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约而至》题西林壁

16、寨子

　　江戚这边走后，便又被人请去了右边，右边护发名叫右东，倒是没有左边的那些怪癖好，江戚甫一见到的时候，看着阴气缠绕的右东，便明白这回是不好走了。
　　果不其然，右东只睨了一眼他，便吩咐人来将江戚关起来，还派过一个人了来问他和左西山交换了什么，似乎江戚告诉他本该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江戚没有，右东又不能真把他怎样，只将他关进了右山的地牢里关着，一连关了好些天。

　　沈约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在又几日后的江北物门外。江北物叫他帮忙送些什么东西进去，他站门外的时候听见有人尖着嗓子喊「这江家两位公子现在都无音讯，这调动队伍的权利，总该归到您手中吧？」
　　江北物抚摸着自己怀中的小猫，小猫适时的「喵」了一声，他捏着猫的后脖颈，冷哼一声「即便两位兄长不在，也绝对是轮不到我的。」
　　沈约跟着江北物有点日子了，倒是没听见过他如此阴沉的声音。不过来不及他多想，门已经开了，出来的人穿着一身华丽的衣袍，像是宫里出来的一样。
　　江北物跟在后面，看见沈约的时候一怔，不知道他听见多少，他低声「嫂子？」
　　前面的人回头，意味深长的瞥了眼沈约，上马远去。
　　沈约来不及想其它什么，他抓住江北物的衣袖「我方才听到，江戚失踪了？」
　　江北物心下一转，面色有些凝重。
　　沈约「若当我是你嫂子，便告诉我。」
　　沈约心底的江北物大抵是同孩子一般的，少年心性，天真单纯。那双湿漉漉的眸子总会让沈约不自觉的心疼，这么小的孩子不该承担太多的。他默默伸手抚了下江北物的头，像是江戚时常抚弄他一样，想带给这个孩子一些安全感。「没事的，还有我。乖。」

　　以往的那些时日里，江北物一个人独自捱过了黑暗，捱过了寂寞，捱过了伤心，捱过了受伤，捱过了心痛，捱过了落寞，等到他觉得自己已经麻木再也不需要有人安慰的时候才恍然发觉，他心底还是非常渴望这些触碰的。
　　有人能陪着他数地上的蚂蚁与天上的鸟儿，可以不厌其烦的告诉他一个简单不能再简单问题的答案，等到他厌烦了，会搀扶着他回家，一觉醒来后就变得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江北物心里百转千折，总是不忍心抖落下头上的那只手，虽然并不宽大，却是很温暖。
　　他有些哽咽，
　　带着这些年所有的压抑，
　　他哽咽。
　　沈约看见人还哭了，更加心疼了，他急急的拥着人抱在了自己怀里，轻柔的拍打着他的背，柔声哄道「乖，不哭，没事。带你去找兄长好不好？」
　　江北物「好。」
　　他原本与宁佩武约好了今日里去见他的媳妇儿，这会怕是不能了，沈约写了封信打算放到原先约定的地方让宁佩武不要等他了，谁料等他到的时候宁佩武已经在等了。
　　他远远地喊了声「威武哥？」
　　宁佩武转头，大男人脸上露了些羞怯出来，他拍了拍沈约的肩膀。
　　沈约「您有什么事就说，刚好我今天来也有些事想跟您说。」
　　宁佩武「那你先说吧」
　　沈约捏了捏手里的信「我，今日怕是不能同你去看嫂子了。」
　　宁佩武「好巧，我也正要同你说，你嫂子回娘家啦，改日吧我们。」
　　娘家？
　　那不是……
　　「你和嫂子吵架了？」
　　「哪里，他二哥今日里突然要娶媳妇，请帖送了上来，我们也打算走了。这事儿，唉，谁知道这么突然，沈小弟，真对不住啊！你嫂子也不好意思，想着回来后定要好好请你。」
　　沈约「没事没事，成亲是大事，你们先去忙你们的。」
　　宁佩武只觉得沈约这性子生的真好，人也和善，他本就因为爽约而不太好意思，眼下又多了分好感。
　　「沈小弟，这样，你看我们也顺一点路，我和你嫂子送你回去吧」
　　「不了，谢谢哥，不瞒您说，我们这也要走了。」
　　「走？你们要去哪里？」
　　沈约心里想着也不能让两个人也担心，成亲这种事情内心得喜庆，他摆着头，「没」了几声。
　　虽然心里知道若是宁大哥可以帮他的话，说不定也好找一些，可是这事如此赶巧，怕是天都不帮自己。

