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养实验兔》斎子焉

24、（24）神秘访客

　　很快地，希雅每天早晨跟踪狂一样的行为也被德尔发现了。

　　当小兔子红着脸指着某个背影说：“那个就是克瑞学长……”德尔真的非常有冲动对着他的后脑勺来一巴掌。

　　心高气傲的亚斯特少年当然不会像希雅那么直白地去赞扬那位小贵族的容貌，只是平淡地说了句：“长得还不错么。”算是认可了希雅的审美观。

　　小兔子得寸进尺，在受到德尔的认可后（虽然德尔很迷茫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认可过了），进而要求他为自己去打听更多更多的一手资料。

　　禁不住小兔子的软磨硬泡，德尔终于松口。

　　可一松口他就后悔了。

　　德尔•布里里安怎么也算是年级中的风云人物，要他去做那种无聊八卦的事情，自毁形象不说，还严重违背他的美学。

　　再说，难道要他去帮小兔子暗恋男人？！

　　狄如果知道了，一定会抓狂的。对此，德尔非常坚信。

　　最终结果是，他趁着某次上大课的机会，偷眼瞟了瞟克瑞，并且提供了一个他认为小兔子不知道，而事实上小兔子确实不知道的消息——

　　“你那个梦中情人，好像有一个金发的女朋友。”

　　德尔以为希雅会伤心难过，会接受不了现实，会……但结果却是和想象背道而驰。

　　小兔子只是花三秒钟消化了这个消息，继而开始喋喋不休：“克瑞学长的女朋友也一定是个出类拔萃的女孩，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呢……”

　　德尔禁不住揉了揉额头。

　　不过也好，至少证明小兔子只是“崇拜”，而非“暗恋”，德尔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几天后，希雅就成功收集到了“女朋友”的资料。

　　玛格丽特•泰恩，风系班，父亲是珠宝商人，母亲是家庭妇女，养育了三个孩子，如果不是生下有魔力的小女儿，应该会是个很普通的家庭。

　　这样的家庭背景相较克瑞的身份显得过于苍白，希雅在起初有点不满。不过他很快调整了心态：能够让克瑞学长心仪的女孩，除了娇美的外貌，一定还有善良宽容的心地。不嫌弃出身，不计较背景，真正地重视内在素养和个人品德，这正是克瑞学长伟大的地方，啊！一定是这样！啊！

　　小兔子迎风奔跑，泪流满面。

　　对他毫无根据的臆测和美化，德尔统统以白眼伺候。

　　小兔子有了“心上人”这件事，本来照德尔的意思是应该告诉狄的。但是希雅不肯，死活不同意，加上德尔觉得反正不是真的喜欢，也就没有坚持。

　　希雅从小都是乖孩子（被迫的），瞒着监护人做些偷偷摸摸的事情不是他的风格，所以乖巧的兔子很快就产生了罪恶感。

　　为了弥补不知情的狄，他开始换着花样做狄喜欢吃的东西，以前偶尔会让狄擦个桌子、洗洗衣服什么的，现在也全部不让他动手。

　　狄倒是有些察觉，但小兔子一向很乖，而且还有德尔帮他看着，料想不会出什么大事，他也就乐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这天希雅又包办了所有的家务，正擦洗厨房里的油垢，突然传来了两下敲门声。

　　小兔子以为是德尔，就没在意。半分钟后，又是两下敲门声。

　　狄坐在起居室里大喊：“小子！门没锁，进来！”他显然也以为是德尔。

　　又是“笃笃”两下。

　　这下，两人都停下了手里的事情，注视着那扇油漆剥落的大门。

　　希雅擦干了手，说：“我去开门。”

　　狄猛然一把拉住他：“你别动。”

　　气氛不知为什么变得有些紧张。

　　从去年暑假开始，狄的宿舍除了兰斯、德尔和希雅，就没有来过其他人。工作上的事，自然会在初级研究员们专用的会议室讨论，至于私人往来……狄并没有兰斯以外的朋友。

　　大个子表情严肃，令希雅也不自觉地忐忑起来。

　　门缓缓打开，门口站着一个黑影。

　　一件黑色的斗篷把来者从头到脚包住，乍一看，像是把斗篷挂在了一个高挑的衣架上。希雅慢慢挪到狄背后，探头去看这位古怪的访客。

　　对方动了动，右手从斗篷里伸出来。狄和希雅同时注意到他袖口上烫金的花边。

　　来人将斗篷帽子摘下，露出年轻的脸庞和晶亮的眸子。他把狄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和熙地笑着：
　　“我终于找到你了，蒙费利特。”

　　希雅能够感受到，当那个年轻人喊“蒙费利特”时，狄的身体震了一下。

　　可他嘴上却说：“请问你是谁？我们这里并没有叫蒙费利特的人。”

　　年轻人伸出右手，似乎在等狄和他握手：“那么请问，是修文斯先生吗？”

　　狄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地在他手掌上握了握：“我是，请问你……”

