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传》伊枝夏筱咪

87、第 87 章

　　全场的灯火突然暗了下去，一阵鼓声传了上来。不过一阵鼓声，穆雷却听的面色一变，沉下脸不说话了。
　　只见一束光突然点亮了正中的场地，一个浑身披着黑色宽大袍服女子出现在当中，手中拿着一个奇怪的圆锤，比起乐器，更像是祝祷用具。玄妙高亢的嗓音从这女子口中发出：
　　“天地定位，祀遍群神，六宗既禋，三望咸秩，甘雨和风，是生黍稷，兆民所仰，美报兴焉！（此源于百度）……”
　　在场诸人都听出来了，这是巫族的祝祷词。而且这个场景一些年长的也觉得熟悉，似乎是元后曾经在翼族的一个灾年，亲自在城外建了祭坛，穿上巫族的服饰跳了祝祷舞。当时元后神圣不可侵犯，后来翼族也降雨了，因此民间很多人都将元后当作真正的巫神娘娘。没想到此时竟然重现了，这女子还和元后有些相似！
　　看来那位苏总领和玉妃、副后的地位岌岌可危啊……
　　众人暗自揣测，没有看到穆雷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王太后看看玉妃看看那安若绿，心中暗笑弄巧成拙。别说穆雷了，邬鹏都是一脸的不高兴。
　　“够了！”
　　穆雷一下子摔了手中的酒杯，地上哗啦啦的跪了一片，一个个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穆雷震怒，脸色铁青道：“成什么样子？巫神也成了你们取笑的工具了吗？是不是我们攻打去了南朝，你们也打算学南人，忘记我们的信仰，整日玩闹作乐，用巫神作玩笑？元后故去多年，你们不择手段，连回归巫神怀抱的人都不放过了吗！”
　　“王上息怒！”
　　别说群臣了，苏蔚风也从不知道穆雷还会如此生气。王太后却是凉凉一笑，穆雷有些底线是不能触碰的，他一直觉得自己愧对元后邬岚，如今又多了一个苏蔚风，大男子那些作风让他会把这份愧疚一起夹在感情里，平日操劳国事尚且不提，如今这种饮宴之乐，只怕不会给人留面子。
　　果然，穆雷扫了一眼吓得连请罪都不敢的安若绿，道：“给我带下去，送到巫神祭坛去，让她清心寡欲的为巫神祝祷，明白明白什么是翼族的根本！”
　　“是！”
　　侍卫正要动手，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玉妃不敢说话，只有邬岚的亲舅舅安若淳站了出来，跪地请罪：“王上喜怒！小女年幼无知，还请王上原宥她一次！”
　　穆雷看了安若淳一眼，脸色并未有丝毫好转，只听穆雷冷声道：“安若淳，你是元后的亲人，更应该敬重元后，元后故去多年，你的女儿就学会用元后昔日的祝祷之舞来献媚了？说你教女无方，也不为过吧！”
　　安若淳连连叩首：“王上息怒，王上息怒！”
　　穆雷这才收了收雷霆之怒，他这般表现虽然是有为了安若绿拿巫族和邬岚耍手段的火气，但也有故意敲打安若淳和玉妃的意思。安若绿没见过邬岚曾经的舞蹈，今日的主意不是玉妃的，就是安若淳的，一个两个，总也不消停。穆雷道：“念在是初犯，就不追究了。安若淳，你的女儿你自己领回家去吧，王宫只怕容不下她这般的女子。”
　　安若淳连忙谢恩，拉着安若绿离开了。安若绿的惊慌过去，心中就只剩下了当众出丑的怨愤和不甘，这一切就记在了给她出主意的玉妃头上。除此之外，没有帮她的邬鹏、她曾经笑意相迎却对她不理不睬的苏蔚风，她一个个都会记住！
　　安若绿垂着头被父亲带走，心中如何是想大家也不关心。
　　在场诸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穆雷的怒火烧到他们身上。
　　“王儿，”看了这一场好戏的王太后开了口，笑意吟吟的说，“就算是不尊重巫神，你该发的脾气也发完了，这宴会还要不要继续？后面还有几位秀女？这么一来，他们岂不是不敢表演了？”
　　“母后，”副后开口道，“鸣翠苑的秀女们皆尽表演完了，南苑的南宫氏和北苑的安若氏便是压轴了。也是儿臣的错，并未提前看她们准备的节目，本想留些惊喜，反而惹了母后和王上生气，是儿臣考虑不周了。”
　　穆雷在这场合，还是会给副后面子的，毕竟他二人也有了约定，穆雷脸色又是好转了一些，温声道：“副后言重了，还是安若氏自己用心不纯，怎么能算是副后的错？不过既然已经表演完了，孤便说明这宫宴的真实用意吧！”
