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传》伊枝夏筱咪

80、第 80 章

　　穆雷非常敷衍的给王太后行了礼，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遭。
　　王太后挑了挑眉，还没来得及客套两句，穆雷就急匆匆的问：“母后，请问予之被您待到哪里去了？他年纪小不懂事，身子又不好，还请母后多多宽宥才是。今日不若就卖儿臣一个面子，将予之还给我。”
　　王太后稀罕道：“哟，王儿今日倒是性急，竟然连与母后说几句话的功夫，都不舍得。母后帮你管教不听话的下人，哪里有错？王儿事忙，怕是不知道宫中传闻，传言副后与司制有染，我又不好管教副后，怕留下苛待南朝人的骂名，只好来让司制为自己分辨分辨。”
　　“母后，”穆雷有些不悦，“这些定然都是无稽之谈，司制品行您是知道的，何必这般？”
　　“是吗？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你的良侍跑去了浣衣局，自己非要做个洗衣奴，惹人非议。做了司制，还要传出这些流言，你让我看出他品行高洁，我怎么看不出？”
　　“母后，你明知道这都是玉妃……”
　　“是吗？”王太后见穆雷终于将这个人提了出来，语气也强硬了些，“玉妃每日竟是做这些小动作，她到底是不是无辜，我还以为王儿心里不清楚呢。说你喜欢司制，偏偏关键的事儿上不维护他。说你喜欢玉妃，你心里却也跟明镜儿似的。说让你惩处玉妃，又顾及这顾及那，不过一个将军，能翻起什么风浪？你能封一个，就能撤一个，让一个女人拿捏住，司制暂且不提，位分上年纪上比不得那玉妃，少说要吃些亏。你呢？堂堂翼族王者，连一个人都护不住，你这些日子做的都是什么事儿？”
　　穆雷想说什么，却闭了嘴，他知道王太后说的都是实情。
　　片刻后，穆雷又辩解道：“母后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做什么事都要讲究证据，讲究公理，否则如何服众？就算儿子处置不当，阿娘也不必和予之计较，他都是被儿子拖累了。“
　　母子间气氛缓和了些，穆雷的称呼也换了。
　　王太后却没有被安抚，只是冷笑道：“王儿，你是个贤明的君王，可是你和你父王一样，太温吞了。什么事儿是要讲究个规矩，这没错儿，可是你不明白，你说的话才是规矩！大事你一向不糊涂，一碰到后宫这些女人，你就开始心慈手软，你要让我给你出多少主意，你才肯下定决心一次？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今日想不明白，又如何治理天下？你做了王，都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个位置，还不若交给琪琪来做，哀家就当没你这样怂包的儿子！”
　　一旁不敢插入阿娘和兄长争执的穆雪简直是无辜受累，她看着穆雷的火气又上来了，母子二人似乎又要吵起来，穆雪连忙道：“母后何必这样说，哥哥也是淳厚，他身在这个位置，立身要正，再说谁能想到玉妃姐姐是这样的人？哥哥也是，阿娘全是担忧你，我也是一样的，我都嫁出去了何必又扯到我身上？”
　　穆雷和王太后这才好了几分，穆雷只是生硬道：“母后说的儿子记在心里了，日后定会进益，不让阿娘为我操心。只是予之毕竟是认定的人，还希望阿娘将他还给我，既然我要护着我想护着的人，那予之便做第一个吧！”
　　穆雷毫不相让的和王太后对视，穆雷一向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威严的，只是王太后从未用这一面面对过他。
　　王太后看了他半晌，突然笑了出来：“好，我的阿古果然长大了，要说话算话，以后记着，你是这天下的王，你是最强硬的，因为旁人根本不敢反驳你！你如果瞻前顾后，你身后的臣民又要如何？这样阿娘我百年之后，也就放心了，拿出这样的气魄来，什么事做不成？你去吧，别忘了处理了玉妃，不要让她再闹的鸡飞狗跳。你的小可人儿让你妹妹带你去找，我去和你阿爸说说话儿。”
　　说完，王太后挥了挥手，转身走了。看背影，总是带了几分沧桑和失意，穆雷才真切的感觉到，王太后已经孀居多年，心中也是有苦、有恨的。但她是王太后，身后一双稚儿，她只能用柔弱的肩膀扛起一切，只有儿女真的成长起来，王太后才能放下肩头的担子。
　　穆雷似乎有很多话想要和王太后说，但是有很多深沉的东西，不必言说。他沉默片刻，才看向穆雪，神色间是少有的紧张。
　　穆雪笑出声来：“阿兄放心吧，昨日阿娘不过吓吓苏小公子，放的是安魂香，跪了小半个时辰苏公子就睡着了，如今在偏殿睡的正香。他的腿也让一直负责给他医治的六娘来看过了，说是苏小公子身子强健了一些，不至于因为这事伤了根本。若不是阿娘防水，住雨又是怎么跑出去给你报信的？阿娘知道你心疼他，不过是看看阿兄能不能如她所愿一次，让她早日再次抱上孙儿，也是想探清阿兄到底有多喜欢小嫂子。阿兄，姜还是老的辣，你怎么都逃不出阿娘的手掌心的。”
　　穆雷被穆雪取笑的一阵尴尬，觉得自己身为王者和长兄的面子荡然无存。到底是担心苏蔚风，道：“琪琪说的都是，快些带我去吧！”
　　兄妹二人说说笑笑地走了，吉祥和住雨对视一眼，特别是住雨，早上还觉得自己能去报信是自己机灵，谁想还是王太后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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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极殿。
　　苏蔚风从沉睡中醒来，脑袋还昏沉沉的，一时有些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睡着了。仔细回忆一番，就觉得脑子有些痛。随后慢慢想起自己似乎是被王太后处罚了，他一时间有些迷惘，为何自己又睡着了？
　　他正要坐起身来，昏暗的光线中一个身影接近了他，伸手将他扶起来靠在来人的怀里，一开始苏蔚风还有些抵触，但他很快就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带着些青草气息的沉香味，身子无声的放松下来。
　　“醒了？”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怀抱，苏蔚风有些想要彻底沉沦，假装这是一个不会清醒的美梦。
　　然而天总是会亮的，梦总是会醒的。
　　苏蔚风将自己的身子从那人怀中挪走，垂了眼睛道：“王上，是我僭越了。还想请问，我是如何来到无极殿的？我对太后不敬，应当对太后请罪才是。”
　　穆雷叹了口气，道：“予之，你总是向我的心口戳刀子。我和母后已经说清楚了，你是我的人，我自然会好好跟你说，你该如何做，都由我来担着。母后也知道你的本性，不论之前有什么龃龉，今日之后便散了吧。”
　　苏蔚风垂着的眼睛里眸光闪动，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片刻后，才有些冷硬的道：“我不过一介内侍，怎敢与王太后有什么不满。这都是我行为不端，惹了王太后生气，惩罚我也是应当的。”
　　“予之啊予之，”穆雷再次长长的嘘出一口气，他把苏蔚风一把搂回了怀里，道，“你明明是在说气话，又何必这样？我将卫三放在你身边，你的一举一动他都和我说了，你真的不知道我的用意？你真的对我忘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