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约而至》题西林壁

17、美人

　　这夜的天是有星星的，沈约有些恍惚，他想到了在喻川钟楼时，
　　江戚亲手为他系上了一根发绳，在他耳边温声说了句「生辰快乐。」
　　那日不知道有没有如此多的星，他只知道，江戚的眸子很亮很亮，比他认知里的长庚星还要亮，那是世间最好的山水，盛着爱意泛于柔波，又转瞬化做一根细长的红丝，从他的眼中到他的眼中。
　　漫长，漫长。
　　欢喜，欢喜。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沈约想江戚了。
　　「沈约哥，你眼睛怎么红了？」
　　？
　　这都能看见吗？
　　沈约忙装着寒冷的样子掩饰道「没，太冷了。估计是冻的。」
　　？？？
　　江北物笑了出来，沈约疑惑着看他
　　「哥你编理由也不知道找个像的，大夏天的怎么可能会冷啊？我现在都还有些热。」
　　沈约红着脸「呃」了半天，
　　北物「说尘土太大进眼睛里不就好了，干嘛非要说冷的。」
　　沈约「是是是。」
　　这个理由，他还以为被用的太惯没人信了呢！
　　……
　　天一亮便到了月牙山，陆景的马车自然是没人敢拦着的。
　　月牙寨寨子上挂了些许红绸，空气中飘来的酒气让沈约这个不大爱喝酒的人有些微醺。陆景和宁佩武走在最前面，沈约与江北物则跟在他们的后面。
　　一路上似乎看着有些冷清。
　　直到了大堂才稍微有了些人，陆景二人向前拜了几下，轻轻唤了声「二哥。」
　　堂前的人猛然张开双眼，射向沈约和江北物的眼神阴冷而凌厉，好像是那凌迟的刀一样，一刀一刀的剜着血肉。
　　沈约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痛。
　　陆云机的目光很快就转到自家弟弟身上，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陆景，眼神柔和了下来，起身扶了人坐下。
　　陆景看这兄长又看了下旁边椅子上还盖着红盖头的人，犹豫了下「二哥，你这是？」
　　陆云机抚了抚弟弟的头，温和道「等小景回来看哥哥成亲。」
　　陆景的眼瞬间便红了个彻底，他当初因为宁佩武的事情伤了兄长的心，虽说是从来不曾后悔的，但是每每一回想起从小照顾自己对自己好的兄长，他心里都会升起浓浓的愧疚之情。
　　而今，这点被他死死压抑住的情感随着他兄长这句话而不住的外溢，他怎么可以这样，丢下了陆云机一个人在这孤独的月牙寨里。
　　他怎么可以这样啊!
　　陆云机神色未变，只是眸中多少透着些复杂情感，他轻轻安抚着弟弟。
　　「往后，多回来几次吧。」
　　语罢便收回了手转身要走，陆景抓住了他的衣衫，还红着的眼看着他疑惑道「哥，你不是要，成亲吗？」
　　陆云机一怔，侧身瞥向坐着的“新娘”，「不成了，你回来就好。哥去叫人准备些好酒好菜来，一路上饿了吧？」
　　也不等众人反应便携尘而去。
　　宁佩武看陆景要起来，小心去扶着他，陆景用另一只手抓住他放在自己小臂上的手，安慰他「我没事的。」
　　宁佩武手上稍微加了些力气，却也不至于伤了他。
　　陆景慢慢走到新娘子面前，兄长没有掀头盖，他也不能轻易去撩起来，陆景有些歉意「对不起，我兄长他会娶你，定然是喜欢你的，你别怪他。」
　　头盖下的人不发一言，
　　陆景正奇怪这人为何从进来姿势便一直没变过，也不出声，宁佩武便先一步在人身上点了几下，解了他被封住的穴。只听他咳嗽了几声，
　　陆景听的心惊，
　　是个男人!
　　陆云机会娶男人这种事情倒是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之内，他一时有些错愕。
　　「若接受不了，便不娶了。」
　　陆景转身「哥你说什么？」
　　陆云机一个人穿着喜服站在那里，本该是热闹的场面如今却让人感觉如此萧瑟，他清冷的身影那样孑然，陆景仿佛觉得，陆云机似乎与他隔了千万重远，
