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传》伊枝夏筱咪

70、第 70 章

　　苏蔚风因着穆诺，到底是来的有些晚了，他不知道之前这三位秀女已经说了许久的小话。偏巧绣衣坊出了点事故，一种线找不到了，六娘不能陪着苏蔚风，只好带了两个出众的绣娘来了这南四院。
　　苏蔚风刚刚踏进了院落，还没来得及介绍自己、说明来意，一位绿裙的秀女当先就给了他一顿排头：“哟，这可终于等来了。翼族的人就这么没规矩的吗？看着你也是个管事吧，我们做主子的，哪里来的等候你们下人的道理？我们后面就没有旁的安排了吗？你是怎么管教下人的？按照南朝的规矩，你就该自己规规矩矩的去领罚吧！”
　　苏蔚风停下脚步，向堂中看了一眼。为首的暖黄色衣裙的女子虽然面上看不出不悦，眼神动作却透露出了几分不耐烦。另一位紫衣服的秀女没有说话，只是柔柔和和的对他笑了笑。而面前这个绿衣服的秀女，当真是盛气凌人。
　　苏蔚风大致判断出了这几位贵人姓字名谁，毕竟他也是提前知道了几位秀女的名字和特征，才好来制衣。他还特地先选择南朝这边开始，没想到还是避免不了一番争执。
　　若是以前的苏蔚风，也许就怯生生的请罪了。可如今他看出了，人善被人欺，南朝人面前，他们翼族的面子也必须要守住了。
　　苏蔚风半蹲行了个礼，随后露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这位小主所言可是不恰当了。这是翼族，自然要守着翼族的规矩。小主们进宫来，就是为了熟记翼族的规矩，以免惊了王驾。”
　　苏蔚风绝口不提自己来晚了，只是抓住了燕楚楚的一句错处。
　　“你！”
　　燕楚楚一向千娇百宠的，哪里被人当面说过？当即怒了，上前几步抬手就要打苏蔚风。燕楚楚却是没成功，那个高大的男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把她甩开了。一直在人群中央的穆诺也走了出来，小世子的架子端的十足：
　　“真是大胆，当着孤的面，但敢动粗！我跟着司制大人来，就是看看进宫的秀女如何，如今看来，却是配不上父王的。”
　　在场三女面色一变。
　　自称“孤”的，除了翼族的王，便是唯一的小世子穆诺了。
　　燕楚楚虽然没见过穆诺，不过看穆诺的服饰和通身的气派，应当不是作假的。再说了，谁人敢在翼族王宫里假扮世子，只怕是不要命了。就是不清楚，这世子殿下是如何和一个小小司制搅在了一起。
　　燕楚楚一时无言，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了南宫婉。南宫婉不愧是“才女”，她站起身来，对着穆诺微微福身，道：“见过世子殿下。早就听说世子殿下聪慧，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只是世子殿下年纪小，或许受了下人的欺瞒。要知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守规矩就是不守规矩，我相信就算王上在这里，今日也会这么说。”
　　这摆明了是说穆诺少不经事，被苏蔚风蒙蔽从而偏袒苏蔚风。穆诺气的本就圆乎乎的脸蛋更是鼓了起来，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和旁人吵架。
　　苏蔚风自从从浣衣局出来，早就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性子，他也在努力改正自己。再说不论如何，他也不能让一个孩子挡在他身前。苏蔚风微微一笑，道：“小主说的是，若是王上在此，自然可以和您说明翼族的规矩是如何的。只是王上事务繁杂，世子天真烂漫，这般小事还是不要麻烦几位主子了，您若是心中有疑虑，尽可以去问您的教习嬷嬷，我只负责衣物这一块，倒是不了解了。”
　　南宫婉听闻这话，更是恼怒不已。虽然面上不显，心中早已翻了天。她是正儿八经嫡出的太守府小姐，母亲也是大宗族的族女，从来只有别人奉承她，她教导别人，还从未反过来过。
