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缥缈孤鸿影》鹿走扶苏

9、第 9 章

　　就见顾鸿影挑眉，还没说出什么不正经的话来。

　　有人朗声打断了那老头：“胡言乱语，分明是万辰良自认武功高强，多次往九幽山中下战书。后设计抓了九幽山教众，逼迫顾鸿影迎战。这无论闭关多少年都改不了天生骨骼平庸，那万辰良战中被自己内力反噬，双腿经脉尽断，在你这嘴里，怎就歪曲成了这番不堪入耳的东西，看来这碧潭轩，不过是徒有盛名罢了。”

　　字字铿锵，那小老儿方开始还辩驳的哼了几句，越往后，越没了动静，四遭听客被这言论惊了一遭，议论纷纷。

　　虽然不晓得当年事如何，但这些日子的相处，别的不说，武功修为这一块，顾鸿影还真是十分对得起他的名号的。

　　不过，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带她来这儿？他不是都是准备离开这镇上了么？男人的心思……真难猜。玉姝心绪翻腾了好几遭，可后者依旧闲闲的把玩着酒盏，察觉到她幽幽的目光后，目光流转瞧了她一眼，轻笑了一声，“看来今儿来得不巧。”

　　偏偏编排的是他……

　　这自如不受半点影响的模样，是听习惯了？

　　她默了默，还是忍不住道：“你便不打算辩驳几句么？便任凭他们这般……污蔑你？”
　　难不成，今日是来为自己正名的？

　　顾鸿影反手扣下酒盏，细细瞧了她一眼，挑了挑右眉，“若他所说的，都是真的呢？”

　　“不能够吧……”玉姝神情恳切道：“我是说，你一定不是那种人，你根本不屑去做那些事，所以，我们还是尽快赶路去九幽吧。”

　　他轻笑了一声，轻敲着桌案却不答话。外头已经没了那老头儿的声音，估计是管事的来收场了。

　　玉姝搅了搅袖摆，正要顺着这事套套话，问问姐姐的事。

　　“这世上最难消停的便是人的一张嘴，悠悠众口，”顾鸿影看她：“我只有一人，如何解释得过来？再说，也只有弱者，才需要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才会去在意别的弱者的想法。我顾鸿影，不屑于此。”

　　“……”玉姝无话可说，宽慰的话还是喂给狗吧，她面无神情的说：“好的，不过总有人能看清事实真相，不被假象所迷惑，哪怕，那只是个……弱者。”

　　顾鸿影从善如流的颔首，敲了敲桌案，忽道：“站门口杵着作甚？不进来同我喝一杯？”

　　只见门扇从一旁滑开，有一人从容踏了进来，顺手又将门扇滑了回去。

　　来着一身玄色衣袍，端坐在桌案一侧，正是玉姝方才瞧见那人，果然如她方才所见，内力浑厚，也是九幽的人？

　　来人理了理衣袍，才朝玉姝点了点头，“这位姑娘不轻信众人所传谣言，倒是十分难得。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万事万物，孰错孰对，心中应自有衡量才对。”

　　好了，应该不是九幽山的，玉姝心下默默确认。

　　“行了，不要在这儿说教了。”顾鸿影倒了杯酒，放在他面前，目光轻佻的在他头上流转一道，方笑道：“莫长老这是想通了要去剃度？”

　　莫长老？玉姝这才敢去瞧这人，目光粗粗掠过，此人生得十分浩然正气，君子端方，便是……头上的发不过寸长。

　　莫倾不解道：“此话怎讲？”

　　顾鸿影弯了唇角，正经道：“不过你这发都生出来了，倒不如直接剃度，更贴近你莫长老的气场。”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莫倾自幼被师父所养，师父算得上是莫倾养父，断发乃是莫倾为师父祈福祷祝之证，莫要拿此取笑。”

　　“怎算是取笑？”顾鸿影摇头：“你师父那身子，还用得着你断发来祈福祷祝？你该祷祝的……”

　　玉姝听得莫名，又隐隐觉得莫倾这名似是有些耳熟，可顾鸿影却不再往下说了，只冷笑了一声，仰头饮尽了杯中酒。

　　莫倾端坐不动丝毫：“莫倾不信无凭无证之事，顾兄若是有证据，天青城中任何人，莫倾皆会公正处置。”

　　天青城？他是从天青城来的？玉姝目光转了转，刚要开口。

　　“行了，不说这个了，”顾鸿影倒扣了酒杯，拿起面前的糕点放到了玉姝面前，“你要去兰生幽谷？”

　　“是，”莫倾颔首：“心兰夫人遣人送信给师父，说是素冠荷鼎花期将至，请师父谷中一聚。师父身子不适，本不愿去，可凝神香与静心丸已用得差不多了，我便替师父前来，多讨要些凝神香与静心丸。”

　　素冠荷鼎？这个她会，玉姝下意识道：“素冠荷鼎娇贵得很，花期虽说不定，可今年雨水算不上充沛，现下应当还未出苞才是。”

　　她话音一落，两人倒是难得默契的齐齐沉默。

　　顾鸿影把玩着酒杯，支手撑了头，看了玉姝一眼，眸中藏了些许笑意，目光转向莫倾：“碧心兰可晓得，去的不是你师父，而是你？”

　　“尚不知。”

　　“那可就有趣了。”顾鸿影敲了敲桌面，看向玉姝：“这么有趣的事，想不想去看看？”

　　不想，谢谢，玉姝果断摇头。

　　顾鸿影笑得摄人心魄，缓缓道：“不想知道，你姐姐是如何被逐出师门的？”

　　“姐姐才没有被逐出！”玉姝拧眉，握紧左手，垂眸道：“她们一贯这样，就是嫉妒姐姐能佩素冠荷鼎，姐姐一心为了谷中着想，谷中宝物她怎么可能会私盗？”

