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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秋风乍起,吹乱一袭话语,搅动满林涟漪,墨发与衣袍翻飞,手中镶着泣血宝珠的短刀莹莹发光。
      “谁说不能呢?”季渊勾起唇角,笑了。动人的桃花眼盛着佳酿,那是春天里第一抹盛开的桃花所酿而成,一杯下去也就醉了。
      少将军慕渝也醉在这满池的清河佳酿里,醉的不轻。
      手腕翻转,短刀在手中灵活的变化,若说季渊吃不得苦痛,长枪巨剑战戟样样不精,唯有形影不离的象牙扇和大哥赠与的短刀是使得最为精湛的。
      季渊脚尖轻点,犹如蓄势而发的箭朝慕渝刺去。手中短刀被捏的死紧,骨骼分明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青筋凸起毫不犹豫的刺入慕渝的身体。
      慕渝没有动,就站在枝头看着季渊朝自己扑杀而来,他醉的狠了,忘记要躲,在刺入时他甚至伸出手展开双臂拥住了季渊。
      凶狠的眼神对上上善若水的柔波,相拥着,若有第三人在场定是要说才子佳人天作之合。宽大的衣袍挡住流血的伤口,季渊并不想让他死,所以刺入得位置偏了并没有刺中要害,也没想过他不躲,所幸自己刺的偏了。
      “如果这能让你消气,就好了。”慕渝并不在乎那个伤口,任它流血,干净的双手抚摸季渊的后脑,像是在安抚他,又像是在安抚自己。
      紧握刀柄的手指一根根松开,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为什么不躲?”
      “躲了你就会伤害自己。”
      “......”
      “你那么怕疼,还不如我来承受。”拔出插在身体的短刀,擦拭干净拿过刀鞘放进去收在怀里,血液越流越多,慕渝的脸色渐渐苍白,被咬破的嘴唇也不在鲜艳,“你可以趁现在走,没有人会追究。”
      季渊沉默,什么也没说,拉过慕渝的手转过身把他背在身上,朝着马车所在的地方回去。慕渝比他高大许多,强壮许多,背起来有些吃力,额上渐渐的出了细密的汗。
      他恼恨自己的意志不坚,有了机会却还要一头扎进去,脸上绷着犹如坚硬的寒冰。
      背上的人呼吸从炙热变得轻微了,有力的双手垂下,让他的心不自觉的揪紧。
      “马上就到了。”季渊的声音颤抖,慕渝心细怕路上遇到什么还带着大夫出来。
      季渊的话自然没有得到回应,而他也看不到身后的人的模样。
      慕渝在笑,虽然身上血还在流,但是伤口并不深,这一刀换来的是季渊的关心和留下,所以他笑,笑的狡黠,笑的眉眼弯弯。
      季渊的心思很好猜,他就是不想成亲臣服于男人的身下,他千方百计的要逃离,但是他的心很软不同于他冰冷的面,从他让自己进马车他就知道了,这个人心里柔软的不行。
      铤而走险让季渊刺自己,从而换取他的心软,再说让他感到内疚的话语,再提出让他离开满足他的想法,如若他走那自己就再刺的深些,若他留下那他就再也逃离不开。
      这是一个险招,慕渝压对了。
      在看到马车时,季渊就焦急出声:“快去把大夫叫来!”是急切的、担心的、颤抖的。
      把慕渝放平在马车上,就要出去。
      手被握住,“就在这里,不要走。”唇变得干裂,嗓音也是虚弱。
      大夫已经在一边准备纱布和药品,看着这样的少将军不知道该怎么办,举着止血的药瓶和纱布看着季渊,为难的皱起苍老的面容,“少夫人,您就先依着少将军吧。”
      “这里好疼的。”慕渝拽过季渊的手,放在伤口处,可怜巴巴的望着,像一只即将被遗忘的弃犬。
      呼吸带起伤口微弱的起伏,血已经把黑色的衣袍浸湿,季渊又想起刚才在林子里慕渝对自己说的话,低下头垂落双眸,“嗯。”了声表示同意。
      慕渝凑过去把头搭在他的腿上,合上眼睛,拉着手没放。大夫把药粉撒上去时,眉头骤的紧锁,疼的身子都颤抖起来,闷哼出声,把脸埋进了季渊的怀里。
      “少将军,忍着些这药刚上去会疼的厉害,但是起效也快。”大夫说着。
      看着冷汗都冒出来的人,季渊用空着的手给他擦拭额角,“风儿吹,风儿吹,吹绿春桃垂柳...”季渊唱着从小季母在自己哭的时候就会唱的歌谣,眼眸半垂,微露的瞳孔里盛满了星光。
      缠好纱布,大夫退出马车把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媳妇儿刚才唱的真好听。”慕渝捏着季渊的手,如同一件罕世珍宝,放在眼前认真把玩,每一寸每一丝都不放过,摸过手指尖的薄茧说道,“这是弹琴留下的茧子吧?”
