班的学生会接受学校一个学期的考察，学期内仍然没有长进就送回家，从学员中除名。

　　说是一个学期，可在考察班内，没有教师关注，没有正常的课程，分进去的学生自生自灭，多一个学期少一个学期，根本没有分别。

　　很多孩子受不了被其他同学轻视，受不了学校的冷漠，常常在学期刚开始就退学了。

　　世上有前途的职业很多，对弗拉多人来说魔法是奢侈品，没有也照样活下来了。只有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实在无处可去的学生和脾气倔强到一定程度的孩子才会撑满这一学期。

　　从路德凯恩下院的历史来看，确实有学生在短短三个月里迎头赶上，免去被退学的命运。但是被赶回家的人数是它的三百倍。

　　弗拉多人种从来都不是优秀的魔法种族，路德凯恩收的本土学生中，有大约百分之一是假魔力拥有者。所谓的假魔力，是指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儿，由于身体还比较脆弱，在接触到一些魔力比较强的人或者事物后，受到其影响，感染了一定量的魔力。但是这种魔力不会持久，通常在孩子青春期的时候就会淡去，到成年以后就完全没有了。

　　德尔黑着脸让希雅先去考察班的教室，在这种时候一定不能再让教务组抓到“逃课”之类的借口。而他自己，旷掉了上午的课，在狄的宿舍里等了他一上午，也在这一上午里考虑了很多的办法。

　　狄得知他们把希雅转到考察班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暴怒，要不是德尔冷眼瞪他，起居室的桌子一定已经被劈坏。

　　他花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忍耐，问：“希雅现在在哪里？”

　　德尔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安抚狄的怒火：“我先让他去教室了，点名的时候如果不在，教务组又要借题发挥。”

　　狄又问：“那你怎么办？”

　　德尔耸耸肩：“如果小兔子真的要走，陪你们一起走也是不错的选择。”

　　学校虽然对德尔的血统耿耿于怀，但是从成绩上看，他无疑是有发展前途的好苗子，暂时还是舍不得把他踢出去的。

　　狄看着德尔略显消瘦的面颊，心里叹了口气，在他肩上拍了拍：“我会想办法的，你去上课吧。”

　　这孩子很聪明，又早熟，可是让他搅进这趟浑水，对他来说是不公平的。

　　狄从决定收养希雅的那天就做好了准备，要面对很多很多的白眼和谩骂。研究院的那些人毕竟不是下院里的学生，往他们家院子里扔垃圾这种事，那些伪君子是不屑于做的。不过收养小兔子以后，工作上的刁难，狄可是一天也没有错过。

　　但他想，刁难就刁难了，工作辛苦就辛苦了，就算没有希雅，他这种孑然一身的孤儿在路德凯恩也不会比现在好到哪儿去。

　　他曾以为，收养异族的“错”，那些人已经在工作上给了他“惩戒”。

　　狄本来也没什么野心，就算当一辈子初级研究员也挺好。结果……他们还是要赶尽杀绝。

　　狄有些哭笑不得地想，学校里其实也没几个异族的学生可供收养，他们完全不必把他这个先例扼杀得如此彻底。他本来还觉得，自己说不定在弗拉多和外族的邦交上添了友好的一笔，现在看来，似乎莫名地戳中了管理层的痛脚，令他们不得不除之而后快。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狄苦笑着摇摇头：“先去下院那边试试看，如果不行，我找我们院长去求求情。”

　　德尔皱眉：“你觉得这些会有用吗？”

　　能贴出这样的公告，中级分院和研究院这边应该早就商量过了，去找他们理论，估计也是白费力气。

　　“谁知道呢，总得试一试。”狄自己也知道这些是徒劳，可他一个初级研究员，还能使得出什么手段。

　　德尔看着他，嘴唇微微一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宿舍里的两个人眉头紧锁，小兔子这边也不好过。

　　所谓的考察班教室，就是中级分院的杂物堆放间。希雅坐在一堆缺胳膊断腿的课桌中间，前面是那个叫安维克•麦维多拉的男孩，看起来只有十岁多一点，左边则是看起来和希雅差不多大的美玲•佩恩。

　　所谓的点名也不是哪位教师来点的，中级分院的看门人之一老乔治拿着名单来晃了一圈，算是点了名了。

　　当枯瘦的老乔治看到希雅坐在考察班教室，脸顿时如菊花般绽放开来，露出了两排稀稀落落的黄牙。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呵呵呵呵呵呵……”

　　隔着三个座位的女孩哭哭啼啼：“我不要回家……为了来这里爸爸把农场都卖了……我有魔力……我不要回家……”

　　小男孩倒是很镇定。他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一本崭新的故事书，双脚搁在课桌上，魔兽皮的靴子一晃一晃。

　　希雅不复最初的慌乱，百无聊赖地把墙角的破扫把一一数过去。

　　他有种感觉，自己这次恐怕真的要离开路德凯恩了，而且，还要连累狄。

　　以前不想离开是因为无处可去，现在……他觉得如果和狄在一起，哪里都可以。至于德尔，他那么聪明，一定会没事的。

　　然后，小兔子就认真开始想下山了以后怎么谋生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