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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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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姝握紧烛台,小心翼翼从兰花药草中绕到小道上,现下她应当直接回花海客居才对,虽说她出门顾鸿影都毫无知觉,没有旁人瞧见,可若是她回去时,被当值花海客居的弟子发现了她外出许久,那便不好了。
迈了几步,又转念思索了一瞬,兰生幽谷诸事,大多瞒不过碧心兰的耳目,这样大的动静,当值的弟子不可能没瞧见,除非……
玉姝摸了摸面上的面具,还是将烛台上的白蜡取了下来,放进腰间佩袋中,取下白蜡的烛台尖锐似刀刃,不失为一个防身的好武器。
她身子不大好,不是练武的苗子。不过在姐姐日日的监督下,还是练了些功夫防身的。
这小道从前杂草丛生,都瞧不出是条能走得道了,现下不仅没了丛生的杂草,竟还宽绰了几分,想来那些人,应当是经常推车从这条道上走。
小道后便是密林入口,进入密林后再行数百步就是兰苑,她小时贪玩来过几次。
月色清幽,玉姝握紧烛台,细细听着动静,小心的迈着步子,借着月光入了密林,本以为林中应当黑漆漆瞧不见个什么,不了远远就瞧见了荒废的兰苑灯火通明,照亮了一方天地。
玉姝不敢大摇大摆顺着道过去,曲折绕了过去。左右穿梭在林间,最后停在离兰苑数十步的树后,一手握着烛台,一手扶着树干,侧身对着兰苑。这树极大,瞧着两人都难合抱,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从她这瞧过去,只能瞧见兰苑破烂洞开的窗户,里头火光熠熠似白日,时而可见人影绰绰,若不是方才听见那脚步声与车轱辘声,这猛然瞧见荒废的兰苑如此,怕是要吓得不轻。
正侧身寻着方位瞧,忽问一声凄厉的女声,瞬时划破寂静:“你们,你们干什么?”
玉姝握紧烛台,凝神细听。
“是……是你?不知弟子是做错了什么事,竟劳师姐行此手段。”
师姐?这兰生幽谷每一辈儿都有师姐,到底是哪辈儿的师姐?玉姝倒是有些好奇了,可这方位也瞧不见里头是何情形。她左右比照了一下,还是她藏身的这棵树适合攀爬些。
可她袖中笼着人参,手中还有防身的烛台,攀爬起来委实有些费劲,只能跳起来去够那截树枝,刚起来,噼啪一声树枝断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下格外清晰。
利器划破虚空,自兰苑而出,数枚绣花针齐齐的钉进了玉姝方才藏身的树干中,随之一道出来得还有一道青碧色的身影,手持琴中剑疾步飞驰,破虚空凝内力,狠狠刺向了树后,却刺了个空,没有人?
兰苑中又走出了两人,其中一人手抱琴,抬了抬下巴,环顾四遭,问道:“什么人?”
青碧色衣衫的弟子举着剑左右探了探,皆无人,收剑往回走,唤了声师姐,才道:“无人。”
“无人?”那师姐冷哼了一声,似是不信。
同她一道出来得弟子,看了看屋内,道:“师姐,兰苑荒废已久,想来不会有弟子擅闯,方才许是鸟儿亦或是野猫,我们还是先将师父交待的事办了吧,省的夜长梦多。”
师姐左右环顾,确实无人,才颔首道:“师父的事紧要。”又指了指外头那持剑的女弟子,“你在外头守着,有任何动静,任何人,记住,不留活口。”
“是。”
看着那两人匆匆走进了兰苑,玉姝紧握着的双手才颤颤松开,眼神示意捂住自己口鼻的人将手松开。
方才还来不及懊恼自己这蠢笨的行径,就被人从身后揽腰轻盈一纵身,带上了树,隐匿在重重叠叠的枝干树叶中。她惊呼声还未逸出喉,就被人捂住了口鼻。听那人低低在耳边道了一声:“噤声。”嗓音低缓,稍沙哑,熟悉的很。
玉姝才放下心来,虽不晓得他何时醒来的,但好歹来的不是会不留她活口的人。
来人正是顾鸿影,他缓缓松开了手,手心还余留着柔软的触感,一挑眉,想说些什么,又觉现下这场面不大妥,还是过会再说吧。
这树上虽隐蔽,视野却极好,玉姝握紧烛台,靠在枝干上,便能从那破烂的窗中瞧见里头的情形。也正是如此,才让她双手发颤。
里头陈设全被搬空,只房中竖立一口硕大的青铜鼎,鼎下炉火正旺盛,青铜鼎旁一张破旧的木桌,木桌上摆放了盛着各色不知是何物的瓷瓶瓷碗琉璃碗,以及各种药材,光是人参便有好几棵儿臂粗的。桌下还有几个堆放在一起的麻袋与粗麻绳,以及,染满血红的匕首一把。
骇人的不在此,而在于那炉火旺盛的青铜大鼎,那鼎本盖得极其严实,中被打开了一次,是那师姐背对着窗,用火钳打开了大鼎,将桌上各色药水与药材统统倒入了大鼎后,又将大鼎严密合好。
而那鼎中沸腾着的……正是一片血红,咕噜咕噜冒着血泡,腥味让人闻之作呕,绝不是牲畜之血。
她们竟然……用这如此伤天害理的阴损法子来炼丹?玉姝右手紧掩口鼻,双眼泛红,握着烛台的左手微微发颤,心中不好的念头愈来愈强烈,只恨自己身子弱,没能好好习武,若是好生习武,便能手刃了碧心兰,揭露她丑陋的嘴脸。
顾鸿影倚靠在树上,单手环在她身侧,以防她稍不留神便跌落下去,一手厌恶的挥了挥,这名门正派行事,总是能够让他这个魔君还要敬佩三分。
玉姝强压下心中愈来愈强烈的念头,紧抿双唇,拧眉偏头看顾鸿影。
虽说戴了这面具,但这强忍泪意的模样,还是如此楚楚可人怜,顾鸿影挑眉,挥了挥面前的血腥味,忽想起了什么,难得认真的朝她摇了摇头。便见她用力朝上看,憋了眼泪又要继续去瞧,这血腥场面有什么好瞧的,小丫头瞧多了可是要做噩梦的,他拍了拍她的肩,见她看过来,便朝密林外抬了抬下巴。
玉姝蹙眉,不解的瞧他,这现下下头还有人守着,如何回去?