      在到达江南之前曾听过季夫人说季渊从小热爱弹曲子,就算拨弦疼的泪眼汪汪也央求季夫人教。
      季夫人是名动一时的琴乐高手,曾经一曲动姑苏,却又在这之后突然消失无踪,再没人寻得她的踪迹。只传闻当时有一落魄公子去其府上讨一碗水喝,正好让小姐遇上又赏了碗粥,两人便结下不解之缘。
      那时候的季夫人已经被许配给了当地的一个商贾之子,每日只会游手好闲不思进取,并且已是花名在外。
      自幼饱读诗书礼仪的季夫人对此是极为不满,却又违抗不了父母的意见,只能在家待嫁,日日愁思消瘦,弹着古琴。
      后又听说前些日子发大水,好多渔民都在海上遇难,好多流民都往姑苏城里涌进,便想着出去救济灾民,而这也让季夫人遇到受了海难的季老爷。
      当时的季老爷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肮脏、落魄的气息,连那张清新俊逸的面庞上都带着污痕和血渍。可这些并没有让季夫人退却,她上前一步走进季老爷,温软的粉色帕子擦拭掉他脸上的污渍,明明是要一碗水却又给他添了一碗粥。
      明眸善睐的模样也就这么印进了季老爷的脑海里,喝过粥季老爷也算是恢复些体力,向季夫人道谢,“多谢小姐滴水之恩,他日定当相报。”
      季老爷辗转多日终于找到和自己失散的存活的人,海难损失惨重,甚至让多人丧失性命。把仅存的完善的物品对接之后,季老爷又去到季夫人的府邸,躺在檐上听季夫人抚琴,这是他连日来唯一可以静心的地方。
      琴声如泣如诉,她并不快乐。
      深宅里开始挂上红绸和红灯笼,贴上大红喜字,季老爷站在院内听季夫人弹完最后一首曲子。
      “我明日就走了。”季老爷一身淡蓝色水纹织锦袍,黑发半束半放用一根玉簪固定,双手负在身后定定的看着季夫人。
      季夫人温婉的笑着,“一路顺风,莫要在出事了。”
      院中的桃花落了,季老爷伸出手,正巧有一朵落在了手心。他捻着花,走到季夫人面前,把花朵戴在她的发间,显得人美花娇。
      他们都知道这一别就是不再相见。
      四目相对,寂静无声。
      “我日后便成亲了,都没什么贺礼给我吗?”季夫人手指勾弄琴弦,发出无意义的琴鸣。
      “来的匆忙,不曾带礼。”季老爷把手中的簪子藏得更深,这簪子是他在一位合作伙伴那里买的,那人是要送给他娘子的,却被自己截胡抢走。
      不愿意在想,也不愿意再去看。
      “告辞。”
      熟练地翻过翻了无数遍的墙头,季夫人看着远去的身影出神,萍水相逢下的郎情妾意,在太阳出升的时候还是会被蒸发的干净。
      两天后,季夫人穿着火红的凤冠霞帔,手染豆蔻在喜婆的搀扶下进了花轿。
      季老爷就站在,周围人群攒动相互推搡拥挤,唯有他遗世独立静静看着她入桥,起桥,向郎家而去。
      在半路中迎亲队伍被截,黑衣人来势汹汹的朝花轿攻去,所有人作鸟兽状逃窜,根本顾及不到桥中的新嫁娘。
      “跟我走!”季老爷掀开帘子,去拽还在慌乱中的新娘,手中的果子已经滚落在地上,季夫人听到熟悉的声音心下是不住地欢喜,伸手扯下头上的红盖头瞧他。
      “我跟你走。”盈盈水光,满面娇俏的说道。
      等富豪发现不对时两人早已经踏上去云京的船,只有那扯落的红盖头还孤零零的躺在血迹斑斑的地上。
      富豪家对此非常忌讳,再也不提及此事,没过多久又迎娶了新的人,人们也渐渐淡忘曾经名动一时的姑苏阮小姐。
      从此姑苏再无琴音,而云京却多了一位季夫人,夫妇二人琴瑟和鸣,恩爱有加。
      修长的手指还被握在手中细致的揉捏,季渊瞧着包扎好的伤口,愣神。他的思绪飘得很远,又好像从未离开,听见耳边马儿脖子上铃铛的清响,听见遥远的模糊的人潮喧涌,听见有人在隔着千山万水的呼喊。
      脸上神情木讷又藏着几许可爱,一双有力的手摸过他的脸颊,停在他的唇角,拇指抚过,柔柔软软。