　　真实用意？
　　无论是王公大臣，还是青年才俊，都有血摸不着头脑。这秀女来表演歌舞，已经稀奇，如今王上还提到了真实用意，选秀女，还能有什么用意？
　　穆雷也不卖关子，直接说：“诸位都是翼族的栋梁，古人有言，攘外必先安内。须要修身、齐家、治国，而后方可平天下。若是家中孤寂、无人可诉衷肠，只怕为我翼族效力，也难免有所顾忌。这些秀女中，我见郭氏温婉动人，已经纳为笑嫔。宫中妃嫔已有数人，倒是国之栋梁们，家宅空虚，让孤觉得甚为可惜。今日这宫宴，众卿就当是彩旗会，哪位觉得自己有些本事，也上来展示展示，看看这些秀女是否愿意嫁与诸位为妻，共享琴瑟之美。”
　　这还真是奇了！王上明言不想娶秀女，于是打算将这些千挑百选出的良家女儿赐婚给大臣，这倒是头一遭的事。王上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后面也不会和他们计较抢女人，而能献给王上的，都是最好的姑娘，才貌双全，谁人不动心？
　　秀女们也有些心动，毕竟嫁给大臣们，是家中女主人，还有王上赐婚，高人一等。若是在宫中，那便是“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见者，三十六年”，也许穷尽一生，也不过是枯死在深宫的花儿，得不到宠爱，苦候一生。
　　翼族人没那么多弯弯绕，几个年轻的将军就上来舞剑耍拳，更有甚者上来表演喝酒，好不热闹。秀女们也纷纷择了良人，穆雷也是爽快的赐下婚约。
　　直到最后，只有一位秀女没有选择良人——南宫婉。
　　南宫婉一个南朝的才女，觉得翼族很多人都粗鄙不堪。翼族的大老粗，也不喜欢这种傲气十足、只会些酸诗的女人。个别几个有意的，看南宫婉冷冷淡淡，就没什么兴趣了。
　　穆雪发现了南宫婉的事，提醒穆雷：“阿兄，南宫婉还没有决定呢。”
　　穆雷一怔，这才想起南宫婉是谁。这女子身份地位，也不方便随意指一个人。邬鹏对南宫婉似乎没兴趣，穆雷也不愿意这位看起来十分高傲的女子去折磨邬鹏，其他人一时也没有合适的。
　　穆雷只好让人又去将南宫婉宣上来，问：“南宫氏，我可赐你银两，放你归去，你自行婚配，你看如何？”
　　南宫婉双手抵在额间、伏地一拜：“启禀王上，婉虽然一介女流，从小也是读了许多《女诫》、《女则》，也听过一些烈女的故事。卢氏为守节自剜双目、伯姬为了守礼宁被火焚，我既然作为王上的秀女来到这风京，那我便是王上的人了。王上若是不要我，我便去巫神娘娘面前，为王上日夜祷告，还请王上成全。”
　　南宫婉如此做，一则是她的表哥已经让她伤透了心，回去南边也是颜面无存。二则穆雷天纵英才、风神俊秀，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三则，她自觉比玉妃、苏蔚风之流强上百倍，总觉得那些大老粗不懂得欣赏，穆雷与她相处久了，必然会爱重她。
　　不过南宫婉这话可不好听，她这么说，是在讽刺所有定下姻缘的秀女不贞洁了。玉妃心想这南宫婉果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总比安若绿强一些，而且如今南宫婉也算没了退路，那些离开王宫的女子又何足为惧，不如还是帮一把南宫婉。
　　玉妃开口：“倒是没有南宫妹妹说得这般严重，我们翼族没这么多讲究，女孩子也是可以做出大事的。只是南宫妹妹远道而来，如今倒是有些不好安排，王上左右也封了笑嫔妹妹，不若……”
　　玉妃话没有说透，但是其他人却已经明白了。王太后如一个石像一般，低垂着眼睛似乎没有感情，穆雪也不掺合自家哥哥的家事，副后更是不方便在这个时候跳出来，似乎玉妃就要得逞了。
　　穆雷却是道：“我对南宫氏无意，便不会耽误她。若是南宫氏不愿回去南方，可在鸣翠苑小住一段时间，我与南宫大人商议，如何解决此事。”
　　“今日就到这里，散了吧！”
　　不给玉妃和南宫婉再次开口的机会，穆雷就站起来走了。吉祥和苏蔚风一行人连忙跟上，苏蔚风小心地看了一眼穆雷的背影，一颗心又开始不听话的跳动了起来。穆雷就是这样一个说到做到的男人，也怪不得南宫婉会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