顾鸿影偏头一挑眉,将垂下的鬓发拨到了耳后,拿过她左手的烛台,在她面前晃了晃,随手朝后一抛,便听见清晰的落地声,以及剑出鞘的声音。
玉姝睁大了双眼,生生将“你疯了?”咽回了肚中,刚要看下头什么情形,便被人揽了腰肢,只来得及听见一句“抱紧了。”整个人便被带动着往树梢一纵,随后若水上漂,在密林上轻盈跳跃,却片叶未带动,不过一瞬,已从木屋上空越过,再一瞬,疾风耳畔过,花海客居已在脚下。
合紧了门扇,玉姝的心还是突突的跳得极快,双腿有些发软,强忍了许久的泪水,一下滚落了下来。
“怕什么?”顾鸿影提壶倒了杯水,仰头一饮而尽,又取了杯来倒了一杯水端给玉姝,笑道:“自己一人摸出去的时候,不是胆子挺大吗?”
玉姝喝了口水稍缓解了些,辩驳道:“我那是……那是,是事出有因。”她缓步到桌前放了杯,立刻摸了摸腰际佩囊,打开来一瞧,半截白蜡和卷成细卷的白纸还在,放下心来,将佩囊系好戴回腰际。
“事出有因?何事?何因?”顾鸿影斜倚靠在门扇上瞧她,难得未露出笑来,淡淡道:“你可知道,方才我若是晚了,你便没命了,这事比你的性命还要重要?”
玉姝抬了抬右手,有些沉,里头的人参也没丢,她绕着瓷杯点着桌面,小声道:“我也不晓得,她们……我当时,只想回去拿一样东西。”话音刚落又补充,“很重要的东西。”
当时离谷离得急,未来得及拿,若是当时早些藏在身上,姐姐便不用去走这一遭任务,也不至于至今还未归,若是早些给姐姐看,她们现下应当在去姑苏的船上了才对。
顾鸿影有些无奈,叹气道:“比你的命还重要?”他若是没有一路跟过去,这傻丫头兴许就成了那鼎中的药引子。
玉姝停了手,转身看向他,顾鸿影斜斜倚靠在门上上,双手环抱,面上的面具掩盖了他所有的神情,她缓缓颔首,平复了气息,正色道:“你不知道,我若是早些拿到,姐姐若是早些看到,她就能知道所有真相,就不会再被碧心兰蒙骗,更加不会再豁出性命去完成她派下来的任务。”
她的命本就是姐姐救的,若是能让姐姐重获她应有的一生,她便是死了,那也值当。
顾鸿影见过将别人看得比自己命还要重要的,但是听这么个小丫头说出这般的话,还真是头一遭,他缓声道:“她是她,你是你,她若是死了,你还要跟着一道去么?”
玉姝斩钉截铁:“不可能!姐姐不会离开我的!”目光飘向落地烛台中摇曳的火苗,柔声道:“姐姐本该那般好的一生还没开始呢,怎么可能会……况且她还要带我去姑苏呢,姐姐说姑苏的桂花糕可好吃了……”又似想起了什么,她偏头看他,笑道:“姐姐这次便是去了姑苏,她说过,会给我带桂花糕回来的。”
顾鸿影定定瞧她许久,闻言却别开了视线,直起身来几步倒在了美人卧上,修长的腿一架,枕着双手,轻声道:“时辰不早了,你也累了,早些歇息吧。”
玉姝微怔,见他躺得利落,现下倒是自觉的很,便也颔首嗯了一声,几步走到了拔步床边,正欲脱鞋和衣睡进去再放下床幔,却听见外头急促促几声脚步声,随后门扇被敲了三声,有人朗声道:“季总管,季夫人,可是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