　　南宫婉此刻反而被勾起了一丝好胜心，想要将这小司制处置了，更想日后和王上孕育一个王子，将这世子顶下去。这一时间，她也记不起那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才貌双全的表哥了，更不记得翼族的王上是个大胡子。
　　“对了，”似乎是觉得燕楚楚和南宫婉还不够生气，苏蔚风又微笑着补充了一段话，“说到衣物服饰，我虽然只是司制，却负责诸位小主各类事宜的衣服。比如小主们最后得以觐见王上，就是在一场宫宴展示自己过人的才艺。若是我手下的绣娘们有什么不妥当的，或者有个疏忽大意的，我们这些奴才虽然免不了一顿处罚，但是小主们只怕……
　　我虽然见识浅薄，却也知道一个道理，‘若言处处受生，故名众生者’，众生身份虽有高低贵贱，却逃不过是一个‘人’字。小主口口声声说着‘下人’，却不知道阎王易见，小鬼难缠，小主若是哪日因着您觉得地位卑下的的‘下人’吃了亏，那才当真是贻笑大方了。”
　　这一番话倒是说的那两个女子一时间哑了火，谁想到一个司制还会引经据典、盘说道理，更是将威胁摆在了台面上。说真的，南宫婉和燕楚楚或许都不记得自己府上的绣娘长什么样子。
　　穆诺可是扬眉吐气，得意的哼了一声，却是跑过来拉了苏蔚风的手，道：“苏师傅，和她们说什么？她们什么也不懂，只会惹我们生气。左右绣娘会给她们裁衣府，你还是陪我去马厩看看我养的马驹儿。父王之前在我生辰的时候赏给我的，说我养它到第二天春天，可以学着骑马了！”
　　苏蔚风被穆诺拖着就走，也来不及行礼了。南宫婉看着苏蔚风的背影，气的手都抖了。
　　郭嫣看着燕楚楚和南宫完吃瘪，心底是有一些舒爽的，但是面上还是要好好劝慰燕楚楚和南宫婉。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郭嫣的错觉，她竟然觉得那位司制的腿脚似乎不太好，似乎是有一点跛足。
　　后来她又觉得自己想多了。王宫毕竟是讲究的地方，怎么容得下身有残疾的人充当要职？至少在南朝的皇宫是绝没有这样的事的。
　　苏蔚风虽然离开了，除了卫三要跟上去保护，黄豆绿豆和两个绣娘却是要兢兢业业的将事情做了。不仅仅是南四院，还有其他几个南边的院落，都要今日做完。明日就是要去北院了，自然不可能再返工。
　　南宫婉三人显然是气不顺，语气也有些恶劣。绣娘和黄豆绿豆一向是对主子恭敬惯了，又没有苏蔚风那样的口才，也没有一个世子撑腰，只好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快快做完。
　　但是南宫婉三人好歹没有再次出言不逊，黄豆绿豆更是心中暗爽。从来只有主子不把他们当人看，哪里还有这样出气的时候？
　　穆诺到底是如何向苏蔚风炫耀了他的小马驹，倒不是重要之事。只是一直看着鸣翠苑的一位教习嬷嬷，倒是和玉妃有旧，她听闻了这日的争执，转身就将消息传入了洗秋楼。
　　玉妃看着自己凤仙花染好的指甲，慢慢吹了吹，轻声道：“哪有这般得意的事，正想着要如何睡觉，有人就送来个枕头。”
　　萱草在玉妃身边等待回禀，看玉妃不慌不忙的样子，忍不住问：“娘娘，我们该如何做？要去太后或是王上那里，又或者主管此事的留霜总领那里参他一本吗？可是这样只怕动摇不了那人的根基。”
　　“萱草呀萱草，跟了我这么久，还是这么毛毛躁躁。”
　　玉妃的语气颇为恨铁不成钢：“王上警告过我了，让我不要动他的心肝儿，我哪敢忤逆王上的意思？再说，本宫此刻也许有孕在身，做什么都要考虑再考虑，王嗣才是一顶一的重要，若是悟不出这件事，昔日的良侍便是我的教训，何况本宫连他半分得宠都不曾有。”
　　“那娘娘的意思是？”
　　玉妃温和一笑：“你去准备三套上好的头面，其中一套要更出众些，再让厨下准备些小酒和点心，一会儿你亲自去一趟鸣翠苑，将那三位小主请来做客。毕竟我也有南朝的血脉，对母亲生活过的地方很是好奇，三位小主初来乍到，只怕也是摸不到头脑，我正好跟她们好好聊聊。”
　　萱草悟了，行礼退下：“奴婢懂了，娘娘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