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传》伊枝夏筱咪

6、第 6 章

　　“南朝皇帝听了消息，说翼族有个春宴在选妃，他就想要把庶出的公主嫁过来做王后，一方面可以按插人，一方面名义上他就成了我的岳丈。这消息是西南的融族递上去的，融族也该敲打敲打了。但若是让南朝皇帝做成了这件事，只怕后患无穷。”
　　穆雷说话做事还是翼族的风格，几人落座后，也不说废话，直接将那消息说了出来。
　　阔善一把大胡子，眼睛瞪的和铜铃一般大，身高九尺，身体有穆雷两个宽，大概也比得上三个苏蔚风，也不知道怎么生出那样俊俏的女儿，他看着只有十足十的骇人。他气的胡子都吹起来了：“南朝的皇帝羞辱王上，就该打过去，把他从那皇位上拉下来，让他给王上跪下磕头！”
　　阔善一向是暴脾气，若是真如同他这么说，翼族何必韬光养晦这么久？时机还未到，翼族可不能如此莽撞。
　　大将军萨尔哈瞪了阔善一眼，说：“要是能打过去，十年前就打过去了，何必你多嘴？听听王上怎么说。”萨尔哈的祖父是个入赘的南朝男人，看起来比阔善儒雅很多，只是眼角的戾气写满了萨尔哈手上的鲜血和身上的功勋。
　　乐礼在这四位里面看着文文弱弱，却是最得到看重的，只听乐礼不紧不慢的说：“庶公主做王上的王后，自然是不行的，别说是庶公主，就是嫡出的公主，也是无穷无尽的麻烦。王上自然要想个方法推脱，只是如何说，却是个问题。”
　　阔善不愧是个憨子，此时又大大咧咧的开口：“有啥不好拒绝的？就说王上已经娶了新王后了，月妃娘娘……还有丽妃娘娘，不都是母仪天下的人选？王上有了王后，南朝那边的人还能说什么？”
　　阔善是跟着大将军萨尔哈出来的，两人在朝堂上互相支持也不是一日两日，纵然先王和穆雷都不喜欢结党营私，但是这些武将间都是过命的交情，阔善又不太聪明，穆雷也不能说什么。只是若要打仗，还非要阔善这个急先锋不可，阔善人虽然傻，打起仗来就是一把好手。阔善此时想着让萨拉成为王后，还不情不愿的提及了苏苏茉儿，也是穆雷的意料之中。
　　有人将萨尔哈想说的话说了，萨尔哈就不必多说，只是假意拒绝道：“丽妃德才兼备，更适合王后的尊位，小女性子娇纵了些，只怕难当重任。”
　　穆雷微微皱眉，若是让阔善的女儿进入后宫，或者是提拔萨拉的妃位，只怕朝中文臣武臣的平衡就被打破了。同样，若是封苏苏茉儿为后，文臣也要占优势。穆雷迟迟不立后，也有这方面的考虑，绝不仅仅是因为他思念邬岚。若是随便立一个人为后，娘家势薄会被月妃打压，毕竟月妃是个不容人的，娘家势大，则朝中形势又有变化。然而再怎么样，也决不能把王后留给南朝皇帝的庶女。其实若是南朝人为后，倒是个不错的选择，绝不会有什么娘家背景影响翼族的稳定，日后若是有机会一统，也可以以此稳定南朝得民心，但是这位南朝王后必然会成为四妃的眼中钉、肉中刺，反倒是害了人家，穆雷总是心有不忍，不忍让背井离乡嫁来翼族的女子如此凄惨，还不如让后位空悬。
　　谁也不知道穆雷在这短短片刻考虑了这许多，一直沉默的大司命却是开口了：“苏苏茉儿尚且年幼，心思还不成熟，如今身居四妃，已经是王上抬举她了。既然如此，就不能以这借口拒绝南朝，只怕还要找个妥善的方式。”
　　大司命苏力和虽然代表巫神处理凡间事务，却与身为巫神化身的大巫不同，大巫自然不会有朋党之嫌，大司命却是隐隐是文臣一脉的。大司命虽然和首辅未有私交，二人的政见却颇为相似。
　　比如现在，萨尔哈只是客气一下，苏力和却是直接认了下来，提拔四妃为后只能作罢，善于揣度上意的乐礼心中很是赞同苏力和，萨尔哈却是气的胡子都吹了起来。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书房中一时有些沉默。
　　就在这时，苏蔚风垂着头端着茶盘走了上来，其他内侍默默的为几位大人斟茶，苏蔚风却是将茶托下面的木质茶盘一并放在了御案上，才将茶杯挪了下来，放在穆雷面前。