　　这但凡有点脑子，都知道不可能，碧心兰摆明了就是要摆姐姐一道。

　　顾鸿影认同的点点头，又换了个‘鱼饵’：“可那什么剑确实是被盗了，你姐姐这许久未归，难不成是知晓了此事，去查探了？”

　　“不可能，姐姐要是知道了，会先来找我。”怎么可能是让他来。

　　莫倾看了顾鸿影一眼，“那就此别过。”

　　“别过什么别过，”顾鸿影不放弃，衣袍一撩，转身坐在了玉姝身旁，“我听闻兰生幽谷近年来，大量招收弟子，招的还多是寒门或是孤露女子，此事你可知？”

　　玉姝握紧的手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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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姝目光时而落在两岸徐徐往后的青山上，时而落在青山后的晚霞旁，心下感叹，朝天看了一眼，这出来还没有一日的功夫，就又要回去了……她就不当信男人的嘴。

　　兰生幽谷旁的不敢恭维，但是只收女弟子这一点，还是做得很有先见之明的。

　　莫倾端坐在船尾，身边放着一箱笼，他看了一眼船头托腮的少女，目光落回到倚在船舱的顾鸿影身上，低了嗓音道：“她不是九幽的人。”

　　顾鸿影抬眼看他，莫名其妙，“自然不是，你不是被打过么？不记得了？”他难道不知道，九幽山中的女子，打起来比男人都狠么？

　　“真是奇闻，顾鸿影，你身边竟然还跟着人。”莫倾老神在在，“不过谷内情况不明，还是让她在谷外等候罢。”

　　“那可不成，谷外未必就安全。”顾鸿影看他，“她得跟我一起。”感受到面上打量的目光，他咳了一声，“至少这个月内，我得好生护着她。”

　　莫倾淡笑，不甚在意道：“那你就同她一起，留在谷外，反正你也进不去。”

　　“进不去？”顾鸿影挑了挑眉，“这世上还没有我顾鸿影进不去的地方。”

　　船行得慢，两岸无人家，多是青山，一线绵延，玉姝抱膝坐在船头，定定望着碧波，一下一下被船桨拨开，又恢复如初。

　　四下寂静，唯有船桨破开水面的声响，鸣叫啼飞之声皆无，顾鸿影敛了笑意。看向莫倾。

　　后者摇头：“是跟着你来的。”同他一道来的天青城弟子被他遣了回去，那跟来自然不是天青城中人。

　　“如果真是，那就是在碧潭轩跟过来的。”

　　顾鸿影起身，弯腰行至船头。

　　船有些摇晃，玉姝握住船舷稳住身子，有人轻轻坐在了她身旁，“应当快到兰镇了。”

　　“嗯。”玉姝缓缓松手，远处水平面上，冷清的码头逐渐现了轮廓。她的目光落在沉沉的水面。

　　手方松开船舷，就被人牢牢抓在了手中，玉姝睁大了眼偏头，正要甩开，却听顾鸿影低声道：“别动。”

　　是有人么？她放弃了挣脱，就顿在了原地，待身旁人一声轻笑，她才回过神来，这登徒子！是会下蛊么？

　　可还未等她甩开他的手，船似撞上了什么，好一阵摇晃，这般一个摇晃，她稳不住身形，就要往一旁歪去。

　　顾鸿影张开手臂，正好接住了她，他揽紧了她的腰肢，还要道：“娘子这般心急？那不如今夜就拜堂？”

　　“你不要白日做梦！”玉姝别过脸去正要起身，下一瞬，她的手被松开了，她还未反应过来，只觉腰身一紧，双膝一弯，整个人就打横牢牢的被他抱在手中。她惊呼出声，惊魂未定，瞪大双眼去看顾鸿影，却只看到他隽秀的下颌，与随风一道飘扬的发，以及身后郎朗的碧空。

　　“抓紧了，别松手。”顾鸿影垂眸看了她一眼。

　　玉姝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他抱着自己跳下了船头，下意识闭紧双眼抓紧了他的衣襟。

　　耳畔只有风声与她的喘息声，恍若行在空中，没有半滴水落在她身上。

　　莫倾立在船尾看着怀抱佳人踏水飞身而去的顾鸿影，摇头，提了箱笼，提足飞身，不忘提醒船家跳水。

　　船家正撑着船，眼睁睁瞧着这船客一个两个皆这么跑了，诧异了一瞬正要开口，船身在他犹疑的瞬间裂成两截。

　　玉姝轻功不好，不敢睁眼，待耳畔风声小些了，才敢缓缓睁开双眼，已身在码头。

　　顾鸿影轻笑一声：“这青天白日的不大好，娘子若是想抱，晚些再抱吧。”

　　这又是说的什么浑话？

　　玉姝这才发觉自己一直在紧抓着他的衣襟，立时松开了手，衣襟被抓得有些皱了，这绣工……瞧着挺贵的，她心虚的理了理。

　　方脚踏实地，就见水面上又飞身而来一人，刚才所乘坐的船已断裂成两截，漂浮在水面上。水下数道破水飞身而起之声，十数黑衣人从水下一跃而起，轻飘飘落在码头了四遭，横刀相向。

　　为首的一人立在码头下的木阶下，面上面具扭曲诡谲，长刀在手，却躬身作揖，瓮声道：“得罪了，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将此人交予我等。”

　　虽然瞧上去还挺讲道义，抢人之前还知道询问，但看着长刀直直指向自己，玉姝挑眉还是想翻白眼。

　　顾鸿影不甚在意眼前的刀直直指了过来，还慢悠悠撩了撩垂下的鬓发，才道：“要个小姑娘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