      “唉...”看着季渊的样子,慕渝轻声叹气,这人现在想的定不是自己。撑起腰手环过他的脖子,把人往下拉,与自己额头相抵,呼吸交缠鼻尖相碰。
      在唇上蜻蜓点水般碰过,不带丝毫情欲,只是觉得他这幅模样让人瞧着怜爱,忍不住就想亲一口。
      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对上剑眉凤目,滑落的水滴就这样搁浅在他的眼角,消失在漆黑的森林里。
      雨越下越急,逐渐有倾盆之势,马夫戴上斗笠雨披,士兵们被大雨浇透,一行人加快速度往驿站赶去。
      “媳妇儿...君清...你怎么了?别哭啊...”慕渝忍着身体的疼痛坐起身子,这次不再用手去擦了,而是拿了块干净的帕子给他擦拭,“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你别哭,我...我...”
      慕渝的安慰依然是那么的贫瘠,从小糙着长大对于哄人的话语一窍不通,操练场的弟兄们都是有事拳脚相见打过后两个人依旧兄弟相称,女孩子就更难了被气哭的数不胜数。
      所以在这个初次心动的人面前,他习得的所有涵养学识都变得寥寥无几,搜肠刮肚也说不出一句动人的话来,这都是他第二次在自己面前哭了。
      电雷轰隆闪过,外头风飘雨急,寒秋很难会下如此大的雨,都冻得冷颤连连,所幸离驿站也进了。
      站中生着炉火,湿透了的守卫们一起围坐着烤火烤衣服,看不寻常的一场大雨。
      季渊和慕渝没有出去依旧坐在马车里,季渊泪眼朦胧的看着慕渝,开口说话却发现声音抖得厉害。
      “很疼。”
      慕渝一愣,随即说道:“不疼的,我不骗你。”
      “可是你刚刚...刚刚还...”季渊眼角还有未尽的泪珠,睫羽湿濡。
      慕渝看着季渊这幅模样,心都要软的化开了,若是这时他提出什么要求定二话不说就应允,而他这副模样也只能自己瞧见,别人是看不得的。
      “大夫的药好,所以现在不疼了。”慕渝把人揽进怀里抱紧,其实还是痛的,但是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就觉得安心,伤口也没有那么疼了。
      “啊切!”雨滴密集的敲打马车的棚顶,噼里啪啦的声音也没抵挡住响亮的喷嚏,俗话说有一必有二,慕渝连着打了三个喷嚏后,季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伤口因为喷嚏的动作扯动,让人呼吸困难,伤口也洇出血迹。
      苍老的大夫还没烤干衣服就又被拉进了马车里看诊,在望闻问切之后大夫非常确定的说道:“少将军是感染了风寒,这样伤口的愈合就会变慢。”又拿过那随身携带的医疗箱,常备的伤风感冒药品都在,倒了一颗给慕渝让他吞下去。
      “少夫人也多加注意身子,少将军需要静养,之后还请悉心照料。”大夫看着窝在季渊怀里的哼哼唧唧的少将军,手上收拾的速度更快,“老夫就先出去了,若有问题可以再找老夫。”
      带着一众人烘衣服的林靳看着大夫从马车上下来,拉到一边询问少将军的具体情况,从慕渝受伤被季渊背回来之后,林靳就一直心存疑虑。
      这慕渝的伤是怎么得来的?
      且不说慕渝的功夫了得,身经百战,能伤的了他的人除非武艺非常了得或者是群起而上,不然林靳还真找不出谁能伤的了他。
      慕渝负伤,季渊却完好无损的回来,沿途派人去偷偷的查看也没找到尸体或者逃跑的踪迹,林靳在怀疑但是他还不确定是不是。
      现在少将军正在兴头上,若拂了他的意,能够料到的就是自己被慕渝让人拖出去。但若真的是心中所想,那少将军就是在危险的中心,稍不留神也许就会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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