　　年轻人将狄的手放平，摊开，然后他伸出自己的左手。一直隐藏在斗篷和衣袖里的左手似乎握着什么东西，在光线的照射下，显现出水晶、钻石或者其他这类物品的色泽和质地。

　　年轻人把那件东西放在狄的掌心中，希雅还没来得及仔细分辨那到底是什么，狄已经将手握成拳，死死地攥着，放在胸前。

　　希雅完全被他们之间的哑谜弄糊涂了，他扯扯狄的衣服，希望监护人能给他解释点什么。可是狄就维持着那个姿势，好半天也没有动。

　　年轻人无视门口的两只，不经主人同意就走进了屋子。他四下看了看，很随意地坐到沙发上。

　　希雅比狄先回过神，他见那位不速之客堂而皇之地坐着，考虑一下以后，还是很周到地递上一杯茶。

　　尽管年轻人穿着宽大的斗篷，但坐下以后，斗篷便朝两边撑开，还是露出了里面的衣服。

　　希雅趁放下茶杯的空当偷偷瞄了一眼——叫不上名字的上好料子，粗看几乎看不出线的经纬，只有一片柔滑的光泽。

　　这样年轻的人，如果拥有尊贵身份，不出意外应该是什么城堡什么庄园的公子哥。

　　可是这种人，跑研究院的宿舍来干嘛？

　　希雅看人脸色长大的经历此刻告诉他：闭嘴比较好。所以他就只管殷勤地给年轻人倒茶。

　　茶杯中的茶一直续到第三杯时，狄总算回过神。

　　他一开口就是：“希雅，到楼上去。”

　　小兔子很想说不——近来在狄的纵容下，他已经越来越敢说不了——问题在于，说不的后果……

　　狄的脸色可不像是心情很好，他从年轻人出现说出第一句话起，眉间的皱褶就没有平复过。

　　希雅讷讷说句：“我先去做功课……”一溜烟躲上了楼。

　　小兔子当然不是真的去做功课，他走到房间后又折了回来，趴在楼梯口，把头伸出栏杆，竖起了耳朵。

　　楼下的两人在说话，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

　　那个年轻人也就算了，狄那个大嗓门也能用蚊子叫一样的音量说话？！希雅有些愤愤。

　　凭借他兔子般的耳力，希雅总算是隐约听到了一些断断续续的词，什么“身份”、“抛弃”、“无辜”、“能力”，还有……

　　年轻人起身离开时，站在玄关处说了最后一句话。

　　这句话有前置，有后续，但希雅只听到了中间最有魄力的五个字——“成为我的人”。

　　纯洁的少年当然没有把这五个字往不纯洁的方向去想，事实上他也没有这个空闲去想。

　　他的头卡在栏杆里了= =。

　　通常偷听是最容易消灭证据的，只要人走开就好了嘛，死无对证。而像希雅这种，用德尔的话讲，就属于智商为负的表现……

　　小兔子撅起屁股，四肢并用，急得满头大汗。

　　惨了惨了惨了惨了惨了惨了惨了惨了惨了……他只能一边这么想一边拼命地用手推木质的栏杆，仿佛这样就能把栏杆推开，让他把头缩回来。

　　正在他与栏杆奋斗的当口，狄的脚步声从玄关处响起，并且越走越近，然后开始上楼。

　　“……”

　　“……”

　　四目相对时，希雅觉得天地万物都静止了。他认真地考虑着要不要找借口，比如说一不小心摔倒正好卡住头……或者擦栏杆的时候正好卡住头……

　　最后他绝望地想，要不然就装晕倒算了TAT。

　　“别动。”狄好像没有生气。

　　面对如此明显的，当场暴露的偷听行为，狄居然显得很平静。

　　希雅惴惴不安地想，难道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大个子走过来，在小兔子身旁蹲下，前后左右看了看。他一手托住希雅的下巴，一手穿过栏杆，按住小兔子的头顶，说：“觉得疼就喊。”然后就开始用力。

　　希雅没有感到疼痛。或者说，他有些反应不过来，呆住了，以至于没能及时地感觉到疼。他还在考虑狄是不是接下来就要破口大骂，头就已经从栏杆的空隙中解脱了。

　　狄很温柔地，温柔得匪夷所思地，查看了希雅的脖子和下巴。

　　如果不是狄那张长年累月不刮胡子的脸就在眼前，希雅会觉得他现在捧的是实验室里最贵的反应杯，而不是自己的头……

　　狄蹲着，希雅趴着，这个姿势无论对谁来说都不是很舒适的姿势，于是小兔子动了动，想把头拿回来。

　　狄果然松开了手。

　　拎着希雅的后衣领，又把他拎进了怀里。

　　这个……这个……希雅摸不着头脑了。狄到底想干什么？

　　大个子蜷起身体，在楼梯和墙壁的夹角处席地而坐。希雅就像是一个抱枕，被他锁在怀里。

　　或许是偷听的惩罚？比如闷在怀里挠痒痒什么的？刚开始，小兔子是这么认为的。

　　过了会儿，他觉得狄说不定是睡着了，于是去戳戳狄猩猩的肚子。

　　他的手指刚刚戳完，狄的身体突然一歪，头“咚”地撞在墙上。

　　难……难道……难道死了？！小兔子扭动两下，把耳朵贴到狄心脏的位置。

　　还好，狄猩猩的心脏很健康，跳动得非常有力。

　　那到底是怎样啊？！

　　希雅可不会认为他们的感情已经好到可以这么搂着聊天了。

　　还是说……

　　不可否认，希雅在他不熟悉的领域是很迟钝的，如果此刻狄翘起了腿或是动了动肩，希雅一定能够快速反应过来是要去帮他换拖鞋呢还是捶肩膀。

　　但……

　　希雅的右手被狄压着，动弹不得。他腾出左手，考虑再三后，搂上了狄的背。

　　拍一拍……再拍一拍……呃……一直拍可能更好……

　　安慰人什么的，希雅真的不是太在行。

　　于是他就只好这么拍着狄的背，轻轻的，间或停一下，像母亲陪伴伤心的小孩，一直到自己睡着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