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肆节气》某只肥兔子

25、又一年立春 - 风不寒

　　陈乘云在主卧醒了过来。
　　抖动了一下手腕，刀刃坚硬的触感让他心中一定。
　　他走出屋去，看了看水缸。
　　那水缸底部还剩了一条鱼的骨架。每一年，都只有它沉默地陪着陈乘云，回到这个似是而非的院落。
　　陈乘云把它捡起来，将花坛稍稍分开，把这具尸骨也埋在了地下。
　　客房的柜子尚且空着。
　　西厢的地窖还没叫人送冰过来。
　　茶杯也在厨房的碗柜里落着灰。
　　陈乘云环顾了一圈，大步走出了门。
　　巷子口的早餐铺子刚要收摊。
　　“今晚你来我这宅子一趟，有事安排。”陈乘云脚下也没停，似是对着空气，轻声说了一句。
　　再转过几个巷子，那破旧的贫民窟内，陈乘云掀开了地窖的门，在地下走了半晌，方才走上台阶，进入了灯火通明的洋房。
　　点了一下，见大家果然都在，陈乘云掏出了枪。
　　一个人...都不能给他留下。
　　本也是他喜欢杜叔的早餐，春日里总会央着自己买些，好能之后留作午饭前的零食，才会留着那人一条命。
　　剩下这些...
　　决不能留下隐患。

　　1936年，立春。
　　天还是灰蒙蒙的，小雨拂在陈乘云的伞上，积得久了，也开始从伞沿滴滴答答落下了水来。
　　周边的行人看他一眼，便都赶紧低了头匆匆离去，过大的伞挡住了他的面容，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西装，在这季节看起来似乎是稍微寒冷。而他的脚下水坑里，正在慢慢渗出血色。
　　陈乘云已经在北平站前站了近一个小时。
　　因着失血过多，他总觉得有些站立不稳。但总是要再确认一遍，才能放心。
　　尚未及膝的幼童笑着从他身边跑过，却又退了回来，在他面前站定：“大哥哥，你穿得这么少，不冷吗？”
　　陈乘云低下头，孩子被瞬间的眼神惊惧，刚要后退，眼前的人却突然蹲了下来。
　　这人扯了个微笑出来，语调还是冷淡：“哥哥在等人，你回去妈妈那里，以后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
　　孩子听他说话，却觉得自己就要哭出来，只得瘪住了嘴：“可是哥哥，你看起来好伤心。”
　　陈乘云一时间笑得温柔了些许，抬手摸了摸那孩子的头发：“坏人也是会伤心的。再不回去，你妈妈要害怕了。”
　　回头看了看正犹豫着向这边走来的妇女，陈乘云站起身来：“我也该去接人了。”
　　火车隆隆地进站了。
　　过客熙熙攘攘。
　　人群瞬息之间就即将散尽。
　　那个身影从转角处现了身——
　　他轻轻勾起嘴角，向下压深了伞檐，转身向大街上走去。
　　陈乘云再也没接到他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