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养实验兔》斎子焉

17、（17）收养兔子

　　两个人谈一谈……谈一谈……

　　说起来是很简单，可……谈什么？另外……怎么见到狄？研究院对普通学生是绝对的“未经允许不得入内”。

　　希雅望着头顶那块遥不可及的“云”，恍惚中，竟然躺在草地上睡着了。

　　“小兔子……小兔子！……你就这么喜欢躺在地上睡觉？”

　　耳熟的声音……

　　“啧啧，还绑着蝴蝶结……兴趣真是……”

　　嗯……嗯？蝴蝶结？希雅用手背挡住阳光，奋力扒开眼皮。

　　背对阳光的人影有个刺猬般的头。

　　“小兔子，醒醒。”

　　啊……是狄……希雅脑子里闪过他的名字和脸，很奇怪的，这次居然没觉得讨厌。

　　狄蹲下来看着他。

　　盯了会儿，黑猩猩喷饭：“其实你绑上蝴蝶结也挺可爱的。”

　　希雅困惑地坐起来，低头一看，自己的长袍不知被谁拎着衣摆结成了一个硕大的蝴蝶结。

　　看到小兔子怀疑的目光，狄连忙申辩：“不是我干的，我的话会直接扒你裤子。”

　　“……！”

　　“都说不是我了！”

　　“……！”

　　狄发誓自己原本是要好好和希雅说说话的，只不过小兔子此刻眼里刻着的“禽兽”两个字让他抓狂了：“我说不是我就不是我！你再摆出这种表情，我就真的扒你裤子啦！”

　　“禽……”小兔子紧紧拉住裤腰。

　　“你……噗！”狄抹抹喷出来的口水，“你还是先把头上那个也解了吧。”

　　粉红色的金边宽缎带，光滑漂亮，尤其是打成蝴蝶结后。

　　“呜……不许看……”

　　“已经看到了。”

　　“忘掉！”

　　狄拍拍他的背，安慰道：“其实我刚刚就想说了，恶作剧的应该是个有可爱缎带的女孩，至少说明……咳，你还是挺讨女孩们喜爱的……”

　　希雅悲愤地爬着头发：“呜……不……不许笑！”

　　两个人在没有营养的对话中完全忘记了“收养”的事，直到太阳西斜，狄意识到树梯再过不久就要枯萎，才想到说：“德尔他转达……你对我要收养你……有疑问？”

　　希雅噎住，他实在没勇气当着狄的面说“不要”。

　　“其实……我本来计划收养的也不是你……其实收养本来就不是我的意思！”狄语无伦次，“是兰斯那家伙……”

　　金发青年在假期中向狄表达了这个意愿，同样毕业于路德凯恩下院，他太清楚孤儿在那里的待遇，更何况德尔和希雅还是外族。

　　“本来打算兰斯收养你，我收养德尔，要知道你那时候相当讨厌我。但是兰斯现在变成那种样子……”狄看着希雅，“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履行我对他的约定。”

　　“……”本来以为是弗拉多黑猩猩的心血来潮，结果却是兰斯先生提出的……希雅有些迷茫。
　　“嗯……那……德尔呢？他怎么办？”

　　狄不停地回头察看树梯的情况，漫不经心地说：“你觉得那小子需要收养？”

　　“……呃……”德尔看起来比狄更像个成年人。

　　希雅想来想去，还是说：“我……我不需要……”

　　狄打断了他的话：“我有一个必须要收养你的理由——因为我答应过兰斯。你也有一个需要我收养的理由——被人欺负的时候我帮你出头，怎么样？”

　　“……”希雅真是难以描述现在的感受。
　　感动？不是……愤怒？不对……无奈？也不像……只能说，狄的思维任何时候都不是他可以理解的。

　　树梯的颜色开始变化，狄赶紧趁它还没开始破碎前离开。

　　希雅愣愣看着他的背影，想说的话一句也挤不出。

　　“小兔子！管理层有人找你的话，记得签字！”狄大喊。

　　“……哈？”

　　“哈哈，签了字你就归我了！”

　　“……”

　　树梯在温暖的橙红色夕阳中化为花瓣，祥和圣洁的光芒柔柔撒落在树梯上某人的肩头，希雅面对如此美好的画面，脸上只有一个表情——

　　囧。

　　果不其然，两天后，希雅被叫到分院长办公室。

　　他讨厌……不，痛恨这个地方。看起来庄严肃穆，实际上丑恶无比，那些金光闪闪的装饰品填满了一个充满虚伪和谎言的所在。

　　希雅曾经天真地以为管理阶层真的会像他们说的那样，在生活和学习上给予外族学生帮助，但后来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他们的话永远只是说说而已，“无视”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分院长一开口就是和蔼的询问：“最近的学习生活还好吗？……弗？”

　　希雅懒得去纠正他的发音，敷衍地回答：“好。”

　　分院长和另一个老头相视一眼，说：“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人口管理局的米勒先生，这两位是他的助手。接下来……”他的话还没说完，其中一个穿着官员服饰的助手就在希雅面前放了一张纸。