　　宁佩武看他神色便知道这小子瞒着他，他力气大，直接揽着人要往自家马车走「说吧，什么事，宁哥不在你身边还不能帮你出个主意？」
　　沈约挣不开「哥，我家马车也在后面，上面还有弟弟呢！」
　　宁佩武脚下一顿，掉头拉着沈约「去接你弟弟」
　　他是打定主意不说不松手了。
　　沈约无奈，半真半假的说了些「我那个，那个前不久路过月牙山，结果失踪了，我这想过去寻他呢。」
　　宁佩武犹疑的看了眼他，月牙山？
　　「宁哥你认识？」
　　「沈约，失踪的那个没得罪人家的人吧？」
　　沈约见他神色严肃，想了想素日里江戚对自己温和的样子「不太可能啊。」
　　宁佩武信他，凭着方才沈约脸红就知道这失踪之人同他的关系不一般，想着自己媳妇儿，他心一软。
　　「没惹事就行，走吧，接你弟弟我们一起走，顺路。」
　　顺顺顺……顺路？!
　　既是去观成亲的话，那他是不是跟着也可以更好的打听江戚的下落。
　　何况，他觉得北物那么小，有个人能保护大家也是好的。
　　他应了下来。

　　待四人挤在一辆马车上时，沈约才看清他这位嫂子，生了一双凤眉，整个人看起来温文尔雅，他疑惑的看了眼宁佩武，这哪里有他说的那样爱吃醋。
　　分明一个出挑的公子，怎么也不会和那种事情联想到啊！
　　宁佩武捧在心尖上的人名唤陆景，字不扬。不仅人生的秀气，连声音都如此温柔和煦，虽然透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疏离感，不过这才是初见而已。
　　他掩唇「沈公子看着有些眼熟。」
　　沈约有些拘谨，一只手紧了紧江北物的衣摆。
　　他与江北物是挨着坐的，马车里面的空隙本就不是很大，容下四个高大的男子来的确有些勉强，幸好是陆景不嫌弃还愿意搭着他与北物，况且旁边还有帮过沈约的宁佩武，沈约心有好感，因生感激。
　　江北物撇了撇嘴角，向着沈约挪了挪自己的身子。听见那傻子说
　　「没有没有，今天是和嫂子的初见。」
　　「嫂子？」
　　沈约抬眸看见陆晏耳尖的红晕，顿时明白『嫂子』这个称呼不大合适，幸好陆景也没同他计较，只咳了一下说「我比你年长，还是叫我陆大哥吧。」
　　沈约「陆哥!」
　　这声陆哥叫的亲亲切切，可把宁佩武乐坏了，他还有些担心两个人会相处的不好，这下好了，小弟和媳妇如此和谐。
　　宁佩武将沈约的事情同陆晏说了，陆景始终淡淡的，除了最开始那一声嫂子外有些波澜，其余的时间一直都是静静地看书。宁佩武在旁边帮着他添水，又怕他热拿着小扇子帮着他扇，偶尔藏在下面的手会探过去做一些小动作。
　　沈约觉得坐的有些久，便找了个由头拉着北物掀开帘子同车夫坐在了一起。
　　他看着道路两旁的密密地树有些心烦，他心里的情感已经超出了他原先的预计，原本以为几日不见会淡了念想的，甫一听江戚失踪的消息还是会忍不住心慌，沈约清楚的知道自己内心的感觉并非出自道义，而是一种彻底的心乱如麻。
　　江北物坐在他身边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加上车夫也是个不大爱说话的人，三人竟然就这样坐着直到夜深的时候。
　　去月牙山的必经之路有一个小道，是出了名的狼窝，月牙寨主在这里豢养了近千百只狼，是为月牙山第一道防线。
　　很多人都以为这条路是必经之路，是因为另一条被风水师断言是条不可挽救的污浊之路，凡经过的不死也残。因而世人只认这一条路。
　　而要过这条路的话，每人必须向月牙寨购一些奇怪的小石头，凭着这些才能进去。
　　陆晏身上携了许多小石头，加上他身上有小狼们熟悉的味道，因此夜间在这里经过也没什么问题。几个人商量了一下便继续赶路了。
　　宁佩武拿了块糕点哄陆景吃一些，陆景不依他，继续翻着手中的书，宁佩武抽了他的书，又看人伸了伸手，示意他拿过来。
　　他将书合住去拾了些糕点放到陆晏掌中「看了一天也累了，吃点东西先，乖啊，肯定能赶回去的。」
　　陆景盯着手中的糕点看了许久，才一口咬了下去，这是素日里陆晏最喜欢的花糕，里面总有着淡淡的甜味，甚至在吞下之后口中也散着那些微甜。
　　往日里宁佩武买来，他定是欢喜的。佩武叹了口气，把自己的下巴垫在陆景的肩上摩擦。
　　陆晏反手碰了下他的额头，叹了口气「我没生气。」
　　佩武不信，继续搂着他。
　　陆景「真的没气，就是想些事情。」
　　……
　　「其实，有一点点。二哥这些年身边有多少人总是玩闹的，从来没想着要娶了来，我怕他这是付了真心了。」
　　宁佩武也知道陆云机是个什么样子的人，这些年苦的乐的他都看在眼里了，然而陆景这个亲弟弟都劝不来的人，他又能有什么立场与能耐啊？
　　他紧了紧臂膀「乖，不想了，若是二哥当真动了情，也总比以往的样子好许多了吧？别担心，不是还有你和我吗？乖，不想了，睡一会儿吧，一会醒来就该喝喜酒了!」
　　陆景就着这样的姿势枕在了佩武身上，微微合住了双眼。
　　宁佩武眼里满是珍惜，他忍不住低头吻了吻人的侧脸，只觉得人生是何其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