　　这行为如此反常，穆雷便看了苏蔚风一眼，却是注意到了苏蔚风的红木茶盘上，用茶水写了两个字：“虚位”。
　　茶水片刻便干了，上面一个字也没留下。穆雷心中一动，赞赏的看了退下去的苏蔚风一眼，笑道：“诸位也不必烦扰了，我看，这是南朝皇帝一番好意，不如接受下来。”
　　阔善吓得几乎打碎了茶碗，他本来就喝不惯南朝这苦兮兮的东西，如今更是恨不得粗着嗓子喊醒穆雷。
　　却听穆雷道：“只是，故王后是当年巫神选给我的妻子，我一生一世都要尊重巫神的旨意，纵是我心中敬重南朝皇帝，想要从命，却也无法遵从。只是贵妃一位体现不出对南朝公主的尊崇，我看，不如就设立副后，位份如同王后，用来迎南朝公主入宫，如何？”
　　乐礼眼睛同样一亮，道：“王上英明。我这就让礼官拟出相应的章程来，同时准备迎接南朝的特使们。”
　　阔善晕晕乎乎的，也没有听懂他们在说什么。萨尔哈冷哼一声，看着刚刚苏蔚风离开的方向，心中暗恨。大司命苏力和只开口了那一次，便不说话了。
　　还有许多要讨论的事情，比如如何将巫神的旨意传达出去，如何避免南朝知道翼族已经知道了烈帝的打算从而避免探子们暴露，如何在将这副后的想法在公主出嫁前送到烈帝面前，如何让这副后徒有虚名却接触不到翼族的核心，甚至如何对付蠢蠢欲动的融族。穆雷和四位肱骨商议相关事宜，却不知道外面已经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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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蔚风正沉浸在自己终于有机会报答穆雷的兴奋里，却看到吉祥带着几个小内侍，在不远处沉着脸看着他。
　　苏蔚风对吉祥也是十分尊敬的，因为吉祥总管对他十分和蔼，又十分关怀，但是处理事情井井有条，对穆雷帮助极大，把这王宫的内务调理的清清楚楚。若是有可能，苏蔚风也想成为吉祥总管这样的人，为翼族和穆雷出些力气。
　　看到吉祥面色不好看，苏蔚风有些紧张的上前，小心翼翼的行了一个礼。
　　“跪下！”
　　吉祥第一次疾言厉色的对苏蔚风说话，吉祥身后的几个小内侍表情更有几分幸灾乐祸。苏蔚风吓了一跳，忍不住就跪在了吉祥身前，两个小内侍出列走到苏威风身前，各自抓住了苏蔚风一条手臂，拉过去押在身后。
　　吉祥眯着眼睛，问：“小风，你可知错？”
　　苏蔚风猛地抬起头，他知道吉祥是为什么来的了，是为了刚才他送上的茶盘多了两个字。可是他出主意，是为了帮穆雷，他哪里有错？
　　吉祥看着苏蔚风闪亮的眸子，心中暗暗叹气，他一抬眼睛，身边另一个叫做“小云”的小内侍就上前来，一个耳光扇到了苏蔚风脸上，苏蔚风的脸被打的偏了过去，而后又转过头来看向吉祥，满脸的不服气。
　　“小风，我也是为了你好，做奴才的，有些事情可以管，有些事情不可以。你知错了吗？”
　　苏威风梗着脖子不点头。他没做错！如果出主意帮忙都是错，那他是做错了。可是，礼法比起这些就真的那么重要吗？若是真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么他无辜被杀的一家，就真的是罪有应得吗？他相信“国无礼，而不宁”也懂得“礼之正国，犹绳墨之于曲直”，他更知道礼法尊卑重要，但是有些东西，比这些虚礼更加重要，可他不觉得自己错了。
　　吉祥深深的叹了口气，示意小云继续，然后吉祥转身就走，道：“掌嘴三十，让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几个小内侍连声应是，两个跟着吉祥上去，扶了吉祥走了。留下小云和两个抓着苏蔚风的小内侍，执行这个残忍的命令。