　　米勒软趴趴地坐在椅子里，被面部肥肉挤压而显得特别小的眼睛直直地盯住希雅。

　　年轻的助手问：“希雅•凤，你认识狄•修文斯这个人吗？”

　　修文斯……希雅其实不太记得狄的姓，但他只认识一个“狄”，所以他点头。

　　“你知道他正式申请收养你吗？”

　　再点头。

　　“那你是否自愿让他成为你的法定监护人？”

　　“……”

　　“愿意吗？”
　　“……”

　　“请说话！”年轻人扬起眉毛，看着希雅的眼神咄咄逼人。

　　小兔子红色的眼眸毫不畏惧地直视对方，他有点想告诉这家伙，除非他长着十六块腹肌，否则这点程度的“严厉”吓不倒自己。

　　助手一遍又一遍地问：“你愿不愿意让狄•修文斯当你的法定监护人？”

　　希雅心中对狄收养自己这件事还有些疑虑，甚至有些排斥，如果让他一个人静静地考虑，多半不会同意。但是，看到弗拉多官员们气急败坏地逼问自己，希雅反而不想称他们的意，反正只要逆着他们的意思，对自己一定是好处多过坏处。

　　等米勒肥胖的身体在椅子里转第四圈时，希雅郑重地回答：“我愿意让狄当我的监护人。”

　　两个助手同时回头去看米勒，胖胖的官员向分院长递去一个不耐烦的神情。

　　助手们在米勒的授意下继续问：“为什么同意？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交易？”

　　希雅沉住气，把德尔逼他背熟的台词念出来：“因为我一早被认定为战后遗孤，收养合法性上没有其他惯用的手段来推翻，所以只能扣个‘利益收养’的罪名吗？”

　　如果能用德尔那种清冷尖锐的语气说出来无疑更具杀伤力，不过希雅缓慢镇定地说完，也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两个助手吃惊的样子和米勒的假咳说明他们根本没料到希雅会如此反抗。

　　米勒不悦地看着分院长，分院长一脸“我也不知道”的目瞪口呆。

　　一定是德尔所猜想的，先从分院长和教师们那里了解自己平日的表现，听说是个任人欺负的瘦小孩子就想用恐吓威胁这招。

　　希雅按照德尔的剧本往下走：“你们立法的时候大概从来没有想过外族孩子也有人愿意收养。当初为了向陛下邀功而急于敲定我们为‘战后遗孤’，一定也只看见了眼前的利益而根本没有经过深思熟虑。”

　　一个助手呵斥：“再胡言乱语就把你赶出弗拉多！”

　　“做得到的话请便，别说得好像你知道各族的结界口在哪儿。”

　　“你这个……”

　　“闭嘴！”米勒赶在助手恼羞成怒前喝住。

　　他从那张华丽的椅子里站起身，慢慢踱过来：“孩子！”他的小眼睛眯得更小了，“你和狄•修文斯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假期，上个假期里。”

　　“这样啊……就是说，最近才认识的不是吗？”

　　希雅早有准备：“认识的程度和时间并不成正比，分院长先生早就认识我了，可是到现在连我的名字都不能准确地读出来。”

　　“可是我听说，你们相处得并不好。”

　　德尔说过，不要相信贵族和大臣们，他们个个都是说谎能手。

　　“那么我想请问，您是听谁说的呢？我真不知道假期里哪位先生高尚地留在了学校而不是回家休息，除了被封印的兰斯先生。”

　　米勒到底不是经验不足的年轻人，避重就轻地说：“那么，你不如给我们说说，狄•修文斯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希雅从早上起床洗脸刷牙到吃饭到白天干什么到晚上什么时候洗澡什么时候睡觉……能有多琐碎他就说得多琐碎，不停不停地说，说到米勒扭曲着脸喊停。

　　“对了，”胖子貌似无心地提到，“你见过他的实验室吧？好玩吗？”

　　德尔重要提醒之一：死也不能提起实验室。

　　“有实验室的吗？我不知道……”

　　“你不是还帮他去仓库搬过实验仪器吗？你瞧，就是兰斯•多瑞被封的那次。”

　　德尔重要提醒之二：兰斯的事情是“意外”。

　　“调查局的人不是已经定义为‘意外’了吗？尊敬的大人，如果您能让这件事重新判定，划为‘事故’，让相关的人员受罚，我会感激不尽。”

　　分院长大声咳嗽了下。

　　米勒挂着假笑说：“但确实是让你去搬研究院的器材，而且还出现危险了不是么？”

　　希雅想平静些，可是语气止不住地愤怒起来：“那么让我搬上院的其他东西就没关系吗？分院长先生，上次您让我搬的学生档案算怎么回事呢？资料室和皇家训练分院的各种设备就没关系吗？皇家分院的兵器就没关系吗？！”

　　上次的事，不管是从学生参与还是保护机密的角度来说，他们都没有错。鬼才会相信初级研究组的仓库里有“机密”。

　　最后的最后，米勒和他的助手们都没能找到令人信服的借口阻挠这次“收养”。

　　希雅开始觉得，说不定被狄收养也是件不错的事，至少能看到官老爷们气急败坏、灰头土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