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传》伊枝夏筱咪

79、第 79 章

　　如今说王太后对他有了不满，不是生气或者难过，反而更多的是委屈和惶恐，担心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又或者王太后对他有了什么误会。
　　仔细一想，本来未觉得玉妃如此碍眼的苏蔚风，竟然也想着若是玉妃对王太后说了什么，他定然要与玉妃清算！
　　苏蔚风思绪繁乱，却突然听到一阵声音从暗室的门附近传来。苏蔚风连忙整理好情绪，在暗室正中规规矩矩的立好了，果然门被打开，随着一阵光摄入，苏蔚风忍不住别过头去，隐约看到王太后的身影和舒嬷嬷一同走了进来。
　　苏蔚风垂着头，不敢开口，明明往日可以做的请安一事，却不知道为何气氛压抑的做不下去。
　　王太后没有根苏蔚风说话，只是在舒嬷嬷的帮助下慢条斯理的点上了巫神像面前的香烛，黄色的光芒从一豆烛火中慢慢弥漫开来，渐渐铺洒到了整个暗室，带着些异样的神圣和宁静。
　　王太后拿起一旁的香，点了三柱插在香炉里。
　　王太后低声道：“这暗室是我用来供奉巫神。巫神娘娘泽被众生，她便是这世间唯一的光亮。有时候人身边亮堂的东西太多了，就看不清自己的内心，看不清那些是真正发亮的东西，在巫神娘娘面前，我倒是想的清楚多了。”
　　苏蔚风不知道王太后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和舒嬷嬷或者是他说话，因此也是没敢应声。
　　王太后恭恭敬敬的跪下向巫神行礼，舒嬷嬷也跪了下去。苏蔚风对巫神一向是有些敬意的，从大巫身上就可以看出巫神是怎样的存在，这是翼族的神明，是如今苏蔚风的信仰。
　　余光看到苏蔚风也跟着行礼了，王太后露出满意之色，却是没有流露在表面，她的声音依旧冷硬：“小风，你跟我身边一段时间，我和王上都带你不薄，这一点你可知晓？”
　　苏蔚风伏在地上，道：“翼族对我恩同再造，王上和王太后都是我最敬爱的人，二位的教导小风不敢有半刻遗忘。”
　　“是吗？”王太后不置可否的反问了一句，“我让你做王上的良侍，让你照顾王上。你幸而有孕，我便嘱托你照顾好王嗣，你倒是告诉我，你做到了哪一点？做好了哪一点？”
　　苏蔚风抿着唇，说一千道一万，玉妃无耻是真，他无能也是真。
　　“王太后说的是，我无可辩解。小风福薄，大概当不起王上和王太后的厚爱。”
　　王太后叹了口气，她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巫神像，感慨道：“是吗？即便是全知全能的巫神，也不能除尽世间的罪恶，她是孕育我们的母亲。她铸造了纯洁的灵魂，也保护不了灵魂远离尘世的污浊，她不会自责自己没有将我们造的尽善尽美，而是会再次感化归去的魂灵。你是觉得，你比巫神更加全知全能吗？”
　　“小风不敢。”
　　王太后见苏蔚风似乎完全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又或者揣着明白装糊涂，总之这个认死理的孩子，似乎不打算真的服软，不打算履行他的承诺，回到穆雷身边去。
　　“孩子，你看看巫神，想想你自己。想一下巫神把你送到翼族，到底是为了什么？想想你的身份，是王上的良侍、是王上的解语花、是王上的谋士、是王上的港湾，还是宫中的奴仆、是南朝的罪奴、是摔倒了一次就再也爬不起来的小可怜。你想想你想要的是什么，人总有想要的东西，总要去争取。”
　　王太后的语气近乎语重心长，可是苏蔚风还是没有领情。他在地上叩了头，道：“王太后的意思我知道了，玉妃当初所作所为，王上和太后愿意信我，我感激不尽。只是我不想再做温室里的娇花，想做真正能帮助王上的人，想变的强大，就算这一切的代价，是远离王上，我也会在远处默默祝福王上得偿所愿、王太后福寿延年。”
　　苏蔚风再拜，他已经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不能更加诚恳。
　　王太后却是不满意，道：“你还是胆小罢了，哀家却不知道这有什么需要取舍的。舒妹，宫中盛传司制和副后有染，霍乱宫廷，司制不过区区奴仆，自然不该留在后宫。今日便小惩大戒，让司制跪在这里，想想清楚他到底是谁，想想清楚巫神给他的使命，除非司制想明白，否则不许他起来！也不许来送食物和水！”
　　“是。”
　　王太后言罢，就起身走了，整个过程并未看苏蔚风一眼。舒嬷嬷看着苏蔚风叹了口气，也跟着离开了，并且关上了门。
　　暗室中，只有昏黄的烛火，和烛火中巫神朦胧而带着怜悯的脸。

　　“什么？”
　　穆雷一下子站起来，御笔扔在了奏章上，朱批印泥洒在了奏章上，染花了一片。住雨吓了一跳，跪在地上的身子抖了一抖，还是强自镇定的坚持道：“还请王上速速前去万寿宫，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救司制一命。已经过去一夜了，听闻司制滴水未进，也不知道现下是如何了。”
　　穆雷抬步就走，步子又快又急，吉祥和住雨都在身后一路小跑才能跟上，就听到穆雷道：“昨日发生的事，为何今日才来报？”
　　住雨苦笑一声，这该怎么说？太后拦住了他不让他来？
　　穆雷也不问了，继续向前走，吉祥只好低声道：“王上，知道您忧心司制，可是万寿宫是王太后的居所，您可千万不要惊扰了王太后啊！”
　　穆雷顿下脚步，回头看了吉祥一眼，道：“每次为了谁也能委屈了他，到底是我的不是。如今这般情状，还要我再委屈他？那我还做什么王上？”穆雷继续赶路，吉祥只能叹了口气。
　　一路飞奔冲进万寿宫，王太后正在慢条斯理的同穆雪一道喝茶。王太后抬眼扫了一眼穆雷，和穆雷身边降低自己存在感的住雨，冷淡道：“今天吹的什么风儿，这一大早的把王儿吹过来了我这里？一会儿不是有朝会，你还没换衣服只怕是来不及。”
　　穆雷非常敷衍的给王太后行了礼，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遭。
　　王太后挑了挑眉，还没来得及客套两句，穆雷就急匆匆的问：“母后，请问予之被您待到哪里去了？他年纪小不懂事，身子又不好，还请母后多多宽宥才是。今日不若就卖儿臣一个面子，将予之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