　　他忽然模糊了起来。
　　陆云机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语气听起来很是随意。
　　「我说，若是小景不喜欢嫂子是男的，哥让他当女人，或是不娶了，如何？」
　　陆景被惊的说不出话来。
　　只不过不用他说话，有个微弱的声音从他旁边传来「不必勉强。我江虽九不过是出门不幸，不慎被狗咬了，堂堂江府嫡子，右卫将军，还不至于跟条狗过不去。」
　　江府嫡子？
　　江北物蓦然睁大眼睛看着那里，江虽九被遮在头盖下面看不清他，可那是他的大哥啊！
　　江北物从来没想过，
　　江虽九会被人这样对待。
　　杀了也罢，残了也好，
　　也比这样被人侮辱要强的多。
　　他眼眶被气红了，身子一抖一抖的，沈约在他身边，忙按住他的身子，那个穿喜服的人竟是江戚的兄长？
　　看这情形，那江戚此来，莫不是来救他的兄长吧？
　　失踪又是怎么回事？
　　他按下心里的疑惑，索性陆云机也只是瞥了他们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当局之谜，旁观者清。
　　沈约觉得陆云机这样做完全是为他弟弟陆景，至于同江虽九是个什
　　么恩怨他便不清楚了。
　　他拉着江北物后退几步以免被发现异常。
　　陆云机阴翳地看了一眼江虽九，眸子里染上了一点血色，他挥了挥衣袖，几枚方形的东西便从他袖里飞到江虽九身上，弹了几下后落在虽九的下身。
　　他又封了他的穴。
　　来到这里后江虽九进了地牢，受了天下第一武学之人都逃不开的锁链，磨红了双手，后来被他逼着成亲，吃了暂时散去武功的药物，被逼着穿上左西山送来的女装，再后来被点了穴扔在这里待了整整一天一夜。
　　然而陆云机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他。
　　眼下又被封了穴，他真恨死这个人了。
　　陆云机眼里无他，自然不会有太多怜惜，他朝后面挥了挥手，命人摆好了桌椅。
　　饭菜是早就做好的了，他一直让人热个不停，方才又去命人新做几样陆景的口味，让几个人都坐了下来。
　　只是他看也不看江虽九，任他一个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坐着。
　　陆景看不过去，小声唤了声「哥!」
　　陆云机「别总这么心善，你是我陆云机的弟弟，即便做了不好的事情，后面也有哥哥扛着，吃饭。」
　　听他这样说陆景便明白，原是去年他的马不小心撞到了江虽九的马，但是虽九那时似乎很忙，手下的人也没个轻重生生抽死了他的马，他哥听说了，立马便与江家结下了梁子。
　　他悄悄拉了拉哥哥的手，兄弟俩很是默契。
　　「吃完饭去我书房。」
　　「是。」
　　这下子陆景总算能安稳吃饭了，陆云机看着不断往陆景碗里夹菜的宁佩武，觉得这人顺眼了不少。心情也有些愉悦。
　　江北物偷看自己的哥哥，打量了下他身量只觉得瘦了很多，心揪疼揪疼的。可他又不敢说话，依着哥哥的性子，这般狼狈若是被自己弟弟看见了，怕是会不同他亲了。

　　饭后，陆云机刚一出去，江北物也跟了上去，低声跟人说了什么，陆云机有些犹豫，让他先住下，自己考虑考虑。
　　陆景淡淡地走了过来，他勾着陆云机的衣袖往书房走，陆云机享受弟弟的依赖，自然欢喜。
　　北物悄悄的跟在哥哥身后，没有陆云机的命令，谁也不敢解开他的穴位，因此也看不到北物。
　　沈约稍微掀开了点盖头，倒了杯茶水给他润唇，江虽九泯着唇不动，眼神里全是疏离，
　　他面色苍白，唇上血色全失，干裂非常，脸上不知道被谁又涂了不太合适的胭脂，显得有些狼狈。
　　若是容貌生的好，即便是乱妆也挡不住其风姿。
　　沈约叹息，江家果然好基因。
　　从头到尾都是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